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刺極其鋒利,根本躲閃不開。無憂心下一緊,直接伸手去握刺尖,試圖阻止它刺入自己的身體。就在這十萬火急的時刻,她被人猛的推開,刺刀劃破了肌膚,血腥味濃郁異常。
她急忙扭頭去看,只見雲錦易面色慘白的靠坐在地上,他狼狽的捂着腰側,鮮紅的血順着他的指縫汩汩冒出。
“錦易表哥!”無憂害怕極了,眉尾瞬間染上了溼意。“表哥...表哥...你怎麼樣了表哥...”
“別哭。”雲錦易擡手撫過她的眉眼,扯着脣角溫聲說道,“憂兒別怕,我沒事。”
他此刻的心情就是非常後悔!
早知道讓她流淚能讓自己這麼心疼,他就不這麼做了!
清鴻殺出重圍,護在他們身前急急說道,“我拖住,無憂你帶着人快跑!”
這是...雲錦易?他怎麼會在這裡?他爲什麼要救那個李無憂?!
宋甜甜滿心驚疑,總覺得事情雲裡霧裡、脫離掌控,只能一不做二不休!
“給我上,把他們全殺了,我付你們兩倍的錢!”
錢是個好東西,足以讓殺手們更加瘋狂。
可身後是因她負傷的雲錦易,身前是拼死護她的清鴻,她絕不能跑!無憂一把抹去頰邊的淚水,迅速撿起地上的匕首衝了進去。
殺人是不可能的,她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殺人,可對方並不會因爲她的心慈手軟而心慈手軟,戰況愈加激烈血腥。她的身形靈活詭變,在一衆黑衣殺手中格外顯眼,以至於剛剛趕來的百里無律一眼就認出了她。
“憂兒!”
這聲驚呼像是一句口令,清睿帶着人手立刻殺了進去,牢牢將無憂護在圈內。
“哥哥...”
無憂怔怔的看着百里無律一步步向她走來,眼底滿是淚水,混着額上的冷汗,滴滴答答的落在渾身是血的衣服上。
百里無律的心都要化了,他加快腳步走向她,嘴裡不住的安撫道,“憂兒不哭,到我這裡來。”
不斷活躍的肌肉記憶終於停歇,隨着哐噹一聲,滴着血的匕首從無憂的手心滑落在地,她抹了抹手上的血漬,踉踉蹌蹌地朝百里無律走去。
沒過一會,殺手就死了一大半,這場戰鬥也總算見了尾。可就在此時,宋甜甜穿過人羣,衝着無憂飛奔而來,手裡...還舉着一把見血的軍刺!
接着砰的一聲,槍響震顫天際!
黑黝黝的槍口冒着熱煙,直直對着無憂的頭顱,準確來說,是她身後的宋甜甜!
震顫的迴音從四面八方席來,無憂沒有扭頭去看,便知宋甜甜在百里無律的槍下,必然難逃一死。
可是....這一幕爲何如此熟悉...
無憂緊緊捂着耳朵,只覺頭痛欲裂!一幕幕似曾相識的片段在腦海中閃過,幽深的大海、慘白的月光、行駛的巨輪...
還有...那聲震耳欲聾的槍響...
彷彿承受不住一般,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卻被及時趕到的百里無律抱在了懷裡。
儘管知道自己的槍法無比精準,可百里無律還是被突然暈倒的人兒嚇了一大跳,直到伏在她頸間,感受着不斷跳動的脈搏,微涼的掌心才漸漸有了些溫度。
“清睿,把清鴻跟雲錦易送去醫院。”
“是。”眼看百里無律就要走出大門,清睿連忙喊住他,指着那些殺手問道,“那這些人呢?全都帶回常樂府嗎?”
“呵?”百里無律笑了,“放他們回去,看看這些人是誰指派的,又是哪個組織的,我要讓他們死!”
“至於這個女人...”他側着臉,似乎在想怎麼處置。“扔去喂狗吧。”
“是。”
......
文佳佳回到練習室的時候,大家正練的起勁,並沒有注意到她。
除了,賀言晟。
他邁開長腿大步走了過來,一把抓起文佳佳的胳膊拖出了教室,急聲問道,“無憂呢?她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她...她...”文佳佳打着顫,語無倫次的說,“不怪我...不怪我!是她自己要去的!”
賀言晟不懂她在說什麼,只知事情絕對不是買奶茶那麼簡單,他的心裡愈發着急起來。
“她去了哪裡?!你說啊!”
