十月十八,黃道吉日,諸事皆宜。
仙姑廟的機坪四處插滿了牛油火把,亮如白晝。而此刻,正是黎明前昔,一天中最黑暗的時分。
夏侯宇身着特製的防寒凱甲,手中握着的不是雪亮的長槍,而是操縱槓。
滑翔機上原本用來載人的網兜,此刻改成一隻狹長的雙層木匣。
從外表看是長方形,實則裡面是兩道帶斜坡的木槽。只不過,上面那層左高右低,而下面那層則是右高左低。
只需輕輕按動機關,匣子左右兩端的蓋子就會打開,手雷則分別從匣子的左右兩端做自由落體運動。
考慮到這次是他一個人單飛,沒有餘力兼顧飛行和投彈,龔千均殫精竭慮,特別爲他設計的。
雖簡單,卻絕對實用。
舒沫則利用這三天時間,對他做了一次特技飛行的加強訓練。
主要針對的,就是一旦地面有火箭炮發射,如何側轉機翼,及時避開危險。
當然,以現有的武器精度,想從空中擊落一架滑翔機,機率也很渺茫。
不過瞎貓還能撞上死耗子,凡事先做準備,預留一條後路,總沒有錯。
更何況,赫連駿馳發起瘋來,莫說動用火箭炮,動用死亡戰車打他的可能性都有。
“小宇,”舒沫不厭其煩地反覆叮囑:“到了空中,要記住操做要領,遇事不慌,沉着應對,膽要大心也要細。寧可無功而返,亦不能貪功冒進。安全,是最重要的!”
到了這一刻,她才驚覺自己似乎有些太過樂觀了。
他個頭雖然長得比她還高,實際只是個十二歲孩子。
“羅嗦~”夏侯宇不滿地掏了掏耳朵:“這話都說了一百遍了~”
夏侯燁輕輕攬着她的雙肩,將她帶離跑道:“時間差不多了,該起飛了~”
“宇兒~”薛凝香淡雅的眉輕輕地斂起,更顯出幾分柔弱惹人,才一開口,聲音已然哽咽。
上一次,夏侯宇跟舒沫一起執行攔截飛行大隊的任務時,她並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滿心以爲,他只是在仙女廟上,佔領一個制空點,發現敵情時發出警報就好。
其性質,就跟駐守烽火臺的士兵差不多。
何況還有身懷六甲的舒沫與他同行,所以,很是放心。
誰知他竟要效法古人,架木鳥飛天,何況還要攜帶炸藥,身下還有數以十萬計的敵人,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
因此,這一回她無論如何也要親自前來送行。
“咳~”赫連駿驍輕咳一聲,自有宮女過來扶持着薛凝香離開。
“宇兒~”赫連駿驍二十四歲登基,至今已有十二年,心思深沉機敏,行事果斷狠辣,可面對自己失而復得,年僅十二歲的兒子,竟也緊張得有些說不出話。
“請放心~”夏侯宇難得地展現溫順,垂眉斂目,囁囁低聲:“兒臣一定平安歸來,不負衆望~”
這個冷漠倨傲的少年,這個看似對一切都滿不在乎的孩子,終於在他面前,自稱“兒臣”了!
這是否意味着,他已開始接受現實,認爲他有資格當他的父皇了?
赫連駿驍渾身一震,不敢置信地擡眸望他。
這一刻,這個身份尊貴,手握生殺大權的男人,居然眼中泛起了淚光。
薛凝香更是情緒激動,向後退了一步,軟倒在侍女的懷中。
“走了!”夏侯宇卻不再看他二人,徐徐吐了口氣,開始輕盈地助跑,加速,起飛。
這時,東方剛好露出魚肚白。
他迎着第一縷晨曦越飛越高,越飛越遠,最終完全與水天融爲一色,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中。
而此時,甘德城的城門徐徐打開,驍騎營統領阿拉爾和驃騎營統領烏爾其,各率三萬人馬魚貫出城,過了護城河,在城外嚴陣以待。
赫連駿銘提槍躍馬,意氣風發地疾馳而來,在距離兩人二百米左右勒住了繮繩,遙遙抱拳一揖:“兩位統領,別來無恙?”
“呸!”烏爾其性烈如火,明知不敵,拍馬上前,破口大罵:“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廢話少說,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放馬過來!”
“烏爾其,阿拉爾!”赫連駿銘面上發燒,怒道:“單打你們兩個都不是我的對手,兩個一齊上,省得你們輸得不服,死不瞑目!”
