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遙光快步進來,眼色屏退左右侍婢,走到皇后跟前欠身行禮。
“說吧。”沈音苒放下手裡的荷花,溫和一笑。
“嚴貴妃方纔在御花園抓了兩個奴才送去了刑房。”遙光疑惑的說:“一個是她宮裡的丫頭叫春妮,一個是御廚房的小勝子。”
“哦?”沈音苒略有疑惑:“知道原因麼?”
“說是春妮手腳不乾淨,屢次在伊湄宮裡偷東西。這回正跟小勝子交接,被嚴貴妃身邊的素惜撞破,抓了個現行。”
遙光如實的回話。
她一直不知道,皇后對她的信任有多少斤兩。就連春妮是皇后的人,也是嚴貴妃先知道的。
“即使如此,抓也就抓了吧。”沈音苒平和的說:“嚴貴妃治宮嚴謹,但願宮中上行下效,能杜絕這等惡事。”
“話是這麼說。”遙光臉上有些不快:“皇上已經很久沒去過伊湄宮了,可不比瞧着,嚴貴妃眼高於頂,還是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
這話倒是說的對。沈音苒凝重點頭:“是啊,無論什麼時候,嚴貴妃就是嚴貴妃。”
“娘娘,那咱們還要忍下去不成?”遙光訝異的問。“還有那徐貴嬪,仗着自己有孕,恨不得上天。明明就是個小小嬪位,奴婢數了數,伺候她的丫頭足有三十六人,比皇后娘娘您還多八個呢?虧她還好意思說自己不喜歡熱鬧,求着皇上免了她好些禮數。”
“你呀。”沈音苒示意她別再多話。“嚴貴妃多年來深受皇恩,加上嚴家最近又風光的很。即便沒有皇上的眷顧,她也是貴妃之尊。並且你沒發覺,近來皇上很寵愛楊嬪。”
點到即止的說話,讓沈音苒的心思顯得很重。
“皇后娘娘是說,皇上是有意待楊嬪好?就是衝着嚴貴妃的?”遙光顯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憑什麼?奴婢怎麼沒瞧出來她哪裡好了!”
“讓你瞧出來怎麼行?”沈音苒辦打趣的說:“你又不是男子,豈會懂這裡面的意思。”
“哼。”遙光冷哼着轉過臉去:“奴婢就是看不慣她那股狷狂,還當自己是這後宮的主子呢!”
“行了,你就少說兩句吧。”沈音苒淡淡笑着:“你去繡院走一趟,把入冬需要的料子都領回來。眼看着天就冷下來了,還是早作準備的好。”
“是,娘娘,奴婢這就去。”遙光明白,皇后這時候支開她,一定和春妮的事有關。
可惜分身乏術,只盼着雪衣能打探到一些動靜。
前腳遙光才,沈音苒就叫了無雙進來。“入秋漸冷,侍衛戍守宮闈辛苦。你去傳本宮口諭,打今兒起,午膳加鍋熱湯,滋補滋補御禦寒。”
“是。”無雙點頭,恭敬的退了下去。
另一邊,嚴一凌也早就有所準備,只等着時辰到。
章嬤嬤挑了件顏色略深的斗篷給她披上:“娘娘,這時候去,會不會早了?”
心想皇后該不會午膳都沒吃就急着把人弄死吧。好歹也等着天黑行事。
“皇后的確沉得住氣,按常理說天黑行事最穩妥。但我總覺得她會反其道而行之。叫咱們猜不到。”嚴一凌看出了章嬤嬤的心思。
“還是娘娘想的周到,那咱們這就去
。”章嬤嬤繫好了斗篷,俯下身替貴妃整理垂角。
嚴一凌正想說不用了,一擡頭,看見個人影進來。臉上好容易有點微笑,一瞬間都凝固了。
章嬤嬤趕緊回過身去,一看來人是皇上,忙跪下去:“奴婢給皇上請安。”
“朕餓了,去準備午膳。”奉臨對章嬤嬤冷冷的說。
毓秀宮沒飯吃,還是蒼穹殿的奴才都手殘了?嚴一凌沒好意思問,但臉色也並不好。
“皇上也不提前打聲招呼,臣妾這裡的飯菜簡陋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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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倒是真的。
嚴一凌叫素惜在後院開了一塊地,自己種上幾種不同的小青菜。
加上院裡院外,長有新鮮的野菜,閒來無事的時候,她就帶着小丫頭們去挖,新鮮着吃,再不晾曬成菜乾也別有一番滋味。
自從和皇帝翻了臉,她就很少讓人從御廚房傳膳過來。
表面上看着像是慪氣,但實際上,她是怕皇后趁機動手腳。
總之小心提防是不會有錯的。
奉臨沉默無語,自己尋了個地方坐下。
嚴一凌僵在一邊,話也不多說,茶水也不送上。好像房裡沒有他這個人。
但是,她心裡有點懷疑,他這時候過來,是爲了阻止自己去審問春妮麼?
