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木雅對他說,他會給他一個合理的身份。無論是“76號”還是日本領事館,都會歡迎“林海”。竹木雅笑了,他攤開手臂,回身看了眼周木,又盯着林海,在那之後,他說,可是我們現在有兩個林海,兩個周木。
林海沒有出聲,他和周木一樣安靜地看着竹木雅自導自演如同瘋子一般的話語和動作,而後者卻絲毫不在意他們的目光。
竹木雅穿着黑白西裝,他一如往日的打扮勾起了林海無限回憶,林海不自覺握緊了拳,他問他,竹木先生,你到底想做什麼?
回答他的是周木的槍口,林海便沉默了。竹木雅這時擺手讓周木放下槍,周木倒也聽話,馬上將它收了回去。
竹木雅對他說,這是個公平競爭的機會,林海有唐音,而周木則由他本人來幫助。
他低頭看着腕上的表,然後他笑着說,他想看看誰能活到八天後,活到去跟蔣方軍統那邊的小女孩見面的時候。而這場比賽的見證者和裁決者,都是他。
他什麼都知道,竹木雅什麼都知道。林海笑了,他早就想過這些可能,但是當這一切都完整的呈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真的感到有些冷。上海的冬天太冷了,他在這裡待了二十多年,這是他度過的最冷的冬天。
他對竹木雅說,我四天後怎麼跟你交代,兇手就是你,你讓我怎麼抓人。
這是你需要考慮的問題。
竹木雅對於林海知道兇手是他的反應很是平靜,甚至他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任何變化。
接着,他突然說,是“76號”的人勝出還是領事館的人奪得頭籌,他真的對這個結果很期待。
林海記得他回到唐音家後,看見了在沙發上恭候他已久的唐文傑。唐文傑看他面色不好,問他怎麼了,他便硬擠出個笑容,說他沒事,只是昨天睡得晚。
他問唐文傑怎麼在這兒,唐文傑隨即便說,他已經找到了十多個嫌疑人,兇手肯定在裡面,只是他現在拿不定主意。
林海很想罵他,他剛剛還在被兇手逼迫,唐文傑怎麼可能抓到真的兇手。但是他馬上把這種想法壓了下去,他笑着搭上唐文傑的肩膀,讓他駕車帶他去牢房。
唐文傑連忙說好,還告訴他唐音現在在拍戲,最晚八點回家。林海嗯了聲,他現在滿腦子都是如何處理這件事,好讓自己先活過四天。
牢房裡陰暗而潮溼,還有黴臭味。林海坐在一張凳子上,他看着那十多個人,問唐文傑以往都是怎麼處置嫌疑犯的。
唐文傑皺眉道,就是打,不過他不喜歡這個辦法。
林海知道這是逼供,但是他現在也只能這樣。他說,按照老方法來就好。
唐文傑一愣,他似乎沒搞明白林海的意思,當他說出爲什麼的時候,林海回答他道,他沒有其他辦法了。可是唐文傑緊緊盯着他的雙眼,甚至他揪住了他的衣領。他和唐文傑對視片刻,林海扭過了頭。
咬死不說的那個,就是兇手。
可以了嗎。
林海聽得出來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也很沙啞。在唐文傑鬆開他後,他理了下自己的衣領。他說,文傑,我有點事,先回去了,既然兇手在這裡面,那把他找出來後,就把他做掉給上面一個交代吧。
這時候,唐文傑才知道林海是讓他隨便抓個人頂罪。他說林海是阿烏卵冒充金剛鑽,他顯得很氣憤。林海也沒反駁,他說他有點想抽菸,唐文傑沒理他,林海不再自討沒趣,緩步走出了那裡。
林海沒有辦法,他一早就知道兇手是竹木雅。那三具屍體其中有兩具姓日向,和上一任梅機關科長一個姓氏。他就算是傻子也能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而且,竹木雅佩戴德國手槍很正常,畢竟日本和德國是盟友。
甚至一開始竹木雅命人拍他和自己的合照,包括參加宴會,都是爲了給那個新來的梅機關科長一個下馬威。
他之前對唐文傑說的推理,一半真一半假,他故意將嫌疑引到國民黨身上,也是因爲他知道,他們動不了真兇。
林海有些惆悵,他想不明白爲什麼竹木雅會設定一個這樣的比賽,他也想不明白周木到底爲什麼要做叛徒,更想不明白爲什麼周木會和他長得那麼像。
林海靠在牆角點燃了一根菸,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竹木雅說的那個“比賽”。他看着前方被人踩得灰糉的雪渣,有些恍惚。有那麼一瞬間,林海擔心周木會從哪個地方突然跳出來,然後給他一槍。
隨後他又搖了下腦袋,說了句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