他在馬上挽了個槍花,雙腿輕夾馬腹,潑刺刺地朝着烏爾其衝了過去。
阿拉爾和烏爾其亦知他所言不假,兩人對視一眼,拍馬迎了上去。
三個人很快戰在一團。
這時,人羣忽然騷亂起來,但見天邊一個黑點自太陽的光暈中飛了過來,越來越近。
只見巨大的鳥兒翅膀處落下一串黑點,在陽光的映照下,隱隱射出青色的光芒。
起初不知爲何物,直到第一顆落在地面,觸動撞針,在人羣中爆炸,發出轟地一聲巨響,叛軍才意識到不妙,呼喝着紛紛走避。
然而,來不及了!
只聽一陣爆豆似的巨響,濃煙滾滾,火光陣陣,彈片紛飛中,數以千計的叛軍紛紛受傷倒地。
“神鳥,神鳥來助威了!”剎那間,國主軍隊中歡聲雷動,士氣大振。
夏侯宇一個盤旋,所到之處下面的叛軍鬼哭狼嚎,顧不得軍官的喝叱,撒腿就跑,只恨爹孃少生了兩條腿。
夏侯宇微微一笑,目標鎖定了赫連駿銘,架着滑翔機朝着他俯衝過來。
赫連駿銘眼見他如此神威,哪裡敢擋?
大喝一聲,倒拖着銀槍,掉頭就跑。
烏爾其的阿拉爾哪裡肯放,當即緊追不放。
那邊叛軍見主將敗逃,越發沒了鬥志,發一聲喊,四散奔逃。
混亂中,也不知有多少人死於自己的馬蹄之下?
夏侯宇索性也不回城,架着滑翔機追趕潰逃的叛軍。
叛軍逃得慢的,竟然跪下來拼命叩頭,只求神仙保偌,神鳥不再扔炸彈來燒他。
夏侯宇大樂,直追出四五里,等得叛軍發現他並未帶足彈藥,便停止了潰逃,有機靈的更是張弓搭箭,試圖射殺他以邀功。
雖然並無弓箭能近他身前,夏侯宇已不敢再玩,掉轉機頭回了蒙沙山。
剛下機,舒沫擡手就是一巴掌:“死小子,玩得挺開心呢,啊?”
“嘿嘿~”夏侯宇一摸鼻子:“是蠻好玩的~”
侍衛上前,七手八腳地幫他拆開掛鉤,並且擡過一筐筐的手雷,小心地往空匣裡裝填。
夏侯宇乘這個機會,回到屋中略事休息,補充體力。
“臭小子,在天上瞧着還挺帥的~”邵惟明一把抱住他,亂揉。
“小爺到哪都帥!”夏侯宇很臭屁地一揚脖子,忽地觸到舒沫似笑非笑的目光,忍不住一陣心虛,忙忙移開視線。
二十分鐘後,侍衛上裝填好彈藥,夏侯宇再一次架機飛向敵軍陣地。
這一回,叛軍學了乖,遠遠地看到滑翔機過來,就開始走避。
只可惜,憑着兩條腿,又怎麼躲得過?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夏侯宇不急着放雷,追着人羣飛了十幾分鍾,衝亂了他們的陣形,再衝入人羣最密集之處,按下機關。
一百顆手雷依次落下,開出朵朵眩目而殘忍的花。
他則丟下成百上千具敵屍,一個瀟灑地盤旋後,掉頭回了基地。
等他第三次攜彈藥飛臨叛軍上空時,赫連駿銘已收到指示,集中了營中所有的咯秋莎火箭炮,全部對準他,一頓亂轟。
雖然大多數都落了空,但有一發堪堪與他擦身而過,若不是他反應過,危急中側轉機翼,機身幾乎側身豎立,避過炮彈,差一點就要命喪黃泉了!
他捏了把冷汗,再不敢掉以輕心,調整了心態,瞅準了機會,從彈雨中衝過去,把一百枚手雷全部扔在了敵人的炮兵陣地上。
隨着數聲巨響,赫連駿銘引以爲傲的火箭炮全部化爲灰燼!
而地面上的烏爾其和阿拉爾則在他的空中配合下,有條不紊地殺向敵陣。
殺到興起時分,他一把撕開戰袍,腰間竟圍着十幾顆黑漆漆的手雷!
“兄弟們,報仇的時候到了,殺啊!”他一手揮舞着鋼刀,一手摘下手雷,奮力扔進敵羣。
身後的騎兵有樣學樣,竟然個個掏出手雷,炸得叛軍哭爹喊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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