“皇上,請用茶。”章嬤嬤可不敢疏忽,聽着裡面沒動靜,便趕緊奉茶進來。“這是雨前的龍井,娘娘特意備下等您過來品嚐的。”
“唔。”奉臨接過茶盞,抿了一口。
章嬤嬤瞥了一眼嚴貴妃,暗示她還是別這麼和皇上僵着,隨後轉身退了出去。
“你沒話要跟朕說?”奉臨的聲音聽不出語氣。
“沒。”嚴一凌簡單一個字就打發了他。
於是又是長長的一陣沉默。
此時此刻,刑房裡的素惜正焦急的等着小姐的到來。
雖說暫時平安無事,可春妮那丫頭,嘴巴緊得很。任是怎麼責問,都沒問出半個有用的字。
等到侍衛換班吃午飯,小姐還沒有現身。
素惜有心回去一趟,又怕一走開這邊出事。
“你怎麼在這兒?”程俊一進來,就看見了素惜。
沒想到這裡會看見他,素惜緊忙將碎髮捋順別在耳後。“你怎麼會來?”
程俊皺了皺眉:“上個月當差跟人打了一架,就被調來看着刑房了。”
他笑得有些靦腆。
“怎麼能這麼冒失呢!”素惜的語氣關心多過責備。“在這裡當差可是不好,天天看見的都是愁眉苦臉,哀死求活的。”
“何止。”程俊嘆氣:“有時候還得送他們上路,替他們收屍。”
話鋒一轉,他又恢復瞭如常的神色:“不過總要有人做。既然是被罰,安心當好差也就是了。”
“要不回頭我跟嚴貴妃說說,調你來伊湄宮?”素惜試探的問。
“那怎麼好。”程俊搖頭:“何況我的性子你還不瞭解麼?這一年,哪個宮苑的差我沒當過。在哪其實都一樣。”
素惜皺眉:“你就那麼不想在……”
我身邊幾個字,她羞於出口。
“什麼?”程俊不太明白的問。
正好一個小太監提着食盒進來,道:“奴才送飯來了。”
程俊看他一眼,認真道:“打開瞧瞧。”
“是。”內侍監揭開了食盒的蓋子:“這是給戍衛大哥你的。底下的纔是給那兩位的。”
“有勞了。”程俊笑着說。
素惜替他端出了菜,拿了一個白饅頭塞到他手裡:“快吃吧。”
“你吃過麼?”程俊問。
“你就別管我了。”素惜看他溫柔的樣子,眼裡藏不住笑。
程俊順手把饅頭掰開,一半塞在她手裡:“吃一點,免得餓壞了。”
內侍監把剩下的菜分別送到春妮和小勝子的牢門前:“吃飯了。”
見兩個人都沒動,他冷哼一聲。“進了刑房還能有口熱乎飯吃就不錯了。別等到死還餓着肚子。”
說完,他提着空食盒走到程俊面前:“奴才告退了。”
“嗯。”程俊點了下頭,笑着對素惜說:“可能你吃不慣這樣的飯菜吧。不過對我們來說,能有口熱乎吃的就已經很好了。沒入宮之前,家鄉饑荒,餓死了多少人呢。”
“誰說的,我吃着也香。”素惜掰了一小塊饅頭塞進嘴裡。
她求的不多,只要能和他簡簡單單的一起吃飯,知冷知熱的彼此心疼,那就好了。
相比素惜的這餐飯,嚴一凌簡直比受刑還慘。
對面坐着的那個人,沉默的吃着東西,一字不發。
並且從進來到現在,臉上的表情就跟誰欠他幾百兩銀子,變都沒變過。
有幾次,嚴一凌真想把碗砸過去,有必要使用冷暴力麼?
他不喜歡見自己,不來不就得了!
當然,她還想活,再對皇上動一次手,她怕自己吃虧。
“過幾日朕要出宮。”奉臨擱下碗筷,說了這幾個字。
“哦!”嚴一凌點頭。
“你就不問問朕去做什麼?”奉臨揚眉看着她,好像他的一切都和她無關。
“皇上出宮去做什麼?”嚴一凌勉強的問。
“御駕親征。”
“御駕親征?”嚴一凌一愣,好好的怎麼忽然要打仗了?事先,並沒有聽說哪裡動盪不安啊。
她這反應,是擔心自己出事麼?奉臨蹙了眉:“朕不是第一次御駕親征,何必這麼緊張。”
“是。”嚴一凌恢復瞭如常的神色。“祝皇上凱旋而歸。“
“能不能不要每句話把朕逼進死衚衕?”
“嗯?”嚴一凌不懂。
她的話根本就讓人接不上下一句!奉臨臉色一沉:“你不是說和她們一樣麼?她們是你這個樣子?”
“她們什麼樣子我怎麼知道?”嚴一凌反問。“不過皇上像對她們一樣待臣妾就好。”
言外之意,她纔不願意當什麼“寵妃”。那個寵字,根本就是最滑稽的玩笑。
奉臨大手一掌,一把將她拉進懷裡。
“皇上……”嚴一凌差點跳起來。
“不是要朕像待她們一樣待你麼?”奉臨依舊鐵青着臉:“朕便告訴你,平日是怎麼待她們的。”
“我纔不稀罕!”嚴一凌生生憋住的那兩個字是:流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