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莊雖然不像祝家莊那樣規模,裡外也有幾千戶人家,高強近三千馬軍散了在裡面,李應招呼着鄉里鄉親的一起動手,安排大軍分散居住,忙了個不亦樂乎,好歹算能應付。
等到大軍盡數安排妥當,又張羅飯食馬料等等,仗着家底殷實,李應強忍着心頭肉痛一一對付——倘若只是步兵還罷了,三千匹馬佔地既廣,又要吃精料,李家莊平時喂牲口的那點豆子全都用上了還嫌不夠。好在高強和李應關係不比一般,嚴令各級將官使臣必須要和部隊駐紮在一起,負責約束部下不許擾亂地方,加上呼延灼平素治軍也算嚴謹,這一通雖然忙碌,也沒出什麼亂子。饒是如此,等到李應回到自己家中再見到高強時,也已經是後晌午時分了。
這當兒,高強等人都已經洗漱乾淨,精神復振,一面享受着李應家人送上的茶水,一面相互談笑。高強捧着手裡一杯團茶,一手撐着自己的腰背,向呼延灼笑道:“呼延統制,這馬軍果然不是尋常人能練的,本府騎了這兩天馬,險些累得腰也斷了。”
這話是在誇獎呼延灼了,他當然要謙遜一番,少不得又回贈高強兩句“英雄出少年”之類的場面話。俄爾話鋒一轉,又說起兵事來:“知府相公,料不到這祝家莊全憑本地莊丁,收拾的偌大陣勢,梁山賊寇萬人圍攻五日亦不能破。”
高強笑而不答,韓世忠在一旁接口道:“鄉兵之勇,在於調教,在於地方。如陝西五路,爲防西夏,以良田招募弓箭手,凡弓箭手一名,不問番漢皆贈良田二頃。若有一匹馬時,別給五十畝。緣邊之民多經戰火,人馬勇勁,又得授田畝,是以夏賊入寇之時都是死戰以保家園,其戰力猶在官軍之上。而關東諸地久不習兵,其民間勇壯比關西要差了許多,此間鄉兵之善戰。恐怕與鄰近梁山泊不無關係。”
李應恰於此時踏進來,聽見了韓世忠的後半截話←先團團唱喏,呼延灼等人已知他是高強的人,紛紛答禮,而後李應道:“正是。我三莊保伍,由來已久。待到熙寧年間行保甲法,三莊更相聯保。聲勢益壯。那梁山泊中自古多盜,時常出來擄掠,因此鄉民相率遮護,已經成了習慣。近來梁山聲勢大張,我與祝朝奉,扈員外商議起來,時常引以爲憂,於是傾家而購買弓矢兵器,分散丁壯,又請來有名教師教練鄉民。纔有如今的局面。”
劉琦自家是關西將門,這民兵的用法自然多有留意,聽到這裡來了興致,問道:“以此說來,梁山賊人圍攻祝家莊,若是無有外援,勝算幾何?”
李應一聽可作了難,他強極是個走私商人,帶着自己的幾百莊丁打打亂仗還能湊合。這上萬人真刀真槍的攻防廝殺,哪裡是他能力範圍內的?嗯嗯啊啊了幾聲,沒點聲息。
高強見狀,曉得他答不上來,有一點倒是好地,此人不知道就不亂說。不像有些人是井底之蛙,遇到不懂的事情頂頭上。不懂裝懂§道:“軍法之中,軍情第一,咱們潛兵在此,爲的是等候戰機,因此前面軍情不可不知。李大官人,你當派遣得力莊丁爲斥候,前去祝家莊左近打探戰況,隨時還報。”
李應原有人在彼處哨探,此時連聲答應,決心再加三且的斥候,輪番哨望纔好。高強此前命他派人去與宋江聯絡,他愁了半天,也沒想到個妥當的法子,那邊是一萬多殺人不眨眼的山賊水寇,幾萬隻眼睛盯着,叫他如何與宋江暗通款曲?說不得,此事還得找高強。
見呼延灼與劉琦在那裡講論鄉兵的種種優劣,李應向許貫忠使了個眼色,隨口找了個由頭,將他拉到廂房,關了房門低聲將自己的難處說了:“許總管,李某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一個法子去和宋江聯絡,這便如何是好?”
許貫忠看了看李應,笑道:“李大官人究竟是富家翁出身,這等勾當不大來得。也罷,許某教你個法子。大凡山賊犯境借糧,當遣使說明來意,此番梁山來攻打獨龍崗,可曾有使者來李家莊?”
“不曾。”
“是了,此乃宋江自己心虛,怕攻打祝家莊犯了衙內,因此不派使者來,只是一味蠻打。不過他心虛,旁的山賊可不知道,照理此間三莊聯保,一莊有難,另兩莊當出聲援,若是見賊人勢大心怯了,也當派人去通款山賊,求個芶免。許某的法子,就是李大官人親自去犒勞梁山賊人……”
話說一半,李應已然面如土色,兩手連搖:“使不得!那宋江雖然是衙內佈下的棋子,此番出兵卻皆因祝家莊惡了梁山大夥,我若去犒軍,怕不被拉去點了天燈?”
許貫忠見他怕的狠了,便道:“何至於此?李大官人,賊人雖然殘狠,也是江湖掙命之人,看那宋江攻打祝家莊不利,卻仍舊不犯餘下兩莊,當知其御下必有說辭。大官人又是前去犒軍,有道是兩國相爭不斬來使,綠林中也有此道義,大官人不必擔心。”
李應聞言,略略寬心,卻終究害怕,直到許貫忠將高強搬了出來,說道若是不去,衙內與宋江之間無法聯絡轉圜,到最後大軍征討玉石俱焚,衙內心血付之一炬,你李大官人何以自處?這話說來就是誅心了,李應嚇得臉都白了,沒奈何只得答允。
他正要出去吩咐莊客準備牛羊美酒等物前去犒軍,許貫忠忽然冒出一句:“李大官人,昨夜曾聽你說,祝家莊報官捉了爲梁山供應鹽貨之人,究竟是誰?”
“小人也曾打探的來,道是河北滄州的一個姓柴的,好似便是江湖上有名的小旋風柴進柴大官人。”
許貫忠“哦”了一聲,發付李應去了,旋即回去拉了高強和扈成,依舊還進了那間廂房,劈頭向扈成道:“扈成,你原在河北大名府勾當,此次梁山出兵打祝家莊,內情究竟如何?可曾收了什麼風?”
扈成茫然無知,搖了搖頭。
高強一頭霧水,便問許貫忠:“河北出了何事?與梁山和祝家莊有何干系?”
許貫忠將適才李應的話說了一遍,高強待聽得梁山的鹽貨是柴進所供應,騰地跳了起來:“有這等事?扈成,此事你可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