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小娘子摘了子孫草
三個小傢伙出了正廳的門,正廳外面靠近牆角是成排的向日葵,夏天像是看到了好玩的東西,一出門便撒開安然自個跑開。
安然扶着門旁邁出小短腿從門檻上跨過去,見夏天根本不帶她玩,張口嬌聲軟糯的喊,“你要聽爹爹的話照顧好我。”
“你自個會走,我不照顧你。”夏天反聲不看她而說,伸手去夠長得比子墨還要高的向日葵。
安然走到她身邊,抱着她的身子,“姐姐、姐姐,要。”
“你太小了,夠不着。你去把凳子搬過來,我踩在上面做摘。”夏天聰慧,自小便能指揮人。安然小卻很聽話,顛顛的去搬了比她還重的凳子過去。
三小孩在院子裡玩耍,荷香在廚房忙碌,時不時的勾頭往外看看。
而這邊主屋裡,子墨和南城之間的氣氛有點詭異。
子墨忍不住打破安靜,擡頭看他,他一直注視不出聲她感覺奇怪,“你有什麼事怎麼不說?想讓我猜啊。”
“夏天告訴你了吧,外面河道里死了人。是村長家兒媳婦。”他看着子墨想從她眼中看出其他的反應。可惜沒有,她一如既往平靜的眸子裡除了驚訝和愕然別無其他。
這件事和她根本沒關係。他在想,她知道這件事是誰做的嗎?
“怎麼回事?祥林嫂不是帶她回家說要好好照顧?怎麼被淹死了?”她輕聲去問,語氣之中的不敢置信說明她之前根本不知道這件事。
“你看這個。我剛纔聽荷香說,這個線是蓮香頭花上的東西。我在村長兒媳婦屍體下面發現的,興許是巧合。”他希望這個和蓮香沒有任何關係。
蓮香跟着的主人是林子晴,林子晴又是子墨的姐姐,若是上次那件傷了她臉面的事,她能怎樣做嗎?深宅後院的女人心計深沉帶讓人恐慌。
子墨不想去相信是林子晴所謂,她眼睛瞪大眼中有恐慌和懊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事?”
“你擔心什麼,又不是你做的,千萬別哭。”他真是心軟,見不得她一點的眼淚。伸手扶住她帶着柔情呵護。
她沒那麼軟弱,她應該能明白林子晴的世界和她的完全不同,根本不能以此相待,只是有點不敢相信。
而眼前這個男人像是極其喜歡她嬌弱的樣子,她心中這樣說道。若真是一般冷漠表情這件事真的就和她分不開了,反而現在她表現出來的驚慌和害怕。顧南城覺着,這件事和小娘子根本沒關係。
不管任何時候她都得學會保護自己,女人的保護色誰也看不透。
她的眼淚反而像極了保護她的武器,讓顧南城不敢去懷疑。林子晴是她的姐姐,又是權勢地位極其高不可攀,他怎麼會不懷疑她有其他想法。
緊緊地抓住她的手臂,溫聲細語心中忐忑難安,半分真切半分虛假,“我沒哭,我怕的我是我們所想是真的,那該如何?之前姐姐走的時候非要安然給她養着,我不許沒答應。那時她眼神變得陰狠,我擔心……。”這時的忐忑是明顯不安了起來。
實際上她擔心是多餘的。林子晴能傷害所有人都不會傷害她和安然。
她是林子晴的妹妹,一個帶着家族的精神之託,而安然偏偏像極了小時候的子墨,她怎麼捨得下毒手。
顧南城和夏天在林子晴眼中或許什麼都不算,但子墨和安然必定視如珍寶。
顧南城心疼憐惜護着她,“不用擔心,她斷然不會傷害你和安然。再說還有我在。而且她們都走了你還擔心什麼。現在我便毀了這東西,誰也不知。外面只說村長媳婦是被河水淹死的。”
如顧南城所說一樣,祥林嫂家把瘋婆娘的屍體擡入家中,沒放兩天,身體發臭,極其難聞,快速把墳墓挖好便下葬埋了。瘋婆子埋的地方是個荒地,和她三瓣嘴的閨女埋在一起。終於能抱着閨女走了。
祥林嫂跪在墳前,死者爲大,她給她苦命的表妹燒了最後的黃紙,願她走的好,將來好投生落個好人家。
懷義把新翻的黃土往上添了幾把,鐵鍬拿在手中,看了下面色憔悴的婦人,“娘你別哭了,這都是命。現在死了總比活着受罪強。”
其實他知道一個秘密,一個不能說的秘密。他知道是誰糟踐了這個表姨,心中憤恨他卻拿那人無法。無意間聽到了那人說的噁心流裡流氣的話。若是有證據他定能治的那人死不足惜。
