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義無意中看見了那日唐紹給他的木匣,回來後他便一直把木匣放在御書房妥善保存着,一直沒有動過。他一直很好奇木匣中放的究竟是什麼,一直以來他都接受不了唐紹所說的事實,可回過頭來仔細想想她當日的那番話似乎並非胡言亂語,倘若紹兒真的是一千年以後的人,那麼所有她以前的奇怪之處就都能說得通了,難道這木匣中放的是紹兒想要證明自己的證據嗎?
“趙林,擺駕儀寧宮!”
唐紹來了月信,肚子疼得厲害,因此用過晚膳後便早早的躺下了,哪想到光義會突然過來。茗衣、巧月忙上前迎駕:“奴婢叩見陛下。”
“起吧,皇后呢,怎麼不見她?”
茗衣解釋道:“回陛下,娘娘身子有些不舒服,用過晚膳後便睡下休息了,還勞煩陛下明日再過來吧。”
光義擺出一副帝王威儀,道:“都下去吧,朕進去瞧瞧。”
“是。”
夏天裡唐紹最怕熱了,哪怕是此刻肚子疼得厲害她也堅決不蓋被子,而是把被子整整齊齊的鋪好在牀榻外側,整個人縮着身子側臥着,一隻手和一條腿凌亂的搭在被子上,這樣“不雅”的睡姿被光義瞧見,免不了一通責怪。
見唐紹緊緊捂住小腹,疼得難受的樣子,光義算了算日子,估計差不多了,每次她總要疼個一兩天,於是光義給她蓋好了被子,道:“怎麼這麼不會照顧自己?身上來了月事也不蓋好被子,萬一着涼了怎麼辦?”
唐紹一腳蹬開被子,道:“你知道我素來怕熱,不蓋!”
光義搖搖頭,又賭氣?僵了半天,終是笑了:“又在和我賭氣嗎?你前幾日說的那件事總要給我些時間好好想清楚是不是?雖然我還不知道木匣中所放爲何物,但你回來那日我就說過,無論如何,我相信你,我說到做到。”
“真的?”
光義點頭:“真的。”
唐紹這才美美的露出一絲笑容,讓光義扶起自己,道:“光義,我知道你現在還無法完全相信,不過時間自會證明一切。”
光義拉好被子蓋住唐紹下身,又把小腹圍了圍緊,道:“這樣可好?別任性,若是着涼疼得厲害了,難受的還不是你自己?”
“聽說,立太子之事都籌備好了?”
“正在着禮部準備,對了,元侃將來做了太子,名字總不能與衆兄弟相同,《易經》中說‘恆者,久也’、‘恆,德之固也’,都是很好的寓意,不如就叫趙恆,如何?”
“趙恆,倒是好名字,不過……”唐紹故意拉長音道:“你有問過我的意思嗎?”
光義先是一愣,很快又討好般抱住唐紹:“想來你也會同意的。”
唐紹白了他一眼,道:“日子定好了嗎?”
“八月壬辰日大吉,就定在那日。”
太好了,果然沒出差錯,歷史仍在按它本來的軌跡發展着,八月壬辰日,趙恆,都沒錯,現在只等着那一天的到來了。
“哥,你來了。”元佑興奮地跑上前去拉着元侃的手,道:“爹孃在書房等你好久了,還說不讓我進去,哥,爹孃找你什麼事啊?”
元侃哄道:“哥也不知道,一會兒出來再告訴你,嗯?現在,先讓碧荷領你去玩好不好?”
“嗯。”元佑點點頭,由碧荷領着他去玩了。
一進書房,元侃就行了個大禮:“兒臣見過父皇母后。”
“起來吧,人長大了,規矩也是該立了,不過私下裡不必如此正式,還是叫爹孃就好,你說呢,紹兒?”
“本就該如此,自家兒子幹嘛那麼生分。”
“如此,兒子便不客氣了。”元侃坐到光義和唐紹對面,問道:“爹孃叫兒子來可是爲了立太子一事?”
光義笑道:“你倒是開門見山,既然如此爹就和你明說,冊立太子之禮已着禮部準備着了,明日朕便下旨昭告天下,從明日起,你的名字叫趙恆,取長久、永固之意,元侃,爹對你的期望很高,千萬不要讓爹失望,知道了嗎?”
元侃下地跪拜道:“爹孃放心,兒子定不負爹孃厚望。”
第二日,趙林率一衆人等到了乾元殿。
“壽王接旨……”
“兒臣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天地社稷,自古帝王繼天之極,撫御還區,必建元立儲,以綿宗社無疆之休。嫡長子元侃,人品貴重,深肖朕躬,着冊立爲皇太子,更名恆,八月壬辰日行冊立大禮,大赦天下,欽此!”
元侃跪地雙手接過聖旨,道:“兒臣叩謝父皇隆恩。”
聖旨一出,轟動天下,百姓們更是高興極了,算起來,中原王朝已經有一百多年沒有立過太子了吧,如今陛下立壽王爲太子,不正是件大喜事麼?百姓們奔走相告,一傳十十傳百,人人都在討論着陛下立太子之事。
消息很快傳到了遼國,耶律隆緒第一個知道了。
“趙光義立太子了?消息可靠嗎?”
