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峻是第一個發現陳老太跌下牀的，我隨他來到陳老太的房裡的時候，陳老太已被他扶上牀躺着了，三個老太太隨後也到了房裡。
“咳、咳、咳…”陳老太一個勁地咳着，喘氣的聲音在喉嚨裡呼呼直響，左手慢吞吞地卻不住地拍打着胸口。
“奶奶你怎麼了？沒事吧？”我輕輕幫她捶着胸。
她沒有回答我，眼睛直直地瞪着天花板，半晌才斜過眼看着我不動，眼角上的皺紋裡凸出微小而泛白的眼珠。我心裡緊了緊。
“我、我的腰，疼、疼得厲害…”陳老太看着我一字一頓地說道，“那天、那天摔的。”
“陳奶奶，嚴重嗎？我、我送你去醫院吧！”那天是我把她撞倒在地的，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我該怎麼辦呀？我慌了手腳。
“我、我…”陳老太有氣無力地喘息着，瞬間眼神變得撲朔迷離起來，從我的身上又回到了天花板，“唉，我、我要走了。”陳老太不停地重複着後面一句話，慢慢閉上了眼睛。
“陳奶奶！陳……”我一句話說不出來，都是我不好，把她撞倒在地，是我害了她！這幾天發生的事一下子全涌上心來。怪異的四合院，怪異的里老太之死，還有她傳奇般的身世和經歷、還有我們之間突然地莫名其妙的關係…這下，陳老太又因我而死！
“那天摔的！”誰也不知道那天我把陳老太撞倒在了地上，我不敢說出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我只是太慌亂，李老太活着的時候給我的印象太詭異，而她的死真的嚇着我了，我纔會在慌亂之間衝出來的，纔會不小心撞倒你的，原諒我！
“不！陳奶奶你不能死，你不能死！”我放在她鼻子上的手立刻縮了回來，像觸電一般，卻是冰冷的感覺。我轉過身盯着袁峻，袁峻緊張地看着我。
“啊——！”我大叫一聲，朝母親的房間衝去，高跟鞋噼噼啪啪的腳步聲凌亂地迴響在空空的院子裡，還有風吼得聲音。
“陳老太死了！”媽媽還沒來得及問我，我便大聲地喊出來，黑暗的房間裡沒有開燈，我卻感受到了母親黑暗中看着我的驚恐的眼神。
“啪！”黑暗裡，母親摸索着拉亮的燈，然後一動不動地看着我，轉身朝屋外走去。
“媽！”我腳步有些踉蹌，緊緊拽着母親的手臂，一步一步走進陳老太的房間。
陳老太的眼睛閉上了，早就閉上了，從我衝出門之前的那一刻起，直到現在還是安靜地閉着，只是顯得有些吃力，不像是睡着的樣子，像費了很大的勁才閉上似的。房間裡沉默着，每個人都沒有說話，所有人都不知道該做什麼了，李老太剛走，陳老太就跟着走了。除了母親還處在悲痛中外，另外的三個老太太有些驚恐。
突然，陳老太的眼睛張開，嘴裡又不住地咳起來。
“陳奶奶！”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我，我放開母親的手，衝到牀邊。
“李、李老太呀。”陳奶奶開口了，“平日裡我們都說你大腦有病，遠離你，其實、其實你好孤獨的。”陳老太的眼睛只是睜開，嘴也只是在動，方向卻沒有改變，像是在自言自語。“現在呀，我、我、終於才明白了、你的苦楚，我、跟你說實話吧，你活着的時候——我們——不喜歡你，但——很同情，你也別怪她們，我——來——陪你，你以後啊，不會——不會再孤單啦——咳、咳！”
所有人都愣在那裡，我身上開始冷冰冰發涼，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陳老太的眼睛再次閉上了，這一次，是永遠地閉上了。
房間回覆了寂靜，只有屋外的風依舊沒有停下來。十分鐘後，大家又開始了李老太死時的忙碌，只是此時的心情已經和上次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