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在這邊磨刀霍霍,遼國卻還在歌舞昇平。這也不能完全怪遼主耶律延禧喜好狩獵,因爲那一幫朝臣也全都是喜好玩樂貪得無厭的性子。在暗中收受了女真人一筆黃金之後,國舅蕭奉先便暗自扣下了蕭烏納要求防範女真的摺子,在御前對答時更是信誓旦旦地託辭於女真人不過數萬,不足爲懼。有他這麼一攪和,耶律延禧自然再也不把區區女真人放在心上。
享國日久,昔日縱馬射獵弓箭嫺熟的契丹貴族早已不復當年武勇。
衆多的皇親國戚中,有一小半都是上不得馬拉不得弓的,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們帶着大批人馬到生女真的領地找樂子。生女真毗鄰遼國領土的榷場之內,有一多半的商人都是這些契丹貴族的家奴,一旦看上女真人的貨物便以不值錢的東西強換,甚至還有明搶的。不過,這些時日榷場中來的女真人越來越少,未免讓那些習慣欺人的兵卒和商人有些氣悶。”說起來,最好的海東青在上京可以賣到數百貫以上,可那些主兒一旦來要,女真蠻子不但得差人跟着,而且還要保證鷹路的安全和一應供養!就說這兒吧,他們帶來的那些東西,要是送到五京之中少說也值個數萬足文,可我們這兒一要,他們就不得不給!真是些軟骨頭!”在那邊口若懸河和榷場內幾個新來軍士閒話的是一個年長的老兵,他在榷場內幹了十幾年,早就和一干前來收購貨物的商人熟透了。手下更是撈足了好處,因此死活不肯離開。此刻,他懶洋洋地靠在木柵欄上。眼睛卻眼巴巴地望着那條通往榷場地小路。”真怪事了,平日裡一個月至少有幾天會涌來幾百個女真人。最近這幾個月是怎麼回事?”旁邊一個新來的小兵似乎對此很好奇,稍稍湊近了一些問道:“莫非是女真蠻子恨這裡的商人搶他們地東西,所以不來交易了?”“他們要是有其他辦法,這榷場還能開得下去?”老兵很是不屑地翻了一個白眼,趾高氣昂地道。”女真蠻子和高麗人不合,那邊的生意當然是不能做地←們又造不出什麼大船,出海騷擾一下高麗還可以,要想再過海絕對不可能!咳,就憑他們那些蠻子的腦子,還想和別人做生意,做夢還差不多!”一句話說完,周邊衆人頓時大笑了起來。正在此時,一陣響亮的馬蹄聲突然傳來,所有人連忙往那條小路張望了一陣。見一個人影都沒有,頓時有些茫然。倒是那個老兵使勁一拍腦袋,急急忙忙地朝榷場的另一個入口奔去。”你們……別愣着。有貴人來了!”正如他說的一樣,大駕光臨這個小小榷場地正是一位貴人。不知是哪裡來的好興致,海陵郡王蕭芷因突然帶着浩浩蕩蕩五十多個隨從來到了這裡←和蕭奉先乃是遼主寵臣,平日並不把那些老臣放在眼裡。
對於那些力諫防範女真的官員更是嗤之以鼻。在他看來,不過是一些尚未開化的蠻子,堂堂大遼又有何懼?
見榷場中只有一羣無精打采的商人,他不由緊緊皺起了眉頭,虛揮了一下馬鞭便厲聲喝問道:“那些女真蠻子呢?”“大王息怒!”榷場的主事官早在聽說蕭芷因的蒞臨後便一直戰戰兢兢地在旁邊等候指令,此時聞言不禁打了個寒噤,“這幾個月,女真蠻子不知怎麼回事,一個月也難得來幾次,所以這邊一直冷清得很。大王要是……”“女真蠻子最近很少來麼?”蕭芷因的眉頭頓時皺得更加深了,但只是片刻,他便冷笑一聲舒展了眉頭,“他們不來,本王便親自過去會會他們!這麼多年了,本王還從來沒有像別人那樣去索要海東青,現在去要上幾隻,他們應該會雙手奉上吧?”那主事聞言頓時連連叫苦,還幾隻海東青?上個月蕭敵裡剛剛派人來過,聽說捕鷹的時候大受挫折,最後回去的時候都灰溜溜地,這位主兒怎麼口氣這麼大?話雖如此,他卻不敢有任何違逆,相反還得在榷場的榷丁中挑選兩個嚮導,選來選去,起先說話的老兵和新兵便一起被挑中了。
兩個小兵騎馬在前引路,後頭則跟着浩浩蕩蕩一羣人,那種如風一般呼嘯而過地滋味確實非同小可。那老兵雖然經歷豐富,但還從沒有這麼接近過這樣的貴人,騎在馬上仍然帶着諂媚之色。而那個新兵卻是始終面沉如水,一路上都在觀察沿途地形,當然,女真人的暗哨也被他的利眼發現了不少。
正如蕭芷因所說,對於他這麼一位貴人,五國部地女真人確實不敢怠慢,接待之後不僅安排了上好的嚮導,而且還派出了上百人作爲護衛。只不過,以蕭芷因的眼力,仍舊能夠看得出他們目光中隱藏的恨意,但那對於他來說根本不算什麼。若是他死在這裡,恐怕整個生女真領地都要被夷爲平地了!
