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震感實在強烈, 強烈到欒子辰和夏歡一感覺到,就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地動了。
所謂屋漏偏逢連陰雨,說的便是他們兩個此時此刻的境地了。也不知道天底下的人又做了什麼孽, 惹得老天爺生了這樣大的氣, 整個大地左搖右擺還不夠, 天上往下頭不停地扔石頭。
當然也是欒子辰和夏歡兩個待在地底下的緣故, 要是留在地面上, 他們兩個定然是看不見此等景象的。
其實要是認真說起來,欒子辰和夏歡兩個,可都是從小就在京城裡長大的, 除了在書上見過地動的描述,平日哪裡見過這麼大的陣仗?所以便是向來喜怒都不形於色的欒大人, 臉上都帶了一絲擔憂。
至於那個專門裝柔弱的夏王爺更是嚇得直跺腳, 整個人掛在欒子辰身上就不下來了。
不過欒子辰倒是希望夏歡跟着他緊些, 就算髮生了什麼事,他也好能照看些。所以欒子辰摟着夏歡, 就專揀靠牆根的地方走,就怕掉下來的石頭不長眼,正好砸在了夏歡的腦袋上。
“欒大人,咱們兩個不會死在這裡吧?”
幸虧現在天色暗,不然夏歡一定能看見欒子辰翻的老大的白眼。
爲什麼夏歡總是能在最最危機的時候說出最最不着調的話來呢?
只是不管夏歡怎麼不着調, 欒大人可不能不着調, 這尋找出路的任務可是全落在欒大人的肩頭上。不過欒大人雖是心有擔憂, 卻也不至於十分害怕, 因爲這個密室不可能真的無路可走。
只是現在的情況有些糟糕。
欒子辰護着夏歡轉了個身, 這才把那塊掉下來的石頭給躲了過去。
夏歡窩在欒子辰的懷裡喘了口大氣,
“胳膊傷了就是不方便。”
“現在的塌陷還不厲害, 我們靠着牆根走還能保證無恙,只是我們越拖延情況就會越糟。”
夏歡點點頭表示同意,當然欒子辰有沒有看見還是兩說,只是夏歡一邊走路一邊還摸着牆,然後摸着摸着就覺出不對來了。
這裡有標記。
“欒大人,你快來看看這是什麼?”
欒大人聽見夏歡叫他,這就隨着夏歡的意思往牆上摸索了,然後這一摸,就摸出個大概來了。
還是那個霧氣繚繞之深淵。
欒子辰見此大喜!就是這裡!
可就在欒子辰準備好好摸摸找找有沒有什麼線索的時候,整個大地卻是猛地一震!欒子辰當下腳步不穩,這便一個踉蹌倒在了一旁。
然後剛剛還牽着夏歡的手,就募地一鬆!
“夏歡!”
剛剛的地動來得太過猝不及防,就是被欒子辰牽着的夏歡也一下子沒能站穩,幾經周折之後,便也就鬆開了欒子辰的手。只是夏歡的情況明顯沒有欒大人好,欒大人最多是摔了屁股墩兒,可他夏歡卻是被掉下來的碎石砸了個正着。
剛剛好在另一邊的手臂上。
這下好了,兩邊手臂都不能動了。
“沒……沒事!先從這裡逃出去再說!”
兩旁的碎石越來越多,眼看着整個密室就要塌了。
所以見到此情此景的欒子辰也沒有再猶豫,也不管旁邊的景物是不是還搖搖晃晃,這就掙扎起來,走到了那面畫着標記的牆上。
還是那個霧氣繚繞之深淵沒錯。
只是這下頭是什麼?
欒子辰兩隻手都在牆上摸着,自然騰不出手來拉夏歡,當然就是欒子辰要拉夏歡,夏歡也不給他拉。
#我現在沒有一隻手是好的怎麼給你拉!#
“怎麼?發現什麼不對了嗎?”
夏歡見過了這麼久了欒子辰還不說話,這就對着他問道。
欒子辰又仔細地將下頭那個標記摸了摸,這次回答夏歡的問題,
“上面是那個霧氣繚繞之深淵沒錯,可下頭卻是又多了些東西。依着這模樣,大概是六條橫槓。”
“六條橫槓?”
“對!就是六條橫槓。”
只是,那個霧氣繚繞之深淵和這個六條橫槓又有什麼關係?
“這裡是太子的地方。”
欒子辰扭過頭去看向夏歡,
“對,這裡是太子的地方,然後呢?”
“向來以九五之尊比喻聖上,那太子呢?”
當是四爻。
乾之一卦,至剛至險,無一卦稱吉,尤其是那第四爻。
九四。或躍在淵。無咎。
或者,疑而未定之意,所謂進退之際,無適無莫,無可不可。
淵者,上空下洞,深昧不明,神龍所棲之地。
自古以來,這太子之位便就是最最是難當的,要是做的太多,那就是意圖不軌,有逼位之嫌,可若是做的太少,那就又是尸位素餐,有不實之過。
稍有不慎,可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所以用這第四爻來比喻太子之位,最最合適不過。離最最中正的九五之位只有一爻之隔,可這險這怕這謹言慎行這如履薄冰,卻不會少了半分。
所以,這機關……
欒子辰伸出手去找到那六條橫槓裡的第四條,然後猛地一按!
然後四周轟隆巨響,正中一處就猛地露出個大口來!