“懷義啊,你還小不懂人賴活着比死了強的多,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人說頭七魂兒回家都是騙人的。你爹爹走的時候,我在家中等了他足足七天什麼都沒等到。人死了就什麼都沒有,活着比啥都好。”
活了大半輩子,她悟出來的便是活着就好,能活下去就已經很好了。
時間易逝歲月不待,稍稍才折騰幾下而已,轉眼之間已經變換了季節。天氣就變了許多,初秋現了形。
顧家瓜田的西瓜,顧南城安排了馬東和李林給天香樓送了一車,不多不少。這次的西瓜比上一批加了三文錢每斤。
順便帶過去的還有榨西瓜汁的方法。何明坤苦笑着加了錢,這顧家相公西瓜給的少價格卻要的高。不過可喜的是榨西瓜汁的方法終於得到了,權當是花錢買了方法。
顧家鎮上的商鋪幾乎是隔幾日開一次,每次生意都好的出奇。原來小娘子想了個方法,在賣東西的前三天寫出一個小木牌放在門口,告訴大家哪天有搶貨時間。利用的方法便是現代常用的飢餓營銷。在古代用的風生水起。
宅院裡的向日葵和新開荒地上種的向日葵全部收割,瓜田整頓好種下冬小麥。秋收完畢下種之後,他們便閒在家裡開始打理向日葵的瓜子,準備秋冬兩季開鋪子賣這些乾貨。
李林和馬東說了自個心思想繼續留下當長工,顧南城婉言拒絕了,他們家現在不足以請長工,等過了年再說。若來年這些人還來,他會考慮一下。
趙強平日裡沉默寡言,但關鍵時刻從不錯失,“東家,明年我也來。我家裡兄弟衆多,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我寧願跟着東家幹事。只求給個工錢和口飯吃,將來能討上媳婦就行了。”
“我也是,我光棍一個走哪裡都不怕。我也願意跟着東家一起。”李林說完看了下趙強,他們是一起來的。這兩年來一起守着瓜田,早就熟悉,算的上哥們。
“我們是拖家帶口,倒也願意跟着東家,可是我們家在外村,想全家跟着卻怕拖累了東家。”劉老大和馬東是成了家的人,萬萬不敢把這輩子賣給顧家。
顧南城自然都理解,“你們隨自己的心意,只要來這裡便有活幹。收拾好這些乾貨你們就可以回家等到過了年,開春之後再來。”以往每年都是如此。
眼前這四人顯然是把顧南城當成地主一樣看待。有工的時候過來,到年尾便給了錢回家,只等明年再來。
約莫過了三天,葵花和打瓜全部收拾好。子墨和荷香在屋裡給四人分別準備了荷包,也就是作爲這一年的紅包。
荷香見子墨放的錢多,笑着說道,“小姐你給的可真多,今年咱們家收成好定是能過個好年。”
“是啊,日子一天天的變好。”四個紅包全部裝好,錢幾乎是一樣的。但在劉老大和馬東包袱裡分別放兩盒點心和一匹布,李林和趙強則是多了一身衣服。
她和荷香把準備好的東西拿着出去。他們四個人正在院子裡站着。面前一人放了一袋子的西瓜,不重坑在肩上便能離開。
子墨走過去把包袱分給他們,“這一年你們辛苦了,等會兒讓南鑫過來駕車把你們送走。”她體恤長工的關心的說道。
“不勞煩東家夫人,咱們幾個身強力壯的扛着一直走到村子裡都不是問題。沒事兒我們自個走。”劉老大接過包袱,每年東家夫人都給很多東西,他們歡喜不已,哪裡能再用東家的車送。他們識好歹萬萬不能答應。
顧南城看向子墨,出口笑道,“這些事就不用你來操心了。只等明年他們再來,我們再養幾頭毛驢,一人一輛豈不是更好。”
“好啊,這個可是你說的。那咱們家的宅子也得翻新擴大了。”她笑着說了句。
“房屋宅院當然需要擴大,明年開春讓你當上地主婆,如何?”事情得加大力度去做了,他心中擬定了初步計劃。讀書種田兩手抓。
送走他們四人,顧南城和子墨從村頭往家走。半道兒上遇到出來走動的南鑫,見他已經脫離柺杖能走的穩當。
顧李氏在他面前跟着,時刻看着。從竇氏母女三人消失之後,顧李氏像是變了性子,越發沉默寡言起來,平日裡只和南鑫說說話,也不出門。
奇怪的是從半月前起,她把老宅樹上打下來的棗子端了許多送到新房。讓荷香直感覺奇怪,這顧家老太太是變了性子?怎麼突然對他們好了?
