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雖然滿腹疑惑,但在這裡扎旺畢竟是主人,他那樣說了我們也只得客隨主便。
扎旺自己都沒個像樣的牀,我們更不用說了,除陸可琴、林仙兒兩個女生不方便,在屋子一角搭起個小帳篷外,剩下的一幫男人各自在地上撿寬敞地方鋪開睡袋。屋子裡火堆燒得挺旺,也不用往裡鑽,一幫人東倒西歪滾在睡袋上面。
大家確實累了,一下子屋子裡便響起了鼾聲。我本來想着把這一兩天經過的事再縷縷,可躺下沒一刻腦子便混沌不堪了,眼皮上像壓着兩座山,恍恍惚惚強睜了兩次便也睡着了。
大家都在身邊,所在的地方又安全。我睡得踏實得和死了一樣,別說做夢了,連個身也沒翻。一覺醒來還是睡前的那個姿勢,不過就是歇下來了,肌肉一放鬆渾身沒一個地方不疼的。
硬撐起半個身子,迷迷糊糊我看見屋子頂上石頭縫隙裡竟然透進了一道明亮的日光,我以爲看差了,使勁揉揉眼睛確實是一道太陽光從縫隙裡擠進來呈扇面形拋灑在地上,驚得我幾乎是從睡袋上蹦了起來。
頓時惹來了一屋子人的目光。原來他們早起來了,正圍着火堆吃東西。
陸大川眼睛瞪得圓圓地看着我:“你小子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剛還睡得和豬一樣,這麼一下就比小鹿蹦得還歡!”
我沒搭理他,直直走到兩塊巨石間被當做屋子門的縫隙前,低頭鑽了出去,眼睛立馬被天上一輪紅日照得睜不開了。
我們不是在地下峽谷中嗎,天上怎麼有太陽了?我腦子裡像被一根竹竿撐住了,怎麼也轉不過彎來。
這時陸可琴從後面一拍我肩膀:“沒想到天會亮吧!?”
我回頭看着她雞啄米似的點頭。
“我們也沒想到,可它就是亮了,真是神奇啊!”陸可琴感嘆着從我身邊走到了外面。
我跟在他屁股後面:“可琴姐,你別光顧着感嘆,快告訴我這怎麼回事呀!”
陸可琴指着湖泊半空中那輪紅日:“你看看那個太陽和我們平時看見的太陽有什麼不一樣。”
“太陽就是太陽,還有什麼不……”看清楚天上的太陽,我驚呆了,確實不一樣,不但只有燒餅那麼大,而且光也沒有真正的太陽那麼強。
看見我驚訝着樣子,陸可琴笑眯眯看着我:“扎旺說那個太陽是村莊裡的人造的。”
太陽他媽的還有山寨的!?我下巴頦又一次掉褲襠裡了。
“別愣着了,回去吃放。”陸可琴拉我一把,“扎旺正在講故事呢!”
我進了屋子,臉沒洗牙沒刷,便加入到他們中間。吃的還是昨天晚上那種烤肉。扎旺的故事已經講到後半段,很多地方我聽不明白,忍不住問東問西,扎旺不得不一次次停下來給我解釋,結果他們都煩了,一起叫我閉起嘴巴。
一時我像個沒娘要的孩子坐在一邊,看着他們說得熱火朝天。陸可琴挑了一大塊肉塞我手裡:“不許哭鼻子,乖乖吃飯,一會姐再從頭給你講一遍。”
等我把一大塊肉吃完,扎旺也講完了。他們商量起了出去的方法,我和陸可琴走出巨石屋子,在湖邊坐下來,望着浩淼的湖水,曬着山寨版的日光,她用百靈鳥似的甜美聲音給我複述起了扎旺的故事。
我在小旅館意外發現的那個男人叫平措,是扎旺的二舅。扎旺之所以捲進這件讓人幾近崩潰的詭異事件正是因爲他這個二舅。
平措原本也是索呼日麻鄉的普通牧民,十幾年前因倒騰冬蟲夏草發了財,便賣掉牛羊去久治縣城買了房子專門做起了蟲草生意。後來隨着蟲草價格的天價攀升,產量一年不如一年,生意是越來越難做。
幾年前他不知道從哪得到消息,說是鄉里有個地方生長着大量的蟲草,但卻是魔鬼的領地,去的人十有**都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平措雖然還是個虔誠的藏民,但畢竟和南來北往的商人打了多年交道,已經不太相信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魔鬼的存在。
於是平措打聽到確切的地點,第二年等積雪消融了便回鄉裡找到外甥扎旺和他一起進山挖蟲草。
關於那座山上的詭異,扎旺多少也聽說過一些,可找他的人畢竟是他的親孃舅,也沒法推辭,就跟着來到我們闖入的峽谷。還別說這條峽谷兩邊山上的蟲草還真是多,個頭即大又飽滿,舅甥二人頓時便被髮財夢衝昏了頭腦,什麼妖魔鬼怪早拋到了腦後,一個山頭一個山頭挖過去,結果天黑時準備回家了卻迷失了方向。
扎旺是出色的獵手,有着一身的本領,自然沒當回事,只想着找個安全的地方過上一夜,等第二天天亮了找到回家的路就行了。
於是他們在山上轉了一圈,發現了一個山洞的洞口,扎旺進去見裡面乾燥而又溫暖,也不是什麼野獸的洞穴,除了地上有幾個尼瑪堆跟他從小到大見到過的不一樣,看着有些怪之外,是再好不過的藏身之所了。
