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地上,把手中的劍仍到一旁,揉了揉那被他震得發痛的虎口,“不來了不來了,這哪是切磋武藝,簡直就是謀殺親妹夫啊!”
揉了揉那有些青紫的下巴,呂不周簡直欲哭無淚。
一大早上被秦未澤拎起來,扔給他一把劍就泄憤似的招招狠辣。情急之下,呂不周勉強招架,結果被打的鼻青臉腫的。
秦未澤翻了一個漂亮的劍花,把呂不周的劍挑到了他面前,“繼續!讎”
“啊?”哭喪着一張臉,這是要給他毀容的節奏嗎?知道拾歡被人帶走他不高興,也不能拿他練手啊!
“你若真是捨不得,直接去搶回來不就行了!緊”
“那好,本王就派你去了。事成之後,定然用萬兩黃金作爲謝禮。”丹鳳眼中滿是戲謔。
呂不周連連擺手,“那可是皇上親自下旨讓她回去的,恐怕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
秦未澤一副要你多嘴的表情。
昨夜是他大意了,本來宮宴之上其樂融融,可是撫遠將軍突然提及在外戍守邊關這些年,都無法享受天倫之樂,虧欠妻兒太多。
而韓拾俊又藉機把話題扯到了拾歡的身上,父皇得知之後,便下旨要拾歡立刻返回撫遠將軍府。
時機把握的恰到好處,而這藉口也不容反駁。
若真的不讓拾歡回去,那麼便是抗旨。太子定然會抓住這一機會,大做文章。
放她回去也無妨,再怎麼折騰,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扔下手中的劍,秦未澤向樹林外走去。
“喂,你去哪兒啊!”
“自然是去撫遠將軍府拜會一番!”
當天晚上拾歡並未去見撫遠將軍,韓拾俊安置她好好地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上再見不遲。
韓拾俊已經讓人把拾歡的房間重新收拾了一番,安排了他身邊的丫鬟文巧來照顧她的一切。
第二天一早,韓拾俊早早地來到拾歡的院落中等候她。
見她出來,韓拾俊笑道:“怎麼樣,是不是自家的牀睡得舒服?”
其實對於拾歡來說,她對這裡並沒有太多家的感覺。唯一讓她覺得舒服的便是不用時刻擔心秦未澤那廝。
可是她不忍讓他失望,笑着說道:“是啊,昨夜睡得很香。”
“走吧,爹孃都已經在前廳等着了。”
他口中的娘,定然是指那嫡母李溫婉無疑了。
一進門,便看見一箇中年男子與一位貴婦人坐在主位之上。一見來人,那男子開口說道:“拾歡來了,快讓爹看看。”
那中年男子膚色偏黑,想必是因爲長年戍守邊關,風吹日曬纔會如此。拾歡注意到那大手上有着厚厚的繭子。濃眉英挺,雙目炯炯有神,聲洪如鍾。
拾歡走上前,韓驍看着女兒都出落得這麼漂亮了,心中無限感慨。若柔兒還活着,定然會很高興的。
一旁的李溫婉假意笑着看着眼前的這一幕。李文航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哥哥就這麼一個獨子,居然還被這小賤蹄子給害死了,她又怎麼能不恨!
而且她出落得和她那狐媚的孃親簡直一個樣,看了都讓人心生厭煩。
不過將軍夫人把自己的情緒隱藏的很好。當着夫君的面,該做的還是要做好的。畢竟她可是一品誥命夫人,在人前還是要溫婉賢淑的。
“這一去邊關就是五年,也無無暇照顧你,拾歡,是爹不好。”
“爹爹保家衛國,使我秦月王朝邊境安定,不受外族侵擾,乃是造福於民的好事。爹爹不必自責,拾歡知道你心裡是想着我的。”
“我的拾歡真是懂事了。”
看着父女團聚的場景,李溫婉緩緩起身,“夫君你只顧着說話,拾歡從進來就一直站着呢!”
“對對對,看我這一時高興,竟然忘記了。來拾歡,我們坐下說。”
這嫡母居然這麼心慈面軟?
