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一聲冷厲的男聲喝斥着。刺激着我尚還能聽到的一些感官,鼓動着我的耳膜。
然後,我喉間的手放鬆了,紅嬪的身子也站了起來,沒再壓着我,我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空氣急促地進入我的喉嚨,我嗆得直咳,頭腦間的痛,讓我眼前都迷糊一般,什麼也看不清,有意識的雙手慢慢地順着喉,讓自已越來越清醒。
然後我聽到,紅嬪大哭的聲音:“皇上請恕罪啊,她偷了臣妾的寶貝,臣妾是搶回來。”
皇上,這個宮裡最大的人物,我能不能暈過去呢?我不能,因爲,我的氣還嗆着。
我只能爬起,本能地跪在那裡,頭,抵着地。
有什麼溼溼的東西,滑過我的眼角,我伸手一擦,滿頭都溼黏黏的東西,還有一股子的血腥味,我想,我的頭,真不經敲,那種沉重的痛,已麻木了我的知覺。
喉嚨火辣辣地痛着,我連叩拜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滾。”冷冷地聲音響起,有些熟悉。
然後是紅嬪奔跑着離開的聲音,那種哭聲,遠遠的,還能聽到。
一雙繡了紫金線的靴子出現在我的面前,然後,一隻大手將我拉了起來。
我的眼睛,對上了那幽黑的眸子,我身子也算高的了,他卻遠遠比我高出了很多。
我想朝他笑笑,結果,笑也笑不出聲。
“在這等着,我去宣御醫。”他竟然有些輕柔地將我壓住在那樹底下。
“太子。”我找回了自已的聲音,聽起來,破碎的不成樣子。朝他擺擺手:“不要。”
他眼眸,又開始生起一股火:“倪初雪你要想死,棍子在這裡,自已敲不死我給你敲。”
“等一下。”我現在不能和他爭辯,我好累,好虛弱。
平靜地吞吐了好一會,無力的揉着額頭,想要把那痛,止下去一點點。
“太子,我不是那個意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宮女焉能宣御醫呢?要是讓人知道,我又是一個出頭鳥了,太子救下了我,我已經知足了。”
好可怕,我想,我不敢在這林子裡獨自呆了,幾乎我就在這裡送了命。
他低下頭,冒火的眼眸逼視着我,他的氣息,溫溫熱熱地噴在我的臉上,一字一句地說:“倪初雪,我看你也是不怕死的人啊,爲什麼你不死了,我是不是做錯了,該讓那紅嬪掐死你的。”
冷冷淡淡的語氣,我卻知道,是他在壓着火氣。
我鼻子一酸,淚掉了下來:“太子我不想死,死不算什麼?可是,我真的不想死,我還要出宮,我還有爹爹,我還有家。”
我不想死在這裡,我也不想死,我有太多太多的東西放不下了,我放不下我的爹爹,放不下我心中的那段青澀的情,雖然我不知道,我出宮之後,會是什麼樣子,可是,我太喜歡秦淮了,我不可能放得下的,這裡和秦淮一相比,一個在別人的眼中一個是天堂,一個是人間,而在我的眼裡,我知道,秦淮纔是天堂,這裡實實在在地就是殘酷的人間,風光的背後,壯麗雄偉的背後,藏着多少見不得人的光景呢?
“哭什麼?難看死了,滿頭是血。”他低低地吼叫着。
我吸吸鼻子,甩甩頭,真是痛極了。
“我還真沒有看到那麼笨的人,讓人掐着脖子也不吭一聲,我就看着,還以爲你們玩什麼?”他冷冷地說:“要死了也不吭一聲。”
唉,太子啊,他哪裡知道,這樣的人不能刺激的,我不敢叫,我就是怕她一個激動殺我,我沒有叫,可是,她還是殺我了,受傷的人是我,讓人掐着的是我,也不語氣好一點嗎?難道,看着她拿着棍子打我的頭,也是在玩嗎?他試試看啊。
但是,我仍是要感激,我的命撿回來了,全因有他。
“拿衣服擦擦你的臉吧!”他踢過地上的那件衣服。
我把衣服放在懷裡,搖搖頭,用自個的手擦着淚和血:“這衣服是寧妃娘娘的,我不能弄髒了。”
“死腦筋。”他冷然地罵着。
然後,他探手進去摸了摸,取出一個小玉瓶:“傷在哪裡?”
