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大宋這些官員想象的那樣,金國的情況確實算不上好。因爲,一向在交戰時必定到場的完顏阿骨打再次病倒了。
而這一次,他雖然神志清醒,但卻始終沒有力氣說話,就連動彈一下也相當艱難,看在金國那剛剛有了雛形的一整套班子眼中,這自然是猶如天塌下來的大事。至於吳乞買千辛萬苦歸來之後說的什麼大宋景況,誰都沒有心思去了解。
所有人中,國相撒改是最最忙的。軍備,糧食,人員,幾乎事無鉅細都需要他料理,一個月下來,他整個人就瘦了一圈,最後還是迪古乃習不失等人從旁協助,他才稍稍輕鬆了一點,但心中憂慮仍然久久不去。而一幫女真將領在前線固然奮勇殺敵,回來之後卻忍不住長吁短嘆。一代豪傑落得一個在病榻上掙扎的下場,試問誰能忍耐得住?
“可惡!”
那麼多人中,完顏婁室是最最不甘心的′然未曾被任命爲猛安,但是,他卻深得阿骨打器重,麾下也有四五千人馬,每次交戰也頗有戰功。然而,若是阿骨打就這麼一病不起,女真的宏圖還能夠實現嗎?即便他再有智謀,但是,面對這種由上天決定的事,他又能發揮多少作用?
“難道是上天不佑我女真!”
他喃喃自語了一句,然後深深嘆了一口氣,纔想轉身離開,卻聽到背後傳來了一個雄渾的聲音。
“斡裡衍!”
聽到這個聲音,完顏婁室倏地轉過身子,見是宗瀨,只得擠出了一絲笑意:“你怎麼來了?”
宗瀨如今雖然左手不如以往方便,但在一番苦練之下,右手的刀法也愈加出神入化,戰場上死在那柄大刀下的遼兵不知凡幾。此時,他深深地看了完顏婁室一眼,突然問道:“國相讓我問你。對於都勃極烈臥牀養病的消息,軍中如今可有什麼傳言?”
“傳言當然有,雖然未曾傳到遼軍耳中,但是,照這樣的勢頭下去,恐怕是很不妙的。”完顏婁室知道宗瀨不會做出那等假傳命令的事,因此一五一十地說道,“對於都勃極烈多日未曾出現。士卒已經有一些軍心不穩。國相對此可有什麼辦法麼?”
直到如今,女真雖然建國,但是,政治框架的雛形仍舊沒有完全立起來,再加上阿骨打未曾稱帝,更是說不上什麼文武百官。即使是以智謀出衆而赫赫有名地完顏婁室、迪古乃和習不失,更多的也是在戰場上殊死拼殺,所以,阿骨打的突然病倒,對於女真而言自然是影響巨大。
宗瀨默然不語。沉默了良久方纔迸出了一句話:“國相的意思是。徵求都勃極烈的意見,如果實在沒有辦法,暫代都勃極烈的人必須推舉出來。而按照如今的情勢來看。吳乞買是最好的人選。”
完顏婁室比阿骨打要晚一輩,因此吳乞買雖然只是比他年長几歲,因此他也需得稱呼其一聲四叔。如果在女真那一羣貴胄中挑選,吳乞買確實是一個不錯地人選,但是,無論是智謀還是武力,吳乞買和阿骨打相差何止一星半點。但是,在眼前的局勢下,沒有一個臨時帶頭的人,只怕結果會更糟。
他知道自己在這件事上根本沒有參與決定的資格。但仍舊不死心地問道:“那麼,其他人的意見如何?”
“大體上都同意了。”宗瀕擠出一句話,然後便不想再多說了。”國相那裡還有事情,我先走了!”
三日之後,在阿骨打的病榻之前,女真的所有尊官都集中在了一起,就暫代都勃極烈職權的人選進行了一番商議。儘管阿骨打心中有些不甘心,但卻知道在如今的情勢下,羣龍無首造成的局面會使得遼軍趁虛而入。因此點頭認可了由吳乞買暫代,然而,他卻用僅有地一絲氣力告誡衆人需得用兵謹慎,尤其是得注意宋國動向。
尚在與遼軍激戰地衆將哪裡有工夫注意宋國在幹什麼,出了阿骨打的房間之後,倒是迪古乃突然想起一件事,想要進去稟告,最後還是止住了腳步,只是對周圍衆人道:“我剛剛從俘獲的遼軍那裡得到了消息,說是遼國將一位大長公主嫁給了大宋天子。”
“遼國和宋國?”撒改地眉頭緊緊擰在了一起,但隨即無所謂地搖了搖頭,“宋國和我們相隔很遠,再說他們和遼國相持這麼多年,不見得會爲了區區一個公主而幫助進攻我國。”
而吳乞買更是對這個消息不屑一顧:“宋國?我到宋國這一次,算是見識了他們的實力。南朝雖然很繁華,但是,軍士實力卻太糟糕了。我女真勇士面對遼軍的時候,一個可以打三個,但是,如果面對那些宋人,一個起碼可以打十個。那些人如果叫軍士的話,天下就沒有真正的軍士了!哪怕他們打過來也不怕,這幾十萬的遼軍尚且沒有把我女真困死,更何況那些不中用的宋人?”
