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燕聽了他還算暖心的話,委屈的眼淚一下噴了出來,哽咽着說道:“沒事,我是醫生,救……治病救人是應該的……”
“救死扶傷”中有一個“死”字犯忌諱,連忙換了一個詞。可是,當檢查了病人的病情後,她的心只往下沉。不顧患者母親——那個女人——的急切命令,肖燕拿過病人以前的病歷看了起來,看完病歷又舉起X光照片,不由自主地搖了搖頭,嘴裡說道:“太嚴重了。”
周圍的幾個人臉色異常難看,患者的母親想說什麼,但沒有說出口,只是憤怒地瞪了肖燕一眼:廢話,如果不嚴重,我們會來這裡?
醫院院長其實知道這個病已經沒法治了,腫瘤到了晚期患者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但他還是裝着很虛心的樣子問道:“肖大夫,我們馬上就動手術嗎?”
顯然院長是在推卸責任,將“權力”全部壓在肖燕肩上。肖燕似乎沒聽出來,立即搖頭說道:“我不敢!”開玩笑,患者這個狀態還開刀?絕對是死在手術檯上!
中年官員——也就是病人的父親——痛苦地墜坐在地,眼睛茫然地看着病牀上的兒子:他也早就知道兒子的病情不行了。
發現兒子得這個病的時候就已經晚了。開始的時候,孩子自己不相信有病,仗着自己身體棒,堅決不願意到醫院檢查,總說自己吃點藥就能應付。對兒子百依百順的妻子也以爲兒子的病不嚴重,見兒子堅決不去醫院也就沒有逼他去。
等到兒子實在受不了腦袋的痛苦了,他才進入軍隊醫院裡接受治療。相對地方醫院而言,這個時代的軍隊醫院技術更高,藥品更全。
但是,腦瘤本來就是難以治癒的,而他患的又是最危險的一種。不說中國,就是世界上醫療力量最強的美國遇到這種病也只能束手無策。雖然軍隊想盡了辦法,最後也是無能爲力。
抱着死馬當着活馬醫的心理,他們把病人轉送到這所全省最好的地方醫院。
至於京城的大醫院,他們不是沒有想過,一則是病人的爺爺才恢復工作不久,京城裡能指揮的人還沒有在這裡多,二則醫生說病人不能長途運動,路上很可能出意外。
聽了肖燕的話,病人的母親絕望而怨恨地瞪着肖燕。看見肖燕臉上的巴掌印,她心裡莫名有了一絲快意。
但這種快意來得快,去得更快,只見她放開兒子的手,對着剛進病房的中年軍官哭嚎道:“孩子他伯,你要爲你侄兒做主啊,就是那些流氓地痞害了你侄兒。是他們耽誤了你侄兒的搶救時間。唔,這可是你們馮家的一根獨苗苗啊,唔唔唔……”
後面跟進來的老人聞聽此言,臉色更是鐵青,吼道:“別嚎了!我孫子要有一個好歹,老子饒不了他們。他們讓我馮家絕後,老子也讓他們絕後!”
這句話吼出,整個病房裡沉浸在一片肅殺的氣氛中。
患者的父親眼裡卻閃過一絲異色,但隨即消失不見,痛心的目光再次落在病人蒼白的臉上……
這時,一個年輕的軍官快速地跑來,立正舉手敬禮後說道:“報告!歹徒已經全部抓獲。但是……”
說到這裡,他有意地停住不說,目光看着老者。
老子更怒,吼道:“說!給老子一五一十地說!就是天王老子,老子也饒不了他!”
患者的母親更是咬牙切齒地說道:“就是他們害了我兒子不能治療,這種敗類絕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這些人就該槍斃!一定要槍斃,要將他們千刀萬剮——!”
看到她猙獰的面孔,聽着她聲嘶力竭的叫喊,感受到她那股噬人的怨氣,沒有人懷疑如果那些人在她面前,她會不會衝上去咬那些傢伙幾口。雖然她也知道沒有那些人的阻攔,自己的兒子一樣逃脫不了死神的眷顧,但悲痛的她總要找一個倒黴者發泄,連“槍斃”、“千刀萬剮”的話都喊了出來。
軍官面對老者和女人的怒火,心裡反而偷偷地鬆了一口氣,馬上彙報道:“報告首長,他們都是省軍區首長的子弟。其中包括楊國華政委的兒子楊小光、參謀長丁毅的兒子丁紅軍,三三八七團團長許力宏的兒子……”
老頭憤怒地打斷這個軍官的話道:“你們是去抓歹徒的,還是去拉關係的?滾!”
軍官正要轉身離去,剛纔不顧身份尖叫女人突然驚恐地大叫道:“慢——”接着,她驚恐地問道,“你們……你們搞錯了吧,我……我侄兒楊小光怎麼可能是歹徒?”
現場的醫生、護士和院長都目瞪口呆點看着這個女人。他們實在沒想到剛纔她喊打喊殺的歹徒中竟然有她的親侄兒!
而馮家的幾個男人卻眼裡充滿了不屑、鄙夷、怨恨和決然……
郭拙誠自然不知道發生在醫院裡的好戲,更不知道醫院裡那些高官們將與自己有千絲萬縷的關係。至於他所期望的楊小光等人會替他保密更是不可能。
當楊小光的父親聽到這個消息後,宛如五雷轟頂,急匆匆地趕到關押兒子的地方,憤怒地甩了楊小光不知多少耳光,楊小光一口鮮血一把淚地交代了一切。
其他年輕人受的壓力也不小,看到自己的父母如喪考妣的樣子,他們雖然驚訝不解,但都爭先恐後地將今天發生在打靶場和街道上的事說得明明白白,甚至連當時心裡有什麼想法都吐了出來。
得知前因後果的家長們氣得吐血:你們他瑪的有點出息好不好?跟一個孩子打賭射擊輸了,賠了錢就已經夠丟臉了,你們還搞這種下三爛的事,把你們姥姥的臉都丟盡了!還給老子惹下這天大的禍事。
明知道郭拙誠是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那些家長都感到無可奈何:不僅僅是因爲他們知道他的年齡太小,他只是被迫應招,責任怎麼也歸不到他這個小孩子身上,更是因爲他們從馬守仁嘴裡得知,郭拙誠是省委常委、省軍區司令韓豹的邀請來打靶的、來玩的。
有這麼一個大佬罩着,他又沒有任何錯誤,誰敢太歲頭上動土?不但不敢動郭拙誠,還得客客氣氣地將“同案犯”馬守仁送回去,吉普車也在最短的時間內修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