可是仔細一看,那微微上挑的眼角,不時閃過算計的目光,都讓拾歡覺得可笑。
落了座,拾歡與撫遠將軍閒話家常。韓拾俊很慶幸拾歡能回來,一家人在一起其樂融融纔是最重要的。
而且孃親好像對拾歡的態度也轉變了很多,不像之前那樣嚴厲了。
聽到拾歡說她失憶了,撫遠將軍的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怎麼會受傷的呢?”
一聽問道這件事上,李溫婉頓時豎起耳朵,仔細地聽着拾歡的說辭。
把她送給太子原本撫遠將軍是不知道的。本想着生米煮成熟飯之後再告知他,可誰知這死丫頭中途居然逃走了。
“爹爹不要問那麼多了,我現在已經好了不是嗎?”看着李溫婉的樣子,拾歡冷笑,原來她還是有所顧忌的。
沒有拆穿她,是不想讓撫遠將軍費心勞神。
她可以感受出來,撫遠將軍真的很疼愛自己的女兒,可是長年在外,他卻無法護得女兒周全。
“是啊,拾歡沒事纔是最重要的。”李溫婉在一旁說道。
見她不願說,撫遠將軍也不想逼她。無論如何,她平安這是最重要的。
又閒話了一會兒,撫遠將軍要入宮了,拾歡便回到了自己的院落中。
這院子中有一棵很大的梨樹,看着上面掛滿了梨子,黃橙橙的,拾歡忍不住有些流口水。
看了看身邊的文巧,拾歡說道:“你先回去取些茶點來放到樹下的石桌上。”
“好,奴婢去去就來。”
見她走了,拾歡立刻挽起袖子,把那長的拖地的裙子拉起來,系在身側。抱着樹幹便開始往上爬。
不管那嫡母是不是別有用心,都不能影響她此刻的心情。在這個世界中,好像有人突然關心自己,她真的很高興。
這樹雖然高大,可是並不難爬。沒一會兒功夫,拾歡便已經爬了上去。
看着那一個個香噴噴的梨子,拾歡在樹上找了一個合適的位置坐下,摘了一個梨子便咬了一口。
香甜可口,汁水四溢。
她正吃着,突然間聽到有人過來了。一看居然是李溫婉和韓拾俊。
“拾俊,怎麼連你也幫着那死丫頭?你看她一出現,你爹就完全不理會你了。你自己也該長點心,不然這整個韓家都要是她的天下了。”
撫遠將軍不在,李溫婉也就沒有必要演戲了。那陰狠的樣子與人前那溫婉賢淑簡直就是鮮明的對比。
韓拾俊無奈地停下腳步,“娘,你不要這麼說拾歡。我們是一家人,大家和睦相處不好嗎?”
“誰跟那下賤胚子是一家人啊!你就是被她的表象迷惑了,她娘不是好東西,她更加不是。當年若不是我有手段,恐怕今日就得你去給別人家做小廝了!”
“夠了,娘!拾歡是什麼樣的人與她娘又有什麼關係。再說了,她是我妹妹,我就應該照顧她。”
“你……”
“好了娘,我還有事,先走了。”
李溫婉氣得不輕,自己的兒子是指望不上了,可是她決不能讓着死丫頭在府裡面興風作浪,絕不!
看着李溫婉的背影,拾歡靠在背後的樹幹上,真是愜意啊,不但有好東西吃,還有這麼精彩的戲可以看。
“你若是再不老實,恐怕那樹幹就要斷了。”聽着那熟悉的聲音,拾歡向下看去,簡寒之居然站在下面。
“你怎麼來了?”
“聽說你回來了便過來看看。”這丫頭還真是沒有一刻老實的時候,居然爬到了樹上。
拾歡摘了幾個梨子,直接扔給簡寒之,“這梨子甜得很,你嚐嚐。”
一把接住她扔過來的梨子,簡寒之笑着問道:“梨是下來了,你可要怎麼下來呢?”
“怎麼上就怎麼下唄!”
