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地處西南,往往能形成偏安一隅的格局,歷朝歷代都出了不少盤踞其中的勢力,最有名的當屬三國時期的蜀漢和五代十國時期的蜀國。由於氣候適宜人口衆多,因此四川很早就是賦稅重地,才子文人更是層出不窮,說是人傑地靈並不爲過。然而,在人們記憶中,最有名的仍然是盛唐詩仙李白的那千古名句——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四川古稱巴蜀,直至北宋真宗鹹平四年將川陝路一分爲四:益州路、梓州路、利州路和疊州路,合稱爲“川陝四路”之後,方纔始有“四川”之名。自唐代開始,四川的驛道已經有了相當的規模,那時的驛道自上都長安開始通達各地,到了宋代,那通往汴京開封府的驛道便更長了。
徑直赴成都府上任的高俅對外人推說身體不堪勞頓,因此大隊人馬走得並不快。由於是隆冬起行再加上路途遙遠,因此他考慮再三後,不得不將包括英娘和伊容在內的家眷暫時留在了京城。在入蜀後的第一天,他便得到了唐門急信,而後不得不把輜重行李扔給了蔡京推薦給自己的三個幕僚,讓他們帶領大隊人馬徐徐而行,自己則帶了精挑細選的數十名隨從輕裝上路,日夜兼程直撲瀘州。由於他嫌棄馬車太慢,因此所有人一概騎馬,並披上了厚厚的披風,饒是如此,一行人仍舊被那凜冽的寒風凍得夠嗆。
這一日,又是將近兩個時辰地趕路之後。一行人終於看到了路旁的一個簡陋酒館,頓覺飢渴難忍。這些人中,騎術最好的是兩個早年投靠高府的中年武師,而體力最好的是一干年輕力壯的護衛,至於經過這一番急行軍的燕青則是疲累欲死,只是強打精神才支撐了下來。至於一向養尊處優的高俅則更是不濟,若非曾經一直練習養氣功夫,只怕早就累趴下了。
“大人!”那個仍舊精神奕奕的中年護衛見所有人都放慢了速度,便策馬馳到高俅身邊請示道,“是不是先到那個酒館休息一下?”
“嗯……”高俅恍恍惚惚地應了一聲℃即一個激靈方纔徹底清醒了過來←的騎術不過勉強,馬速一慢就打起了瞌睡,此時才完全聽清楚了對方地話。“也好。大家都累了,趁這個機會先歇歇腳也好。”
他看了看座下依舊活蹦亂跳的川馬,不禁啞然失笑′然這些南方的馬匹並不高大≠度也相對較慢,在戰場上只能馱運裝備,但是耐力卻是北方馬匹比不上地,在驛道上的速度也勉強可以忍受。瞥見一個年輕護衛急匆匆地拍馬朝那酒館衝去,他陡地想到了一個關鍵‘滸傳中動輒就是蒙汗藥和黑店。萬一自己這一行人一不留神被人放翻了,那可就麻煩了。
出於這種擔憂。在看到那一個乾癟的小老頭端出了一罈子酒之後,他當即一口回絕道:”我們還要趕路,不能喝酒。你把乾糧準備一些,然後拿一些清水過來!”見小老頭和自己地那幫於屬下全都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他只得苦笑着補充了一句:,訓你儘管去準備飯食,那些清水我會按照酒的價錢給你。還有你們,一個個給我打足精神!又不是沒見識過美酒和女人,到了地頭之後還怕沒有酒喝不成!”
聽到這句話,一羣人頓時轟然應諾。剛纔還略有些沮喪的神情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等到那小老頭端上餅子和清水,他們便風捲殘雲一般地掃蕩開了,還有些人則小心翼翼地在腿上股間磨破皮的地方塗抹着藥膏。
爲了瞭解更多地情況,高俅早就讓高明和雷煥先去了瀘州,如今的這幫屬下中,除了燕青,他竟連一個商量事情地人都沒有。斜睨了一眼精神困頓的燕青,他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畢竟還是一個不滿二十的年輕人,他又怎麼能夠苛責?
由於驛道和小道的交叉點在這個酒館後方百里,因此素來人煙稀少,縱有人經過也多半是想入川討生活的河西百姓,生意當然不太好。那小老頭擺上所有的吃食,便搓着衣角滿臉不安地道:“客官,這是餅子和清水。店太小,實在沒什麼可以招待的。”
“沒關係。”高俅這才定睛打量面前的這個小店老闆,見其一幅憨厚老實的模樣,心中暗暗一鬆。不過,早在進店之前他就吩咐了那兩個中年武師,讓他們只用自己預備地食物和清水,免得被人暗算了去。“都是行路人,我們不會計較那麼多。”
那小老頭偷偷瞟了一眼周圍那些漢子佩戴的兵器,臉上掠過一絲異色,神情卻更恭順了。”看客官的模樣,似乎是官府的公人,不知小老兒猜的準不準?”
“公人?”高俅見老頭的目光始終在那些佩刀上晃來晃去,心中立刻了然,“不是公人就佩不得刀劍麼?若我說我是強人呢?”
