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清早,得了消息的劉宗鹹便匆匆忙忙趕到了高府,由於他並不知道何處出了差錯,因此候在偏廳中時不免忐忑不安,連茶水都沒敢喝一口。足足等了小半個時辰,高俅方纔滿臉疲憊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小人劉宗鹹,見過大官人!”劉宗鹹幾乎一揖到地,連頭也不敢擡。
“唔,你就是劉宗鹹?”高俅如今手底下的一級管事足足有數十位,二三級管事更是不計其數,因此要記住其中所有人並非易事,他也沒打算把腦筋全都費在這種事情上。“聽說你在無錫找到了我名單上的人,此事當真?”
聽到此處,劉宗鹹的心中登時一鬆,臉色也自然了起來。“回稟大官人,小人確實在無錫尋訪到了那個李綱。由於他是無錫知縣的兒子,年僅十二卻頗有文名,所以小人才會輕易找到了人,只是不知道是否大官人要找的那位。”
“頗有文名?”高俅只記得李綱在歷史上治軍很有一套,對其他的倒不甚了了,此時不禁眉頭一皺。“你再說說看,他還有什麼特殊的麼?”
見主人追問,劉宗鹹哪敢推說不知道,只得絞盡腦汁地回想,足足一炷香功夫,他方纔想起在茶館聽到的一個傳聞。“其他的小人也不清楚,只是曾經聽說過,這位李衙內似乎挺喜歡兵書,閒來還找了府中一羣小兒效仿軍中游戲。”
高俅聞言頓時大喜,照此看來,事情就**不離十了。要知道宋時文人很少有對軍事感興趣的,哪怕樞密院那羣文官多半也是承旨辦事,對治軍兩字都是睜眼瞎。而李綱一個文臣出身的官員能在歷史上留下深重的一筆,自然應該從少年就打好了根基。
“好,很好,這一次的事情你辦得非常妥貼!”高俅一拍扶手站了起來,很是滿意地誇獎道,“待會你到帳房支取十貫錢,記住,這樁事情不許向他人透露!”
劉宗鹹腦筋轉得極快,此刻連忙躬身道:“小人明白,小人此次只是去蘇杭爲大官人打理生意,這十貫賞錢也只是大官人憐我勤勞。”
“唔,你下去吧。”對於這種謹小慎微辦事得力的人,高俅自然是十二分滿意,此時不由讚歎王晉卿的識人之明←原本想要今日造訪駙馬府詢問蘇軾近況,但由於昨天突然攪和進來的那一檔事,他只得把日程表再向後推了。
由於高明事先的警告,因此高俅不去會會那個奇怪的年輕人是不可能了,他左思右想,最後在家人中挑選了四個孔武有力,經過宋泰親自調教的℃後,他又特意換了一根帶有機關的腰帶,這才登上馬車往榆林巷行去。
他本以爲尋找地方要費一番周折,孰料在街口攔住一個閒漢一問結果便一清二楚※謂的顧府赫然佔去了榆林巷最好的一塊地方,其氣派之處和官員宅邸不遜多讓。叩門之後,兩個年方十三四歲的童僕畢恭畢敬地詢問了一聲,待高俅亮了玉佩,其中一個立刻飛奔進去通報,不一會兒,一個長身玉立的年輕人便親自迎了出來。
“高公子果然信守承諾,在下昨日遞了東西,今日便迎來了公子大駕,實在是有幸!”蕭芷因打從一開始便在隱秘處悄悄觀察着高俅,見其人進門後肆無忌憚地左顧右盼,缺乏一種光明磊落的氣派,對其的評價頓時降低了三分。“在這裡說話過於不恭,公子裡邊請!”