九死一生,難得一海東青!
不少契丹貴族都說過這句話,但蕭芷因始終不以爲然,但是,當他真正看到了那翱翔空中的名鷹時,方纔體會到這句話恐怕是對的←看着那些正在忙活的女真人,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冷笑。上一次女真人進貢了五隻海東青之後,皇帝爲之大喜,聽說不久之後便會派出使者再來索要,到了那個時候,說不定還會死更多的人。
當夜,蕭芷因理所當然地宿在了五國部族長抹顏處,又從備選的女子中挑選了兩個侍寢。一夜好睡後,他便又催促着五國部女真爲他捕鷹,這循環往復便是十幾天。
五國部族長抹顏被逼無法,一面命子侄敷衍蕭芷因,一面帶着隨從往完顏部去報信。要知道,再過幾日,宋朝的商船就快來了,要是那位主兒再不走,事情很可能要穿幫!這還不算,光是蕭芷因這些天糟蹋的女子,部落裡那些女真勇士就已經快按捺不住了。
烏雅束已經緊緊把拳頭握成了一團,但是,他不斷提醒自己是聯盟長,這才使得沒有馬上破口大罵。”你認準了,真是那個海陵郡王?”“我問過榷場派過來的兩個榷丁,肯定不會有錯!”抹顏的頭上已經是青筋暴起,要知道,蕭芷因兩天前還剛剛糟蹋了他來自完顏部的長媳,他不得不來通報一聲。”要是再這樣下去,我真的不知道後果會怎麼樣!”阿骨打見兄長的眼睛似乎要噴出火來,只得開口接過了話頭:“你那裡抓到了幾隻海東青?”“哪裡有幾隻,鷹路去年底剛剛打通,但就連普通的鷹也只不過抓到三隻,海東青更是不用提了!”抹顏說到這裡就心中有氣,自然是大倒苦水,“年前貢了遼主十隻,上一次蕭敵裡來的時候已經是一隻不剩,好容易允諾過兩個月送他一隻才把人打發走,可這一次蕭芷因一來便是索要五隻,這不是故意找茬嗎?”“他不肯走,我們便沒法順利和宋人接頭,不管怎麼樣,一定要設法把蕭芷因弄走,哪怕是動刀子!”烏雅束一拍臺子,終於動了怒氣,可正在這時,阿骨打的一句話卻把他澆涼了。”要是真的打起來,憑我們這些人當然可以把他朵碎了,但是,接下來怎麼辦?他就是看準我們不能動手,所以纔有恃無恐地賴在五國部不走!若是他有什麼閃失,那麼,五國部首當其衝,整個生女真領地也會受到波及!大家可不要忘記了,他是遼主面前的寵臣!”阿骨打自己的眼睛中也燃燒着熊熊怒火,但是,眼下要反抗還真的不是時候′然上一次和宋人的交易得益匪淺,憑藉那些兵器等物也招納了千餘士兵,但就算這樣,眼下招募的士兵一共纔不到三千人,靠這麼一點數量對抗整個遼國,除非女真人真的想招來滅族之禍!
女真人的習慣,所有有權議事的男人都會坐在一起商量,此次五國部族長親臨也不例外。除了最上首的幾個人有幾把粗糙的椅子之外,其他人大多都是席地而坐,此時面露憤怒的人不在少數。儘管阿骨打的話很有分量,但還有人嘀咕要讓蕭芷因好看。”除了和宋人交易的貨物之外,我們還存了不少人蔘貂皮鹿茸。”烏雅束深深吸了一口氣,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迸出了一句話,“你回去再和蕭芷因談談,就說海東青年底還要獻給遼主,眼下捕捉不易,多送他一些東西把他打發走!”聽到這句話,在場衆人不由齊齊色變′說生女真領地確實盛產這些珍貴物產,但是,這並不代表這些東西都是容易得來的。僅僅是挖參這麼一條,便有無數女真人凍死凍傷,捕貂取鹿茸同樣如此。只是誰都知道,若是不送厚禮,那位海陵郡王是決計不會走的。
阿骨打望了一眼羣情激奮的衆人,厲聲喝道:“大家記住,契丹人現在是如何對待我們的,我們將來就會怎麼回報他們!我們女真勇士的血汗,不是那麼容易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