他這一番話說出來,其他人也就不說話了。畢竟,阿骨打和婁室只去過杭州,而吳乞買和宗瀨卻在大宋東京城呆過很長一段時間,對於大宋應該有不少了解。再加上有關宋**事疲軟的傳聞,大多數人都沒有把這段消息放在心中,就連迪古乃也是想了一陣便不去考慮了。
與此同時,羌族幾個首領拼湊出來五萬大軍,正氣勢洶洶地朝西涼四州撲去。如果換作平時,他們這點兵力哪裡敢去捋西夏的虎鬚,但是,在西夏大部分兵馬都被單和宋軍作戰的當口,他們地兵力就成了一支意料之外的人馬。涼州肅州甘州沙州四個城池無不是緊閉城門,採取了一副堅壁死守的態勢。但是,誰都知道,這個時節要爭取到夏軍來援,幾乎是完全不可能的任務。
而王厚的軍令也由童貫帶到了西寧州劉仲武那裡。作爲高永年當初的副將,劉仲武在用兵上既有高永年的驃悍,也有自己的沉穩,所以,他接到軍令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整軍,而是在自己麾下地羌兵中先進行了一番梳理。更新,更快,盡在網,,手機訪問:^全文字閱讀讓您一目瞭然,同時享受閱讀的樂趣!
西北軍前,蕃兵向來是一支相當的戰力。但是,用蕃兵既有好處,同時也有無可忽視的壞處。好的是蕃兵作戰勇猛,往往無需多少訓練便能夠立刻派上陣,更可以彌補宋軍人數的缺失;壞的是讓党項人和党項人作戰,讓羌人和羌人作戰,很容易被對方策反過去,於是一有任何閃失,身爲主將者很容易遭到反噬,這也是宋軍在取得湟州西寧州之後,一次又一次在羌兵中進行梳理的原因。
即便如此,劉仲武卻依舊不敢大意。西涼四州孤懸在外,比西寧州更加補給困難,要取得四州之地也許不困難,但是,要安撫四州卻絕不容易。當初唐朝設安西都護,打通整個河西走廊,卻也時時刻刻需要提防外敵和內敵,所以,經略這四州同樣需要莫大的精力。
他又看了一遍軍令,最後將其在油燈上焚燬,這纔對面前的童貫道:“童大人遠道送來這軍令,着實是辛苦了,今後還多有勞動之處,我在這裡先行謝過了!”
對於王厚的安排,童貫只瞭解一小半,但是,他卻知道這一次自己來西寧州是可以立功的。權衡上幾次私作主張而帶來的後果,他自然不會對劉仲武有所怠慢,此時便爽朗地笑道:“這一次王帥把大軍調動之權盡付與劉統制,自然便是信得過你。我不過是隨軍而行罷了,不會插手具體軍務。只盼着這一次能夠如聖上和朝廷計劃的那樣取得奇功。到了那時,劉統制開府建牙也就不過是一句話而已!”
大宋武將地位雖然遠不如文官,但是,能夠加節度使銜卻也是一幫武臣夢寐以求的事。而若是真的打通了河西走廊,取得西涼四州,即使派文臣上任,武將的作用依舊是不可替代。聽出了這言下之意,劉仲武心中不由異常興奮,謙遜了幾句便命人送童貫下去。
童貫前腳剛走,便有一個十一二歲的少年走了進來,張口便問道:
“爹爹,剛纔那人可是王帥那裡來的?”
劉仲武共有九子,其中長子次子如今都在西寧州軍中,其餘諸子都是在老家,而幼子劉琦則是年前來到西寧州,這一來卻是不肯走了←雖然對此無可奈何,卻也驚異於此子小小年紀便喜好兵法,因此平時向來任其出入軍營和自己的書房。
“那是熙河蘭澶路監軍,童貫童道夫。”劉仲武笑着答了一句,上前拍了拍少年的頭道,“這裡又要打仗了,九郎,爹爹之後可能顧不上你,你還是回去吧!”
“真要打仗了?”劉琦卻是眼睛大亮,目光中看不到任何懼色,“可是朝廷有意要攻打西涼四州麼?爹爹,你讓我一起去吧!”
對於劉琦一語道破軍情,劉仲武不由得大吃一驚←上下打量了兒子一眼,心中卻頗爲猶豫。戰場瞬息萬變,即使是他這個久戰之將,也難保就一定能全身而退,更何況一個剛剛十歲出頭的少年?
可是,一想到姚氏種氏等將門世家,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好,爹爹這一次就帶你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