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不遠處的杭州城燈火點點，靈船靠岸，張大有坐在船頭，和吳小清聊着天。
忽然，一道清風拂來，張大有吸了吸鼻子，“唔，好香啊。”
吳小清臉一紅，她今晚特意塗了之前去城裡買的香粉，塗的時候還覺得沒什麼味道，以爲被騙了，現在看來那貨郎沒騙她。
“是牡丹的香味！”張大有叫道。
“啊？”吳小清張張嘴，神情發愣，貨郎賣給她的明明是茉莉香啊，怎麼變牡丹了。
這時，一個幽綠的光點在風中閃爍，朝着靈船這邊靠近。
“生意來了。”
吳老頭不知什麼時候走了出來，手裡拿着煙桿，雙眼微眯，盯着那點燈火，輕輕嘬了一口。
提着人皮燈籠的人逐漸走近，張大有也終於察覺到，那牡丹香味是這人身上飄來的。
月光照下，那人也摘下罩在身上的黑色斗篷，露出一張女人的臉。
“真的是牡丹啊。”張大有認識這女人，她是醉仙樓的花魁娘子牡丹！
張大有盯着牡丹，心裡也覺得稀奇，畢竟這麼久以來，來靈船上的客人都是男的，這還是第一次來了一位女人？
吳小清也聞到了牡丹身上的香氣，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師兄聞到的根本就不是她身上的香味！
“奴家牡丹，深夜前來，是想求一件寶物。”牡丹輕言細語地說着，朝船頭衆人福了福身子。
張大有這才注意到牡丹今天未施粉黛，是一張素顏，臉色隱隱發白，卻透出一種病態的美。
不虧是花魁，病了也好看。
說到這醉仙樓，杭州城裡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醉仙樓裡的花魁，可是輕易不會拋頭露面，平日裡跟大家閨秀一樣，二門不出大門不邁，只有高官富商一擲千金，才能見上，也對，是人人都能見到花魁，不就不稀奇了嗎？
這醉仙樓的老鴇，精得很！
做一個氣血方剛的正常青年，張大有看到牡丹，還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因爲這花魁平時就算有大洋，接不接客要看她的心情，現在可是不用花一分大洋就能見到啊。
而吳小清見張大有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眼睛都像是被那人吸住一樣，生氣地在心裡罵了一句，色鬼！
吳老頭倒是對牡丹的美貌沒有絲毫反應，在他眼裡，再美的紅顏最後也會化成枯骨，都是一樣的。只淡淡瞥了她一眼，“上船吧。”
吳老頭對靈船拜了拜，然後照例點燃了三炷香，說道：“你有三炷香的時間，說吧，你想要的寶物是什麼？”
牡丹毫不猶豫的開口：“長相思，我要長相思！”
吳老頭依然淡定，“既然你能提着人皮燈籠找到我這來，那你應該就知道我這艘船上的規矩，長相思我有，但是你能拿什麼來換呢？”
“只要我有的，我都可以換！”牡丹說得十分堅定。
“大有，去貨倉，拿第三層架子上的第三個盒子。”
這一次吳老頭沒有自己去拿寶物，而是吩咐張大有。
“是，師傅。”
因爲有三炷香的時間限制，所以張大有轉身就上樓，這段時間吳老頭一有空，就帶着張大有去熟悉貨倉，所以他很快就捧着一個長方形的盒子走了下來。
吳小清在一旁看着張大有麻利的動作，覺得張大有是看到美人，所以在獻殷勤，於是咬了咬牙，心裡更氣了。
“師傅，給。”
張大有把木盒遞給吳老頭。
吳老頭打開木盒，裡面又是一個小的木盒，這種盒中盒的保存，可見長相思十分珍貴。
吳老頭拿起那個小的木盒，瞥了一眼底下的紙條，目光一變，滿含深意地看向牡丹：“這長相思，需要你的美貌來換！你可願意？”
牡丹聞言臉色一變，“我的美貌！”
要知道美貌對於女人而言，特別是她這種女人，簡直就是比生命還重要啊！