“回皇上,千真萬確,不過臣還聽說宋國失蹤了三年之久的皇后前不久突然回宮,只說大病初癒,緊接着,嫡長子壽王便被立爲太子。”
耶律隆緒並未想太多,他也曾聽說過一些關於宋國皇后的流言,不過都沒有放在心上,與他無關的事他向來不關心,只知道宋國皇后本是南唐公主,國滅被俘,卻被趙光義看上封了貴妃,後來便晉爲皇后,爲趙光義育有三子一女,幼子早夭,這些是他僅有的瞭解了。
“按規矩,派使者前去慶賀即可,退下吧。”
“臣告退。”
雖說蕭琬一事早已草草了結,韓德讓也只被關了幾日就放了出來,可冷靜下來的蕭太后仔細想想這件事,總覺得哪裡不對,蕭琬怎麼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消失,她又是怎麼拿到的玉牌?按皇帝的話說,她當時在皇帝寢宮,韓德讓的人無論如何也進不去,寢宮的侍衛也從未被驚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蕭琬搞的鬼?總覺得她身上的氣質、她的眼神、她的一言一行都與她的年齡不符,她究竟是誰?
“太后,韓大人求見,說有重要的事要稟報太后。”
“傳。”
“臣韓德讓見過太后,太后千歲。”
“起來吧,眼見天就要黑了,有什麼事非得現在來找哀家?莫不是又是爲了蕭琬的事?”
“正是。太后您想想看,當時蕭琬姑娘身在皇上寢宮,就算臣有三頭六臂也絕不可能把人帶走,更不要說殺了她了,此事疑點頗多,臣不能不告訴太后。”
“你說的這些哀家都想到了,蕭琬本是漢人女子,來路不明,十分可疑,這樣吧,哀家派你這就去徹查此事,切記不要聲張。”
思量片刻,韓德讓道:“太后,臣已查出來了些端倪,因此特來稟報。事發當晚,臣正要審訊柴房的下人,卻發現幾人均已被殺,殺人手法很像中原一帶的,而臣手裡這幅畫像更讓臣懷疑蕭琬根本沒死,而這一切都是她早已設計好的。”
“呈上來。”
一旁的宮女將畫像呈給蕭太后,她將畫軸展開,畫中是一位身着宋朝後妃服飾的女子,頭戴鳳釵,想必是韓德讓想盡辦法弄來的宋國皇后畫像吧。可當蕭太后定睛一看,畫中女子竟如此面熟,不禁脫口而出:“蕭琬!”
韓德讓見蕭太后如此表情,趁熱打鐵道:“沒錯,蕭琬就是宋國的皇后。臣聽說他們的皇后消失三年後突然回宮,再聯想起蕭琬一事,臣總覺得其中有蹊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臣才得了這幅畫像,沒想到果真如臣所料,她們就是同一個人。”
蕭太后大驚,可卻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蕭琬之事哀家也疑心,可她看上去不過二十左右年紀,宋國皇后想來與哀家年紀相仿,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你確定過了嗎?這幅畫像若是假的呢?”
韓德讓十分肯定,道:“臣已查明,絕不會有錯。”
“落秋,去請皇上來,就說哀家有急事找他。”蕭太后一時沒了主意,腦子裡亂成一團,韓德讓所言讓她無法不信,而且他又有證據在手,這件事還是交給皇帝解決吧。
耶律隆緒進去時韓德讓就坐在下首,一動沒動,耶律隆緒看了他一眼,有些生氣:“兒臣見過母后。”
“快起來,皇帝,你快過來看看這幅畫像。”
耶律隆緒不明所以,上前接過畫像,只看了一眼就當場怔住:“琬兒?她怎麼會——這副畫像是哪來的?”
蕭太后道:“沒錯,就是她,哀家和德讓總覺得蕭琬之死疑點重重,又暗中查了許久,德讓好不容易得到了這副畫像,哀家和他都懷疑,蕭琬就是宋國皇后。”
“這怎麼可能?查清楚了嗎?”
韓德讓起身道:“回皇上,臣已將此事查得一清二楚,宋國皇后恰巧此時回宮絕非偶然,她極有可能是從這兒逃了出去。”
“那朕在草原上救了她又如何解釋?”
“也許是另有圖謀,那女子不簡單。”韓德讓道。
蕭太后突然開口道:“不可能,蕭琬雖聰明但卻並無圖謀,這一點哀家絕不會看錯,否則她爲什麼要急着離開?聽說她之所以出宮是因爲身子一直不好的緣故,且是一人出宮靜養,也許是出了什麼意外被人扔到了草原上吧。”
“太后此言不無道理,韓德讓,使臣不必再派,你與朕一同前往宋都慶賀,順便看個究竟!”
韓德讓不敢應允,看向蕭太后。
蕭太后知道自己兒子的脾氣,毫無疑問,他對蕭琬只怕是動了真情了,罷了,有韓德讓在,不會出事,於是她點頭應允。
“臣遵旨。”
“還有一點朕要說明,此次出行,朕做你的隨從。”
“皇上,萬萬不可啊。”
耶律隆緒冷着一張臉,道:“萬萬不可?你在朝堂上屢屢出言頂撞,何曾把朕放在眼裡過?就這麼定了!”扔下這句話,耶律隆緒拂袖而去。
“太后,這……”
蕭太后嘆了口氣,搖搖頭道:“罷了,隨他去吧。”
冊立太子的大典已經過了,唐紹總算鬆了口氣,總算是相安無事的度過了這段時間,沒有意外,沒有差錯,一切都如歷史上的一樣照常進行着,光義,是時候,揭開木匣裡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