子墨心中暗笑,哪裡是變了性子。是竇氏母女三人走了之後,她身邊沒人,便發現除了竇氏母女她竟然沒談得來的人了,這才花這心思討好他們。說來不過是討好她大兒子南城。
顧南城讓夏天去顧李氏面前喊了聲奶奶,她倒是高興的不行,看到南鑫嘴上直說,“看夏天是越長越好看了,和你大哥長得一模一樣的。”她終究偏袒的是她兒子。
子墨站在旁邊,嘴角抽搐想笑。顧南城自然是看了出來,“你這勾起的嘴角是什麼意思?夏天長得像我不成啊?”
“像你最像你,要是夏天長得像你那將來可真得”娶媳婦“上門了。”她覺着好笑,嘴角一直上揚。
見她開心他還能說什麼,“那你趕緊給我生個能娶媳婦上門的來,這樣不就好了。”
子墨不理他轉了身子往前走。
荷香隨在一側,面色帶笑。小姐和姑爺相處最是溫情,看着都感覺到溫暖。
剛往前走了幾步,被人從身後拉住衣衫,“你這是作何?快放開我。”被南鑫拉住,荷香趕快拿開他的手,大路山豈能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荷香,我之前還擔心你也要離開。沒想到你留下來了,我們、我們……。”他想說一些心底話,到嘴邊了卻猶豫說不出來。
“我們、我們什麼啊,趕緊放開我。”
“我只是想和你說說話,我放開你就是,你別生氣。”真是沒出息,他暗自罵自己。心中一直想纏住她卻不敢,認慫。
荷香說着要離開,見他又可憐,生了幾分擔心。和他走了一會兒,見子墨和南城帶着孩子們走的很遠。
她才低聲說了句,“小姐走遠了,我趕緊跟過去,你好好養傷。”
“好,我好好養傷。”他想,等他好了荷香就能對他好了,那時候他再說一些心底話是不是就自信多了。
顧南鑫見荷香走的快速,步履輕鬆自在,真是個好姑娘。怪不得能讓他心裡念念不忘。
從秋天到冬天是眨眼間的變化。冬天來了,大地落了清霜,子墨怕冷。家裡不管何處總是燒着火爐子。
戈壁灘第一場大雪之前,顧南城抽了空去趟鎮上鋪子。到了之後發現鋪子出事了,瓜子和打瓜子全都沒了,屋子裡的東西也被盜空。
鋪子裡的事他一直沒對子墨說。這些天一直在做處理。鋪子中的貨架被毀的厲害已經不能用,別說貨架連夏季用來裝西瓜汁的瓶子被毀掉。
鋪子的門被撬了,裡面東西被搶劫一空。沒有線索也找不到是誰所做。
年前的一段時間,顧南城看起來很忙一直不在家。
子墨躲在屋裡不願出去,夏天和清哥穿的厚實,在家中玩耍。
清早本是有大好太陽,直到中午天氣開始改變。接近下午的時候天氣驟然突變,一場說來就來的大雪襲來。
荷香身上也逃了夾襖,碧綠色夾襖越發襯的她白淨秀氣。冬天冷的動人,呼出的氣息都是冒着白煙。
荷香在門外,往屋裡看了下,“小姐,外面下雪了,今年第一場雪,下的挺大果真像鵝毛般。”
“是嗎。我覺着最近天氣冷的厲害,還是下雪了。”她說着軟綿綿的從裡屋出來。
手上拉着安然小小的手掌,暖暖的帶着肉乎乎的感覺。安然更是全副武裝,一身小棉衣頭上帶着荷香親自做的帽子,帽子是用棉花製作,外面拖着很長的遮風布簾。帽子上面繡着精巧的虎頭。
配上她那雙靈動的大眼睛,靈氣嬌憨。
荷香上前走了過去,“小姐還是身子虛,以後多補補就好了。今年第一場雪看着喜慶。”
“嗯,不常見這般大的雪花。夏天和清哥又出去玩了?”