舅甥二人心滿意足地進洞裡過夜。美中不足的是他們想燃堆篝火,可扎旺在山上找了半天既沒找到枯枝爛葉也沒找到牛糞。
走了一天兩個人都累了,摸黑用餈粑和青稞酒填飽肚子,解開藏袍鋪在地上當被褥,兩人輪換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天矇矇亮,他們找到路徑滿載而歸時卻遇上了狼羣。虧得扎旺經驗豐富,舅甥二人勉強保住了姓名,挖到的蟲草卻一棵也沒帶出來。
回到家平措生了一場大病,好了後身體就成了那個樣子,而扎旺晚上睡着後,醒來時發現自己居然在天葬場上,背上還被開了刀……
出了這種事,別人都說他是被魔鬼附身,扎旺卻認爲是他們過夜的山洞中有什麼古怪纔會那樣,爲了找出怪事背後的真相,他隻身一人再次來到這條峽谷。
找遍了所有山頭,扎旺沒找到他們過夜的山洞,卻被困在了一個湖邊,無論怎麼走也走不出去,直至他彈盡糧絕昏死過去……
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扎旺看見自己躺在一座寬敞、舒適的大牀上,牀邊站着好幾個腦袋和身子不成比例的小矮人,還以爲自己升上了天堂。
當得知自己並沒死,而是被這些小矮人救回了他們的村莊,扎旺徹底震驚了,有關外星人的傳說一下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身體恢復了之後,他想弄清楚自己和舅舅的事情是不是和他們有關,但小矮人戒備心特別強,平時說話都用他們自己的語言,只和扎旺說些無關緊要的話時才說藏語。見打聽不到任何東西,扎旺就想方設法拖延離開的時間。
不覺間在村莊裡住了一個多月,和他們特別熟了後總算陸陸續續知道了一些事情(就是他告訴我們的那些。),不過和他自已有關的卻仍然一無所知,直到有一天他跟他們聊天時,有個人無意中說出了聖石,事情纔有了些許眉目。
當然那個人只說了寥寥數語,過後扎旺旁敲側擊打聽了很長一段時間,終於弄明白自己和舅舅身上發生的事都跟小矮人族類的祖先有關,想知道到底怎麼回事只能去他們祖先曾今居住過的地方尋找答案,而那裡的入口是一扇古老的大門,必須用聖石才能打開。
“也就是說聖石並不是石碟,而是一把開門的鑰匙。”我忍不住打斷陸可琴的講述。
“嗯。”
“鑰匙就鑰匙,還聖石,害我好奇了半天。”
陸可琴白了我一眼:“你個豬頭!一萬多年前的大門鑰匙,當然是沒地配了才那樣叫的。”
“哦!原來是這麼回事!”我裝作很吃驚的樣子。
陸可琴攥着小拳頭在我身上打了一下:“討厭,不好好聽不給你講了。”
我乘機抓住她的手,她沒再動,就那麼讓我握着。
又過了一段時間,扎旺打聽到聖石總共有三塊,一塊被小矮人的另一夥族人帶走了;一塊很早很早之前被埋進了帶着他們開闢了現在這個村莊的先人的墓裡(小矮人告訴我們被盜走的那塊);最後一塊現在在他們村莊權力最大的那個人保管着。——爲了說起來方便,下面村莊中權力最大的這個人用村長代替。
知道了這些扎旺便一邊暗暗打聽古老大門的具體位置,一邊尋找盜取聖石的機會。
終於有一天村莊的太陽壞了,在突然出現的黑暗中全村人一下亂作一團,扎旺以爲機會來了,便趁亂摸進了村長的屋子,沒想到他們的太陽根本沒壞,一切不過是爲了讓扎旺原形畢露而設的一個圈套。
抓住紮旺後他們一改過去的溫和善良,二話不說用遁甲困住扎旺就把他送到了山上的大石板上。
當時正是白天,扎旺看到谷底的白骨一下明白怎麼回事了,提前做好了準備,大石板傾斜度還沒到無法控制身體時,他瞅準對面半山腰上一塊凸起的岩石,一個衝刺躍了上去。然後徒手攀巖爬上山脊,一路來到峽谷中的這個湖邊。
剛被困到峽谷中的那幾天他幾乎瘋掉了,後來那隻令人震驚的神龜來到了岸上,他無聊至極就大着膽子遠遠逗它玩,慢慢發現它極具靈性,時間久了他和神龜建立了深厚的友情,才活了下來。
這幾年他除了吃飯睡覺,剩下的所有時間全用來尋找出去的方法,在神龜的幫助下還真被他找到了,可惜的是他一個人根本沒辦法做到。
這時,他們所有人從屋子裡鑽了出來。陸大川把我的揹包丟給我,豪情萬丈地說:“出發!”
我傻傻地問:“去哪?”
“出去呀,難不成你小子想在這呆一輩子!”
“從哪出去?”
陸大川大手一揮,我以爲他打我腦袋瓜的毛病又犯了,連忙跳到一邊,他卻直直地指向了湖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