“你換了之後，美貌也不是馬上就沒有，是慢慢的蒼老，黑髮變白髮，最後成爲一個老太婆，而且這是死當，不可以反悔，交換成功後，你的美貌就永遠不能回來了。”
看在牡丹是女人的份上，吳老頭難得解釋了一回。
美貌不像壽命、人性那些，瞬間奪走了之後，旁人也看不出異樣，這美貌要是馬上被拿走，一位漂亮的女人一夜之間變成老太婆，傳出去，不就驚世駭俗了？
你很可不能被打破，靈船顧及到這一點，所以就慢慢收取。
船艙內安靜下來，香在靜靜地燃着，花魁眼裡滿是掙扎，換還是不換呢？
吳老頭瞥了一眼那三炷香，提醒道：“香快燃盡了，如果這次你不願意交換的話，好久不都不能再換了 ”
花魁心中一緊，咬牙道：“我換！”
“好！”
吳老頭把準備好的當契放在牡丹面前，讓她簽下姓名。
“要籤你的真正名字，不能籤花名。”
牡丹拿着筆一頓，然後寫下自己的真名。花魁的真名可是從不外泄的，張大有趁機看了一眼，張翠娘。
喲呵，這花魁居然跟他同姓，張大有挑起眉，不過真沒想到，這名動杭州城的花魁，本名竟然如此普通。
當契簽完，周圍的溫度瞬間就降了下來，船底河水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牡丹身上飄逸出淡淡的粉色煙氣，被它一口吞下，然後發出一聲悶響，似乎並不滿足。
“交易完成，你可以把長相思拿走了。”
牡丹接過那木盒，雙手微微顫抖，臉上是壓抑不住的興奮，打開木盒後，一團清亮的光頓時漫了出來，將整個船艙都照亮了。
光芒散去，露出一枚玉釵，釵體細長，通體碧透，形似一位橫臥的美人，上面又雕刻着鳳紋花飾，那細密的雕刻的痕跡組合在一次，給衆人展示了什麼叫做真正的巧奪天工。
吳小清看呆了，沒有哪個女人會不喜歡這樣的釵子。
不過吳小清還沒來得及多看幾眼，牡丹已確認完畢，合上木盒，朝衆人福身，說了一聲多謝，便轉身下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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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有去送她，很有憐香惜玉的自覺，吳小清也跟着後面，她還想多看幾眼的釵子，可是牡丹肯定不會再打開了。
牡丹下了船，轉身道：“兩位留步。”
大概是換到了寶物，牡丹的心情大好，神色也好了許多，沒有之前那副病殃殃的感覺了。
“對了，姑娘，這個給你。”
牡丹從懷裡拿出一個瓷瓶，遞給吳小清，“這是我自己調的清和香，味道很好，送給你吧。”
吳小清雖然心裡想要，但有些不好意思，“這、這不好吧“。”
牡丹看着吳小清：“難道姑娘是嫌棄我的東西嗎？”
“不，我沒有！”吳小清連忙接過來。
牡丹這才莞爾一笑，“告辭。”
牡丹重新戴上斗篷，提起燈籠，轉過身，宛如一道清風，嫋嫋地離開。
張大有盯着牡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裡，回想她臨走前的那個笑，張大有總覺得笑容下面似乎隱藏着什麼。
好像……好像是悲傷。
張大有不明白，既然換到了寶物，不應該開心嗎？
“師兄，回去了。”
吳小清喊了一聲，張大有沒反應，吳小清見他還看着牡丹離開的地方發呆，在也控制不住心裡的氣，“看看看！還看！人都走不見啦！”
吳小清說完，狠狠瞪了張大有一眼，用力踢了他一腳，然後跑回了船艙裡。
“啊！”
張大有慘叫一聲，然後抱起腳直跳，委屈地喊道：“師妹，你幹嘛踢我啊！我做錯什麼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