“客官……客官別開玩笑,小老兒膽小,不經嚇的。”那小老頭被高俅這話嚇了一跳,連連擺手道,“客官這樣的一看就是富貴人家出身,怎麼會是那種殺人越貨的強盜!不過這川中強人多,是應該帶些能打的手下!”他絮絮叨叨地還想再說,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嚷嚷。
“老爹,外頭怎麼有這麼多馬?”
闖進來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見到往日空空蕩蕩的店中坐了一大幫人,他立刻便愣住了,好一陣子才大驚小怪地道:”老爹,我還以爲找碴的人已經上門了呢!你也真夠鎮定的,馬幫放下話來讓你三天關門,今天都是第三天了,你至少也得想個辦法吧?”
“馬幫?”聽到這兩個字。高俅的眉頭立刻緊緊皺了起來←當然聽到過這個名字,四川雖然算不上民風彪悍,但是,由於少數部族聚居地羈縻州不少,因此拉幫結派的漢人尤其多。根據唐門的資料,馬幫就是巴蜀的第一大勢力,他們不僅涉足販馬,而且鹽鐵金銀無所不包,就差隻手遮天了。想不到,這小小一個酒館的老闆。居然會有膽量和馬幫抗衡。
“辦法,我有什麼辦法,左右不過是一拼罷了。拼不過就是一死!”剛纔還顯得有些畏縮的老頭突然露出了惡狠狠的神情”,不就是因爲我那個莽撞的兒子殺了他們一個小嘍羅麼,居然來威逼我這麼一個老頭!一天到晚只知道欺負我們老百姓。這日子沒法過了!”他彷彿忘記了有其他人在場,竟突然將手中那個粗瓷碗砸在地上,一時間,剛纔還亂哄哄的酒館一片寂靜。
眼見剛纔還忠厚老實的小老頭髮這麼大地火,不想多事的高俅便想命令其他人整理行裝上路。恰在此時,外頭響起了一聲長長的馬嘶。緊隨而來地則是一陣震耳欲聾的馬蹄響,那聲勢一聽便不同尋常。此時此刻,不待高俅喝令,兩個武師便搶出門去,須臾功夫,其中一個便臉色鐵青地迴轉了來。
“炙,外頭圍着幾十個漢子,看樣子是來找麻煩的!”
一聽這話,那小老頭頓時面色慘白。而剛剛那個小夥子也勃然色變,嘴巴囁嚅着不知想說些什麼。見此情景,一旁地高俅知道情況不妙,連忙帶着剩餘的人一起出了門←這裡的人滿打滿算也只有二十多個,強龍不壓地頭蛇,硬扛絕不合算,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看對方究竟是如何考慮的了!按照常理,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和無關人爲難,可是,這些在巴蜀橫行慣了的蠻徒,真地會講道理麼?
當先騎在馬背上的是一個生得短小精悍地漢子,年紀約摸三十來歲,古銅色的臉上,兩顆漆黑的瞳仁顯現出深深的戾色←居高臨下地打量着從酒館中出來的高俅等人,又瞥了一眼旁邊栓着的數十匹馬,原本還泰然自若的臉色微微一怔,但隨即便流露出一絲輕蔑的笑意。
“想不到還會有這麼多人抄這條小路!馬幫行事,向來是恩怨分明,無關的人請先離開,否則遭了池魚之殃可別怪我沒提醒!當然,要是你們願意爲這老頭出頭也無妨,他欠馬幫一萬貫錢,只要你們拿出錢來,我立馬帶弟兄們走路!”
聽到這樣囂張跋扈地話,別說高俅憋了一肚子火,他那些護衛們也是個個怒火中燒。這些人自恃來自京城,平素哪裡被外人這樣輕視過,理所當然地把這些話當作了挑釁。可是,主子沒發話,誰也不敢輕易冒頭,只能用希冀的目光看着高俅。唯有兩個見多識廣的中年武師沒有妄動,看清楚了四周人數後,剛纔那個迴轉報信的武師便湊到高俅耳邊悄悄建議說:”炙,好漢不吃眼前虧,馬幫的人平時打鬥慣了,我們這些雖然都是好手,但畢竟經歷過生死相鬥的是少數,打起來難免有閃失。”
“也罷……”高俅見那面容黯淡的小老頭也走出了屋子,心中難免有些過意不去,正當他尋思着怎樣體面地離開時,人羣中突然傳出了一個肆無忌憚的聲音。
“楚七哥,別放他們走!這些人的馬都是上好的種,賣出去少說也有上千貫錢!”
此話一出,馬幫衆人頓時爲之譁然,個個都用一種挑剔的目光審視着那些馬匹,末了都露出了貪婪的神色,就連打頭的那個矮個漢子也不例外。
“你們人可以走,馬給我留下!”矮個漢子撂下一句話後,見高俅手下的那幫護衛頗有些躍躍欲試的意思,便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容,惡狠狠地冷笑道,“要人還是要馬,你們大可自己決定!要是你們真想入川做生意,就別得罪我們馬幫,否則,巴蜀之內你們就再也沒有立足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