“且慢,這位公子,你我素不相識,我此次應約前來已經屬於破例,這也就罷了。你已經知道了我的名姓來歷,我卻直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姓甚名誰,是不是太不公平了?”高俅絲毫沒有動身的意思,語氣中隱隱加了三分怒意。
蕭芷因先是一愣,心中着實大怒←在遼國時除了皇帝和燕王向來不買任何人的帳,爲人又養尊處優慣了,哪裡曾被人如此指摘。然而,惱火歸惱火,此時他不得不在面上維持着一副泰然自若的笑意:“高公子,寒舍就在此地,過往中人都知道,難不成你還怕失陷在其中不成?我的名姓之後自然會親口奉上,高公子就連這一刻都等不了麼?”
高俅本意就是要給人一種驕慢無禮的觀感,此時立刻順勢冷哼一聲,吩咐兩個家人留在門外之後,他這才舉步朝宅中走去。這顧宅顯然經過一番大手筆佈置,無論花草樹木還是亭臺樓閣盡皆呈現出一種錯落有致的層次感,饒是他對建築之道毫無心得,此時也禁不住爲之所動。
七拐八繞了一大圈,蕭芷因方纔把高俅引到了富麗堂皇的廳堂,此時,一個兩鬢斑白的老者迎了出來。
“久聞高公子大名,昨日才遣犬子前往接洽,冒昧之處還請高公子見諒!”那老者卻比蕭芷因言語謙和客氣得多,竟當先行了一禮,“老夫顧煥章,因爲仰慕高公子的名頭,所以才貿然相請。”
由於對方年長,高俅不敢怠慢,連忙還了一禮,口中謙遜了幾句,末了才笑道:“顧老先生這相請的法子倒是特別,倒是讓俅提防了好一陣子。對了,令郎剛纔一直不肯告訴我他的名姓,不知我現在可否有幸……”他故意瞟着蕭芷因,口中卻不接下去了。
“哦,他是犬子顧南。”顧煥章似乎有些尷尬,連忙道歉道,“犬子爲人任性了一些,高公子切勿和他計較。”他一邊說一邊瞪了蕭芷因一眼,這才滿臉堆笑道,“高公子裡邊請!”
分賓主坐下之後,高俅方纔注意到對面兩人的坐姿,儘管對方介紹說是父子,但他總覺得其中有些蹊蹺。僅僅是剛纔一小會,他就發現了那個顧南的兩三次小動作,每次動作過後,顧煥章都會沉默片刻。可如果這兩人真的是所謂的遼人,他們和自己見面的目的又是什麼?再說了,堂堂大遼又豈會派一個輕易被人識破的傢伙作爲密諜?
“高公子,不瞞你說,顧家原本不涉商業,家中子弟也是以讀書爲主。只是我這孩兒不爭氣,始終無心讀書,又嚮往汴京繁華,所以我纔在榆林巷買下了這處宅院。”顧煥章一邊解釋一邊打量高俅的臉色,嘴角的笑意愈發濃了,“老夫此番請高公子前來,實因有一事相求。聞聽高公子在酒樓飯莊生意上很有心得,不知可有再擴大一些規模的打算?”
“顧老先生的意思是,你我合作?”高俅順着對方的意思問道。
“正是此意,我顧家雖頗有資產,但那些田莊總少不了天災**,所以收入有限。汴京的富商大賈不少,但他們輕易不和生人合作,我也不得其門而入。而高公子向來以容易合作出名,新鮮點子又層出不窮,所以,我才找上了你。”顧煥章很有自信地微微一笑,當即甩出了自己的條件,“我知道自己有些冒昧,不過,若是高公子你能夠答應,所有酒樓飯莊的八成本錢都由我顧家承擔,到時利潤五五分賬,如何?”
天下竟有如此便宜的事?高俅此時完全能斷定這件事的背後有名堂,即便對方不是別有用心的遼人,至少也是有心對己不利之輩,否則哪有生人一上來就提出這樣優厚的條件?心念數轉下,他故意露出了一絲貪婪的神態。“顧老先生既然如此看重,俅若是再拒絕便太說不過去了。唔,只是此事口說無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