拾歡如法炮製,抱住樹幹一點點地溜了下去。
一落地,便興奮地說道:“快嚐嚐,好吃得很。”
看着她的裝扮,簡寒之握緊拳頭放在嘴邊,假裝輕咳了幾聲,實際上實在是忍不住心中的笑意了。
好端端的衣服,居然被她穿出了小廝的風格。那原本漂亮的裙襬被系起來,別在腰間,露出了裡面的長褲。白嫩的小臂露在外面,她絲毫不覺得有何不妥。
哪有一個姑娘家會是這樣的。
這驚世駭俗的舉動,也就她能做出來。
看着簡寒之那古怪的表情,拾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瞬間明白了。
“想笑就笑唄,當心憋出內傷。”
“哈哈……”簡寒之實在是忍不住了,輕笑出聲。
放下裙襬,收拾好袖子,拾歡恢復成了乖巧的樣子。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一邊啃着梨子一邊問道:“爲什麼我能這麼順利地回到將軍府?”
簡寒之在她對面坐下,“難道你還沒做夠苦力?”
“少來,這件事一定跟你有關係對不對。”
“說有關係也不全是,因爲這件事可都是將軍做的。但是說沒關係也不妥,因爲我還出了那麼一點點的主意。”
拾歡就知道,要讓秦未澤放人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果真簡寒之也參與其中。
“雖然你與那狐狸的鬼心眼一樣多,可是還是要謝謝你幫我脫身。”
“狐狸?呵呵……”用來形容寧王爺倒也貼切。
看了她一眼,突然發現她的頭髮上有一片葉子。簡寒之也沒多想,伸手便去替她摘了下來。
文巧回來了,見一個陌生的男子居然對自家小姐動手動腳,這還了得。
放下手中的茶點,立刻護在拾歡面前,對簡寒之說道:“大膽淫賊,居然敢調戲我家小姐,看將軍知道之後不打斷你的腿。”
正在喝茶的拾歡一聽文巧這
麼“驚世駭俗”的言論,“噗”地一聲便噴了出來。
“咳咳咳……哈哈……淫賊!”拾歡笑得前仰後合。
簡寒之這般溫潤如玉之人,居然也會被錯認成了淫賊?這丫頭還真是有趣。
莫名其妙地看着小姐,怎麼笑成了這個樣子?
簡寒之也不惱,倒是有些欣賞着丫鬟的護主。笑着對文巧說道:“我這淫賊,可是從將軍府的大門大搖大擺地走進來的呢。”
突然間意識到這是貴客,文巧一下子有些難爲情,“公子,是奴婢眼拙,還……還望公子不要怪罪。”
“無妨!”看着拾歡笑得那麼開心,簡寒之也跟着心情大好。
“文巧你先回去吧,放心,有你剛剛的警告,這淫賊不敢對我怎麼樣的。”拾歡笑着調侃着。
文巧一下子羞紅了臉,連忙離開了。
“這丫頭,倒也有趣。”
“她原本在我哥身邊的,我回來了纔來的。不過我倒是喜歡她的性格。簡大人,被人授予了這麼個‘風雅’的稱號,有何感想啊?”
“幸好那採花賊已經被抓住了,否則我豈不是要白白替他頂罪了。”他看了看拾歡,笑着說道:“你也別叫我簡大人了,叫我寒之便好。”
拾歡本不想叫,可是看着他堅持的樣子,便點點頭。
“爲何不見你戴那簪花?”
“收起來了,等行情好了,準備賣個好價錢。”
簡寒之輕笑,那東西可是傳了三代的寶貝,她的小腦袋裡居然只想着銀子?
不過不戴就不戴吧,只要她收下了就好。
並沒有告訴她他們有婚約之事。簡寒之不想嚇到她,也不想讓他們之間因爲這個事情疏遠。如今他們的相處也很好,他想等着她慢慢地愛上他,要她心甘情願地跟他在一起。
又閒話了一會兒,見天色不早了,簡寒之起身,“過幾日就是中秋了,可別忘了你欠我的東西。”
“什麼東西?”拾歡有些不解地問道。
簡寒之頓時語塞,“你真的忘了?若真的忘記了,那我就要向你討要更加貴重的東西了。”
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樣子,拾歡噗嗤一聲笑了,“逗你的,《水調歌頭》嘛,本姑娘的記憶力沒那麼差啦!”