賀言晟的脾氣是公認的好,因爲誰都沒有見過他生氣着急的模樣,更別說,像現在這樣厲聲質問。
文佳佳的心理防線一點一點潰敗,她的手腳更加冰涼,彷彿正午陽光的陽光都驅散不了這份陰寒。
“早上..我..我出門的時候,被..被宋甜甜抓了,她..她用我..用我威脅無憂...”
儘管賀言晟不明白,宋甜甜跟無憂有什麼過節,他甚至不知道,宋甜甜是哪一個。
可綁架是犯法的!
抓了人質逼無憂出現,那能是好事嗎?
賀言晟緊緊握着拳頭,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他問,“她人呢?你們去了哪裡?爲什麼只有你回來?”
“是她要我先跑的!她說我留下的話...只會兩個人一起死!”
明明有三個問題,可文佳佳只在意最後一個,她捂着臉哭的撕心裂肺,似乎自己纔是那個受害者。
“我沒有想害她的,嗚嗚嗚,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自顧自的呢喃着,眼看就要崩潰。賀言晟閉了閉眼,說,“你先回去吧。”
他不知道無憂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找她,只能不停撥打着她的電話,祈求她能安好。
可一遍又一遍...電話那頭仍是無人接聽。
他第一次這樣討厭自己,討厭自己的無能爲力。
就在絕望之際,電話裡突然傳出來人聲,這聲音清冷又涼薄,賀言晟知道,是那晚的男人!
他說,“她沒事。”
說完便掛了,一丁點關心的餘地都沒有留下。
但不要緊,他所求不多,她沒事就好。
常樂府。
無憂從黑暗中醒來,她昏昏沉沉的睜開眼,入眼可及之處,發現竟是自己的房間。
“啊,回家了..”她低低的呢喃着。
卻聽有個聲音突然迴應道,“嗯,回家了。”
無憂怔怔的看了過去,只見百里無律遞來一杯水,待她穩穩的接住後,問,“感覺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
“啊,不是夢啊..”
她默默的喝了口水,隨即想起什麼似的,急急抓住百里無律的衣袖。
“哥哥,表哥呢?清鴻呢?他們怎麼樣了?”
“死不了。”
...這個回答真的很百里無律。
可無憂完全不在意,她掀開被子湊近百里無律,在對方驚詫的目光中,一頭窩進他的懷裡,看起來乖巧又惹人憐惜。
難得她這樣主動,百里無律樂壞了。他一手攬住她的腰,一手撫着她腦後的發,笑的激動又甜蜜。
可這樣的溫馨時刻並沒有持續多久,他聽見她說,“哥哥,我好像做了個夢。”
“哦?怎樣的夢?”
無憂從他的懷裡探出頭來,她緊緊皺着眉頭,似是在認真回想。
“我夢見了一艘很大的船...浮在大海上,還夢見了一個小房子...有一束很亮很獨特的月光。”
聞言,百里無律撫着長髮的手微微一頓,接着若無其事的說道,“夢都是假的。”
“可是...這也太真實了,就好像發生過一樣。”
無憂不解的低着腦袋,完全沒有看到百里無律眼底閃過的晦暗不明的光。
半晌,她又重新窩進他懷裡,悶悶的撒着嬌,“哥哥怎麼還不懂,你該帶我去看海了!”
“好。”百里無律一口應下,“等你想去的時候,我便帶你去。”
“嘿嘿,好~”
一番查看下來,無憂並沒有受什麼傷,只是有些零零碎碎的小劃痕,這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就在她按時下來吃午飯的時候,發現清羽在餐桌旁,正同百里無律交談着什麼。然而當她走近之後,交談聲戛然而止,彷彿這一幕只是錯覺。
然而無憂並不介意,她屁顛屁顛跑過去,笑嘻嘻的湊到清羽身邊,問道,“清羽姐,你怎麼來了?!”
清羽很想翻白眼,可百里無律就在一邊盯着她,她沒骨氣的慫了。
“不想見我,就少受點傷。”
這句話真是點到爲止,無憂訕訕的笑了笑,嘴裡嘀咕着,“人家可想見你啦。”
“哦?”百里無律突然投來目光,似非似笑的表情說不出的嚇人。他問,“你指的是...”
“當然是單純的想見清羽姐!”無憂趕忙接過話頭,就差把手放在胸口上表衷心了。
明明不是什麼曖昧的話題,可不知爲什麼,坐在對面的清羽,總覺得自己吃了滿滿的狗糧,打飽嗝的那種!
飯後,無憂一把抓起身旁的包跑出去好遠,接着從門後探回腦袋,說,“哥哥,我還有事,先走了呀!”