“出去了,嘴上說着去接姑爺去了。近日姑爺一直忙到很晚小姐身子也虛,我把南鑫送來的那兩隻雞也殺了給大家補補。”荷香說着,眼神望着子墨,見她表情沒任何變化。
“你看着做吧,我出去走走。你在家裡收拾晚飯吧。”她突然生了想出去走的心思,雪落的大,飛竄入了脖頸冷的厲害。
安然跟着荷香在家,子墨一人出了門,沿着路走了出去。
順着道路走着並未見到村子裡的人出來,下雪天氣,誰也不願意出來,只有這個小娘子例外。
顧家新宅在的位置本就偏遠,她若從新宅走到村頭需要一段距離,而那段距離正是種上麥子的田地,在路的兩邊是種上麥子的田地。
路的兩邊即是麥田。秋天種下的小麥已經露出麥苗,看着蔥蔥郁郁生命力極其強盛。她走着瞧着,小麥真是個奇怪的植物,越發是冷的季節卻長勢好了起來。
她看着原野出了神,隱約朦朧之間,在原野的那邊慢慢走來一人,步履沉重,一腳一下陷入泥土之中。
大雪遮擋了眼睛,她越想看下那人是誰越看不清楚。在這時,身邊卻傳來夏天的喊叫混着這驢子拉動車軲轆的聲音。
顧南城從驢車上跳下來,快速走到她身邊,緊張的拍打着她身上的雪花,“怎麼站在這裡了?”她身體嬌弱他自然擔心。
“我出來走走看你什麼時候回來。”她說着,眼神若有似無的瞧着原野之處。
“下雪了還往外跑,不怕冷了。夏天和清哥在車裡,我們馬上回家。”驢車換了車輛,這輛車上面是帶着棚頂,坐在裡面不會被雪淋到又能擋風。
“好。你往那邊看看,我剛瞧見有人在那兒怎麼現在看不到了?”她疑惑外頭不解,伸手指着麥田之外問他。
顧南城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哪裡有人在?偏頭笑她,“看來雪是真的下大了,子墨都眼花了,我們得趕緊回家。”她指的地方什麼都沒有,顧南城當真以爲她看花了眼。
聽到他的話子墨疑惑,眼睛睜大繼續看向遠處,這次沒看到人倒是看到一株紫色的花在雪中開着。
她不信是真的,莫非又是眼睛看花了?她往前走了幾步,腳踩入麥田。此刻的麥田在紛飛的大雪下已經被蓋了一層積雪。
但那朵紫色的花開的突兀,小娘子上前伸手一把摘下,拿在手中走了出去。
“子墨,下雪天冷你身子寒,別隨便亂碰東西。”
“你看這個花是剛摘的。下雪天還能開花?”她甚是奇怪,這朵花開的也奇怪。
他眼神認真看着那朵花。若是在夏季倒是常見這種紫色類似於蒲公英的花,可現在是下雪冬天,夏天生長的花根本不可能活到冬季。他也感到奇怪,不過奇怪之中透着欣喜,這種話能帶來幸運,素有子孫草之說,現在開了花還被小娘子拿在手中。
他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勾起笑意,抓着子墨的手更加緊了。溫熱的手掌傳來的溫暖讓她很舒服,歡喜,小娘子同樣笑望着他,眼眸微笑呈月牙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