欒子辰見此自是大喜,扭回頭來就要拉着夏歡離開,卻不妨剛回頭,就看見了兩隻手臂都耷拉着的夏歡。
這是,怎麼了?
此時此刻當然不是解釋的好時機啦!沒看到外頭還在下石頭嘛!夏歡也不理會欒子辰,邁着大步就進了那條燈火通明的暗道,好像那兩條受傷的胳膊不是他的一樣。
欒子辰見夏歡進去了,自然也跟在後頭進去了,只是剛進去就把夏歡給喊住了,
“剛剛砸着的?”
夏歡轉過身來點點頭,
“我是不是特別倒黴啊,石頭都跟長眼睛似的往我頭上砸。”
說罷,還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
然後欒子辰就上了心。
要是夏歡露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那欒子辰可能不覺得發生了什麼大事,可要是夏歡故作輕鬆地打趣,那就一定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所以欒子辰也顧不上探查探查現在的處境,這就準備先看看夏歡的傷口。
“嘶——”
看看,看看,果然傷得不輕吧!欒子辰纔剛剛碰上去,夏歡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傷成這樣怎麼不跟我說?”
夏歡彆彆扭扭不肯回答,倒是欒子辰失了耐心,當即就把夏歡按到了地上,
“坐下。”
夏歡沒脾氣,十分乖巧地坐下了。
至於欒大人則是伸手一勾,就把自己頭上的簪子給抽下來了。
#天哪,欒大人不是想那啥啥啥吧!我還受着傷呢!欒大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有節操啦!#
這麼沒節操的想法,自然是從夏歡腦子裡頭蹦出來的,欒大人怎麼可能做出那麼沒人性的事情呢!至於欒大人爲什麼要解簪子嘛,那是爲了幫夏歡把袖子從傷口上撕下來。
那上頭沾了血,黏在傷口上,遲早要出炎症。
所以解了簪子的欒大人,這就跪坐在夏歡身前,幫他拆袖子了。
而一直看着欒大人的夏歡,也一下子沒了言語。
欒子辰,從來就是對他好的。
“欒大人,你太小力了!再大力些!對!就是這樣!”
夏歡從來就是個和稀泥的,從來不跟你說正事,一到正事就跑偏,還跑得極其離譜。所以深知夏歡習性的欒子辰也不掙扎了,由着他亂七八糟地瞎叫。
其實不過是欒子辰在幫夏歡處理傷口。
“哦!欒大人!你太勇猛了!快把我的衣服都撕成碎片吧!”
欒子辰剛剛把粘在夏歡傷口上的衣服挑開。
“天哪!這紅紅的一片是什麼呢!看起來好可怕啊!欒大人快幫我把它拿開!”
這是欒子辰在幫夏歡清理血跡。
“誒呀,欒大人你好溫柔啊,看來你已經喜歡我很久了,不用害羞,快來好好愛我吧!”
還好還好,欒大人總算幫夏歡包紮好了傷口,不然指不定夏歡還要說出什麼不要臉的話來呢。
趁着夏歡沒有話說的當口,欒子辰趕緊看了看周圍的情況。
這裡的建築顯然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整個通道都是由精鋼打造。欒子辰和夏歡剛纔進來的時候沒仔細看,只覺得裡頭燈火通明,現在看看,方纔知道這牆裡頭都嵌着一顆一顆的夜明珠。
好大的手筆。
欒子辰和夏歡相視一眼,這就雙雙往裡頭有了。
也不知道會遇到什麼。
這裡的通道不寬,大抵只能容得下兩個人並排走,可這通道卻是極長,極長。曲曲折折的,也不知道會通向哪裡。
然後大概走了一個時辰的樣子,前頭的景象卻是豁然開朗。
一間方形的囚室。
還是間,沒有荒廢許久的囚室。
欒子辰走到前頭摸了摸桌面,沒有太多灰塵。
“看來沒有廢棄很久。”
夏歡點了點頭。
這裡還挺乾淨的,牆角四角上沒有蜘蛛網,地上的東西也不算雜亂。
“只是,這間囚室是來做什麼的?”
欒子辰也想知道。
這裡手銬腳銬齊全,各式刑具也都具備,自然是件囚室沒錯,可是,這些刑具也太粗了吧?鎖個成年男子也不止於用這麼粗的鏈子吧?
夏歡顯然也是這麼想的,伸過手去就比劃了比劃。
跟他的大手臂一樣粗。
“難道是用來鎖牲口的?”
“建這麼一個精鋼所制的囚室就爲了鎖幾個牲口?還有這手銬腳銬也太小了吧?”
的確,這鏈子雖粗,可那大小還是按着人的手腕腳腕做的。
力大無比的人。巨人?
也許這就是太子的秘密?
“此事還是先擱置吧,我們回到縣衙後再從長計議。”
可是聽到夏歡說這話的欒子辰卻是搖了搖頭,
“小骨頭不會那麼容易讓我們回去的吧。而且……”欒子辰欲言又止,整個人扭過身子來就對着夏歡笑了笑,
“小骨頭一心想要把關於太子的事情隱下去,甚至不惜殺掉二狗,可陸文傑的線索還是被我們找到了。你說,是誰在引導我們呢?縣衙如今,當真安全嗎?”
然後聽聞欒子辰如此說的夏歡便是猛地一震。
趙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