“頭上。”我指指腦袋。
他咒罵着:“我當然知道頭上,你頭那麼大,我怎麼知道在哪裡。”
我頭很大嗎?唉,還是給人第一次這樣說,我伸出手:“太子,初雪已經很失禮的了,讓初雪自個上藥就好了。”
“你怎麼上,哪裡痛,快點說,別以爲我時間很多。”他冒着火氣地說。
我指指左腦:“這裡痛。”
他走近傾着身子看,我聞到他身上的味着,那淡淡的馨香味極是好聞,那必是貴重的薰香。讓人安神又緩解緊張。
爲什麼對我那麼好呢?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多猜了,反正,不會別的就好了,我有自知之明的,只能說,像是朋友之間吧,有時候,高處不勝寒,就想要一個朋友,我剛好,還可以入他的眼,還可以和他聊聊,我是一個好的聽者,他想要有一個人陪陪。就這樣。
我什麼也不想知道,我個性懶散習慣了。
如果,他不是太子,我會跳起來和他爭辯的,就像是和上官雩一樣,可是,我見不到上官了,雖然我總是叫他上官魚,他堅持要我叫他上官,我也慢慢地適應了這二個字,但是,他是太子,不可以的,我還是要認清我和他之間的身份,只能做一個普通的朋友吧,再深的,就沒有可能的了。我太知道,我是什麼身份了。
藥味倒在傷處,痛得我直抽氣,卻不敢叫出聲的來。我咬牙強忍着,我想,我下一次絕不會到這小樹林裡來睡覺了。
“紅嬪瘋了怎生還在宮裡?”他冷冷地自喃着。似乎,有什麼打算一樣。
“她很可憐。”我靜靜地說。
他手略微地停了一下,似乎由上而下地打量着我:“你差點就死在她的手裡。”
“沒死成不是嗎?”要是,宮外的人知道,紅嬪,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你很得意地申辯。”他平靜地說,語氣有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倪初雪,你說,我用刀子從這傷處直接撬開來,能不能看清你腦。腦子裡長的是什麼?”
說得真是有些恐怖,還咬牙切齒起來了。
“太子,她已經夠可憐的了,如果我真的死了,那也只是命,我不得不認,我不可能死了之了後還跳起來說我後悔了,是不是。”我輕輕地笑着,有些酸意在眼中。爲紅嬪,也爲我,這個世上,我能瞭解別人,卻是很少人會了解我,我已經習慣了。
他看了我一下,沒有說話,然後拿着一方長長的帕子給我包着頭。
“謝謝。”我真誠地說着,吸了口氣。
我想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難看,我的臉上,還有血,還混合着淚,如此狼狽,所以,太子沒有嘲笑我。
靜靜的誰也沒有開口,就吹着那風,我很想睡一覺,可是,我不敢睡。
紅嬪那人不人鬼不鬼的臉,一下就會出現在我的眼前,讓我害怕。
“想睡就睡會吧。”他似淡似輕地說着。
我擡起頭看他,他去別過去看着那濃密的樹葉,似在看着它們在舞動枝葉一般。“我還有些時間。”他挨着我坐下,卻是不看我。
我心裡暖暖的,輕輕一笑,看着他的側臉,唉,我都沒有什麼禮數了,還在乎這些嗎?
他的側臉,很好看,他的臉,很瘦削,身子雖然高壯,可是,臉如刀削一般,充滿了貴氣和霸氣,我終其一生有幸啊,能挨着太子坐在這裡。
如果讓人看見了,我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偏偏倪初雪,也是一個不拘小節的人,我真的不想讓宮裡的規矩,慢慢地將我變成一式化。只會跪,只會拜,只會彎腰,只會順從。
他一定不常笑,所以,他的臉,那般的冷漠。他一定,孤單,所以,跑冷宮來了。
他的事,我無權過問,我也不想問。
眨眨困惑的眼,我極是想睡了,靠着樹小聲地說:“你走的時候,叫一叫我。”
他低低的聲音傳來:“倪初雪,你把我當什麼了?”
很低,很輕,很沉穩,我不害怕了,有他在這裡,紅嬪不敢過來的。我緩緩地閉上眼小睡。
我害怕她的臉,怎麼會變成那樣子,我有些擔心,她那般的接近我,會不會傳染到我。
這個擔心,也在幾天之後,發生了某些事情,變成了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