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達,你跟隨我多年,難道還不知道我的打算?”
蕭芷因見耶律達臉色不好,心中不由一緊,但是,如今這時節,若是不能徹底說服這個手下,恐怕他亦是寸步難行。
“耶律淳雖然明裡信任我,但是他暗中的佈置可曾告訴過我?我跟他這麼久,他甚至都未曾帶我去軍中看看,只是一個勁地拉攏那些將領←以爲我是什麼,難不成我這個海陵郡王就那麼不值錢?”
說到這裡,他突然露出了一絲令人不寒而慄的笑容:“只是他絕對不會料到,我手裡有還有一個殺手鐗——那就是我有一份真正的遺詔!”
聽到遺詔兩個字,耶律達幾乎感到腦際轟然巨響,差點穩不住身子…都知道,耶律延禧自從摔落馬背重傷之後,就從來都沒有醒過來,根本談不上遺詔兩個字。即便有遺詔,左右也不過是在仁靖太后和仁和太后兩個人所生的兒子中進行選擇。如今雙後臨朝稱制,這遺詔還有什麼作用?
蕭芷因見耶律達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不由心中冷笑,便慢條斯理地道:“你不用瞎猜,若是遺詔要立那兩個小孩中的任何一個爲皇帝,我就不會提出來了。偏偏,遺詔中要冊立的是趙昭容的兒子!”
“什麼?”
耶律達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臉上除了震驚還是震驚。後宮既有長子又有嫡子,天祚皇帝耶律延禧除非是瘋了,否則怎麼會冊立一個區區昭容所生的兒子?而且那個昭容還有漢人的血統!可是,蕭芷因既然敢用這種肯定的語氣說出來,難道是真有其事,一時間,他完全陷入了一片迷惑之中。
“總而言之,這一次如果見到那位,我就惟有一拼了。”蕭芷因心中對高俅恨之入骨。但是,形勢比人強,他不得不選擇低頭,心中自然憋着一股邪火。”大利麪前,想必大宋君臣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希望他們不會讓我失望。”
正如蕭芷因想象中那樣,對於趙佶的這個命令,高俅心中多少有些不情願℃着時間的流逝←那點私怨早就算不上什麼,只是,據從遼國送回來的情報看,蕭芷因並未隨着耶律延禧的死而完全失去權力,那上面甚至說,蕭芷因很可能還留着一支秘密地力量供自己動用。而他最不喜歡的,偏偏就是和這種狡猾的狐狸打交道。
“這種事情,讓蔡元長這頭老狐狸去多好!”
他暗中嘀咕了一聲,只能拿起客省官員送上來的一堆文書開始瀏覽。不一會兒,兩個名字便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個是耶律達。一個是耶律阿魯。前者他曾經聽嚴均說過。因爲嚴均那一次回國的時候,還曾經因爲蕭芷因的陷害,差一點就葬送了仕途。從這一點看,嚴均應當是恨透了這位海陵郡王。至於耶律阿魯這個名字,他也並不陌生,此人乃是魏王耶律淳的心腹侍衛,傳說中曾經在一次圍獵時空手搏熊,算是難得地勇士。
“這樣的搭配陣容,着實是費了一番心思。相形之下,高麗的那幫子全都是文官,一比較起來國中的局勢就很清楚了。”
這句話是對坐在一邊的李綱說的,嚴均一回來。樞密院就再次經歷了改革。這一次的改革不是爲了別的,而是在北面房之外,再設遼東房,專門經管金國和高麗事宜。而剛剛接手北面房沒有多久的李綱,則兼任了這個相當重要的職務。如今,李綱雖然官職尚低,卻已經算是獨當一面地官員了。
“遼國尚武,再者宗室皇親中幾乎人人會武,勇士自然是最讓他們尊敬地。至於高麗嘛。一向羨慕我中原博大精深的文化,當然不會派幾個雄赳赳的武官前來示威。”李綱說到這裡,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幫高麗官員在和大宋名儒辯論時戰戰兢兢地情景,心中頓時生出了一股自豪。身爲士林一員,他當然希望中原的文風能夠傳往高麗。
雖然是大宋士大夫集團中的一員,但是,高俅從來就沒有徹底把自己歸入這個集團之中的覺悟。因此,見李綱在那裡自我陶醉,他反倒有些好笑。號稱泱泱大國的中國向來就是如此,一個勁地希望向外展示國威,結果好的東西都被別人學去了,還要倒打一耙說那是自己發明的,弄得連端午節也成爲了別人的民族節日,雖說這是別人臉皮厚,但是身爲浹浹大國,時刻保持幾分清醒的意識同樣重要。 щщщ●тt kān●¢ ○
一個國家,即使能夠領先一時,也未必能夠永遠凌駕於別的國家之上,所以,便須得有居安思危地覺悟,不能故步自封。
“相公,到時你召見高麗使臣,可有什麼打算麼?”