看着百里無律逐漸變黑的臉,清羽捂脣笑道,“不錯吶,這丫頭都會先斬後奏了。”
百里無律沒有理會她的調侃,他靜靜的望着無憂離開的方向,低低說道,“她做夢了。”
“這不是很正常嗎?”
“船跟海,房子與月光,這不正常。”
清羽大驚,“怎麼會?!她想起來了?”
“沒有,只是做了類似的夢。”百里無律收回目光,眉間揣着難得的憂慮。
“不該啊...”清羽也一頭霧水。“要麼缺失營養,要麼受到刺激,記憶纔有可能恢復。可我檢查過她的身體,各項指標都很正常,所以你好好想想,在她昏迷之前,是什麼刺激到了她?”
刺激?百里無律抿緊了脣,他可能知道了。
是槍聲。
清修便是死於槍下。
這是她突然昏迷的原因,也是她從不碰槍械的原因。百里無律懂了,也更心疼了。
......
無憂心事重重的回到練習室,可門還沒推開,手已經被人攥在手裡,拉出去好遠。
“無憂,無憂你怎麼樣?”
賀言晟鬆開她的小手,雙手緊緊的搭在她的肩膀,鼻尖沁着薄汗,似乎隨時要失控的模樣。
而這副模樣,無憂也從未見過。
她忽而一笑,輕輕拍開肩上的手,輕盈的在原地轉了個圈。
“吶,毫髮無傷!”
手心裡突然空落落的,賀言晟有些無端的煩躁。他抿了抿脣,乾脆把手塞進衣兜裡,裝着若無其事的問道,“那就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無憂默了默,不知是不想說還是在組織語言。
“爲什麼不告訴我?因爲我很沒用是嗎?”
“我沒有這麼想!”她頓住了腳步,擡頭看他,“宋甜甜抓了文佳佳,引我前去救人,地點在很遠的城郊。”
眼看賀言晟着了急,無憂趕忙解釋道,“那裡情況不明,我不能讓你們跟着我以身犯險。”
她的神色很堅定,卻讓賀言晟生出巨大的挫敗感。他直直的盯着她的眼睛,問“實際上,很危險對嗎?”
無憂垂着眸子,悶悶的點了點頭。
賀言晟冷靜了下來,他想,如果是他自己碰到這樣的事,一定也會作出這樣的決定。
冬日的午後,算是一天當中最溫暖的時刻。兩人漫步在校園裡,很養眼也很登對。
賀言晟沒有再糾結那些過去的事,他問,“宋甜甜呢?”
“......”無憂再次沉默了。
看着她一臉內疚的表情,賀言晟彷彿明白了什麼,他輕輕一笑,不知是對無憂的寬慰,還是對宋甜甜的結局感到大快人心。
他說,“無憂,別那麼善良。”
這是善良嗎?無憂不知道,她不知道宋甜甜做了什麼,才逼得百里無律動了槍。更不知道,唐映蓁究竟對宋甜甜說了什麼,才逼得她做了這樣的事!
唐映蓁...唐映蓁...無憂攥緊了拳頭,恨不得立刻出現在對方面前問個清楚!
“無憂?”她的情緒明顯不對,賀言晟又緊張了,“你還好嗎?是不是哪裡受傷了?”
“沒有。”無憂搖了搖頭,“文佳佳呢?她怎麼樣?”
她在岔話題嗎?賀言晟沒有追問。“我讓她早點回去休息了。”
“也好。”
本來還想等第二天見面的時候,關心一下文佳佳的心理狀態,結果她想多了。因爲表演這天,文佳佳根本就沒有出現。
眼看天色越來越晚,文佳佳的電話又一直是無人接聽的狀態,無憂當即做了決定。她把賀言晟跟鄭聆風單獨叫到了一邊,有條不紊的給他們安排了工作,最後她說,“我要出去一趟,一定會在表演之前趕回來,這裡就拜託你們了。”
難得見她如此倉促,鄭聆風立刻明白了事情的緊迫,她推了推鼻樑上的黑色鏡框,鄭重的答應了下來。
無憂放了心,急急往校門口跑去,卻在跑到一半的時候接到了文佳佳打來的電話,她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無憂我..我不太舒服...今天就不去表演了。”
她的聲線有些顫,不知是心虛還是害怕。無憂再次奔跑起來,她的呼吸有些喘,話語卻很犀利。
她問,“你有那麼長的時間可以說,爲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似是沒有想好問題的答案,文佳佳的聲線越發顫抖,這次無憂確定了,她就是在心虛。
“你還好意思問我?!要不是你,我會被綁架嗎?!李無憂!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