看着她的笑容,簡寒之輕笑,這丫頭還真是淘氣的很呢。
從拾歡的院落出來,簡寒之在花園中走着。迎面便看到了從宮中回來的撫遠將軍。
“參見將軍。”簡寒之一拱手。
見來人時簡寒之,韓驍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原來是寒之啊,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了?你爹身體可還好?回去告訴他,改日我一定找他痛飲幾杯。”
“家父一切都好,多謝將軍掛念。昨日家父聽聞將軍還朝,早就備好了好酒等着將軍呢。”
韓驍滿意地點點頭。簡寒之是他看着長大的,他自然是喜歡的很。如今想想,拾歡差不多也快到出閣的年紀了,而眼前的人正是他中意的女婿。
這麼多年一直未公佈他與拾歡有婚約的事情,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爲他的夫人,李溫婉。畢竟拾歡是他的私生女,對外見不得光。李溫婉當年堅決反對他向衆人告知與簡家聯姻之事。因爲覺得有些虧欠她,韓驍便同意了。
可是如今拾歡已經長大了,看來也應該到了公佈消息的時候了。
“你爹可有跟你說過你與拾歡的事情?”
簡寒之點點頭,“是。”
“那你的意思呢?”
“只要將軍不嫌棄,我願意照顧拾歡一輩子。”
“好好好!”韓驍很是滿意,如果有他照顧拾歡,那麼他便放心多了。
聽到將軍這麼說,簡寒之心中也是高興的。
“將軍,我有一個請求,不知當說不當說。”
“但說無妨。”
“能不能先不要告訴拾歡關於我們婚約的事情。”
“這是爲何?”
“我不希望她是因爲婚約才嫁給我,我希望她是因爲看中我這個人!”
一抹讚許的目光出現在韓驍的眼中,想不到簡寒之這孩子果真與衆不同。自古以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誰去真正關心愛與不愛。
“好,我答應你!不過你也要快點努力,若拾歡被別人搶走了,那我也是無可奈何的。”
簡寒之笑着點點頭。
這二人談得興起,可是誰也沒有注意到那拐角處的秦未澤。他細細地聽着他們的談話,那字裡行間透露出來的意思,讓他一點點地陰沉了目光。
婚約?拾歡與簡寒之之間居然有婚約?
爲何這麼多年他從未聽說過這件事?這官宦顯貴之間聯姻的話,往往很早就會公佈,因爲這樣對兩家人都有利。
可是拾歡與簡寒之的事情居然被隱瞞的密不透風。
他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冷笑一聲,轉身便離開了撫遠將軍府。
這將軍府的日子還算愜意,拾歡這幾日都躲在房間裡寫着《水調歌頭》,那旁邊的宣紙堆了很多,可是每一次她都不滿意,一遍遍地練習着。
韓拾俊拎着一個盒子走了進來,“這麼好興致,居然在練書法。”
把盒子放在了桌子上,一打開,便成功地看到拾歡的眼神一亮。
好香的味道,她走上前一看,居然是蓮藕桂花糕。
“謝謝哥!”她也不客氣,拿起一塊便吃了起來。
給她倒了一杯茶,韓拾俊說道:“自從那日我們從寧王府回來之後,寧王爺就病了,而且一直臥牀不起,這幾日都未上朝。”
“病了?”拾歡揣磨着這個字眼。這個理由也太牽強了,他身邊有呂不周那個大神醫,怎麼可能會讓他生病?而且還是這麼久的時間。
這其中,定有貓膩。
“會不會是裝的?”
“皇上已經派人去看過了,他確實是病了,太醫院束手無策,呂太醫這幾日幾乎天天都在寧王府中,可是還是沒有辦法。”
這下拾歡的疑惑更大了。
秦未澤做事向來都是有目的的,所以這其中定然有什麼緣故。
而且他選擇的時間點有些詭異,她剛剛離開的第二天便開始稱病。如果她沒記錯的話,聖旨應該是前一天的晚上頒下的。難道秦未澤與自己那皇帝老爹鬥氣?
以他的城府,不可能採用這麼幼稚的辦法。
還要呂不周配合着他演戲,拾歡總覺得秦未澤時在佈局,稱病只是這盤棋局的一部分。呂不周的任務,就是配合他演好戲。
有沒有可能是因爲太子?
秦未澤剛剛破案,百姓擁護,風頭正盛,沒理由去躲着太子,這種可能性也被拾歡排除了。
她的心裡開始隱隱不安,總覺得秦未澤這古怪的“病”定然與自己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