“打算?”高俅輕笑一聲,回頭看了李綱一眼,“高麗的野心已經昭然若揭,無非是想着遼東之地罷了←們也不想想,以遼國數十萬軍馬,尚且不能遏制金國,更何況他們?倘若惹怒了女真人,他們可有好果子吃,平白無故地讓遼人撿一個便宜。不過這對於我國並無損傷,所以大可任由他們折騰。”
李綱連忙點頭,轉瞬間便想到另一樁大事。由於遼東一直戰事不斷,因此要把消息傳回來很不容易,遼國這一邊還好,畢竟經過多年的佈置籌劃,但是金國那裡就麻煩了,畢竟,女真諸部中漢人極少,更何況眼下對漢人防備日漸森嚴,所以等閒傳不回什麼重要消息。但是,幾天前,一份有些含糊不明的奏報還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思來想去,他還是決定如實報上:“數日之前,遼東諜探傳回了一份密奏,上面除了細數之前的戰況之外,便是提到了一個疑點——金國都勃極烈完顏阿骨打已經很久沒有在戰場上出現了′然我朝向來有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說法,但是像金國和遼國這樣的國家,往往有御駕親征的傳統,所以,我認爲完顏阿骨打地突然消失,恐怕有不爲人知的緣故。”
高俅聽得心中大動,李綱不能確認,他卻是可以大體確認的。阿骨打這樣一個智勇兼備的君王之才,在金國初定的時刻,只要還有餘力征戰沙場,絕對不可能輕易退下來,由此可見,對方不是受傷不能動彈,就是因爲其他緣故不能出現。不管是哪一條,都會對局勢產生至關重要的影響。
倘若真是如此,遼國那些將領還真是飯桶,連羣龍無首的女真人也應付不了!此時此刻,他並沒有料到金國內部已經推選出了一個代理者。
“你說的我都知道了,你把情報整理一下,先上呈樞密院兩位主官,讓他們呈報聖上。”說到這裡,他突然笑着補充了一句,“如今你兼領北面房和遼東房,又是樞密院的人,若有疑慮不用直接來找我,去和嚴均達和侯元功稟報即可,須知我如今不再兼着樞密院的事了。”
李綱這才醒悟過來,連忙欠身應是←並非愚笨的人,只是一直以來的習慣無法改變,再加上和嚴均侯蒙並不熟悉,所以纔會犯下這種疏失。如今一經點醒,他自然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高俅暗自點頭,突然又想到了遠在廬州的趙鼎。親民官這一步趙鼎已經邁出去了,而經過這一兩年的鍛鍊,想必其人氣質更加沉穩。外舉不避仇,內舉不避親,他倒不介意爲了這個侄女婿再舉薦一回。只是,趙鼎如今官職不高,用一個怎樣的名義將其調回來更好?
另外,高傑這個提舉上海市舶司也已經當了七個年頭,資歷以及經驗都已經足夠,正好戶部缺人,是不是應該再動一動?只不過,憑藉自己弟弟以及蔡京女婿這一條,只怕是又要引起不少非議了。
送走李綱,高俅回到書桌旁,寫下了一個又一個名字。自從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以來,已經有很多人逐漸辭世了,那些曾經和自己把酒言歡的人,已經有不少成爲了一杯黃土。昨日剛剛有人來報,說是韓忠彥已經去世了,繼章惇、李清臣、曾布之後,已經有多名昔日宰臣辭世而去,這還不算年前去世的陳次升和陳瓘′然趙佶重用年輕人,但是,老的一輩紛紛逝去仍然留下了不少缺口。當然,那些個宰臣的去職,全都和他有脫不開的聯繫,他如今這一唏噓,倒顯得有些矯情了。
“物是人非……”
情不自禁地念出了這句後世人常常掛在嘴邊的話之後,他突然露出了一絲若有所思的笑意。歷史的軌跡已經漸漸地改變了,將來已經沒有了太多的參照物,接下來的路,就要看自己如何選擇,如何去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