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容真對顧祁上了心之後,顧淵再去若虛殿時,沒有提到隻字片言,近來他想多陪一陪容真,偏生摺子又多了不少,他只得命鄭安搬了一小摞跟着來,容真坐在榻上看書,他便坐在書桌前批閱奏章。
只要一擡頭,就能看見容真安安靜靜垂眸看書的模樣,一小段細膩白皙的脖子露了出來,在窗外陽光的映照下隱隱泛着微光。
真是叫人心猿意馬。
顧淵趕忙收回目光,以免走神,忘了批摺子。
江西巡撫上奏說,這幾個月來,沿海的漁業繁盛興榮,因此琢磨着要把江西今年的賦稅提高一些,希望得到皇上的批准。
顧淵略一思索,揮筆寫下一行小字:僅因漁業提高就全面加重賦稅,於其他行業的百姓而言大爲不利,可考慮有針對性地提高稅收,僅就漁業單方面着手,但切記:不可忽略了漁民的利益。
雲南監司上奏說,當地的摩梭人與漢族有了情愫的情況時有發生,希望能建立起一個完善的通婚機制,以免有情人受舊制所限,難以終成眷屬。
顧淵脣角微揚,大筆一揮:准奏。
想了想,又添了一行小字在下方:獨具會心,心思細膩,若此舉行得通,朝廷必有嘉獎。
容真時不時地擡頭看眼皇帝,誰說處理政務時他總是嚴肅地板着個臉?從他細微的面部表情裡其實就可以分辨出他的心情變化。
比如說此刻,他脣角帶着輕微上揚的痕跡,眉目柔和了幾分,顯然是看到了令他滿意的答案。
她就這麼看着他在一本有一本摺子間變換着心情,變換着神色,竟也覺得十分有趣,最後竟不知不覺把書放了下來,只專注地觀察着他。
書卷落在腿邊,細微的響動沒有逃過顧淵的耳朵,他微微擡頭,正巧對上容真專注的眼神,脣邊的笑容驀地加深,“你這樣直勾勾地看着朕,叫朕如何處理政務?”
“嬪妾看嬪妾的,皇上處理皇上的,難不成自己走神也要把過錯推到嬪妾身上?”容真無辜地靠在枕頭上,面帶笑意地說,“好不容易有這麼大把的時間能夠看您,嬪妾可不想白白浪費了。”
顧淵搖搖頭,“膽子越發大了,如今就會與朕擡槓,當真是恃寵而驕得一發不可收拾。要是孩子生下來也像你一樣,朕還真不知如何招架得住一大一小兩個賴皮鬼。”
容真幽怨地嘆口氣,“嬪妾已是要做母親的人了,您非但不誇誇嬪妾任勞任怨肯接受這十月懷胎之苦,反倒當着孩子的面就開始拆嬪妾的臺,他日嬪妾還有什麼顏面在他面前樹立威嚴?”
話題扯到孩子身上,兩人都同時想到了什麼。
顧淵停筆,走到她身旁坐了下來,伸出手去輕輕撫了撫她尚且平坦的小腹,“這麼些天了,可有什麼不舒服的?”
說來也奇怪,人家有了孩子都會或多或少有害喜的症狀,可容真倒是沒什麼異樣,能吃能睡,只除了每日都要接受太醫請脈,還有就是一日三餐補品不斷。
“倒是沒什麼不舒服,連想吐的感覺都沒有,只是皇上命人每日監督着嬪妾不斷吃補品,叫人不想吐的也變得想吐了。”她愁眉苦臉的,撅嘴的模樣像個孩子。
“你看你,自己都是孩子,真不知以後怎麼帶孩子。”顧淵失笑,頓了頓,忽然放柔了聲音問她,“如今雖說沒人知道你有孕在身,可是太醫每日都來,必定還是會引起他人的注意,再說了,你的肚子一天一天大了,總歸是會昭告天下的。朕的意思是,再過幾日就把這消息公佈了,你意下如何?”
容真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眼神,忽然喉頭一哽,說不出話來。
他是君王,他是父親,到頭來這樣的事情還要如此卑微遷就地來詢問她的意見。
她頓了頓,很好地收拾了情緒,仍是按照原先計劃地來,望着他坦誠地說,“這些日子嬪妾也思量過了,孩子的事情是沒辦法一直瞞下去的,只是嬪妾也希望給他一個最好最安全的成長環境,所以……”
“所以,朕過幾日會把祁兒送到你身邊來。”顧淵從容不迫地替她說完這番話,看到她眼眸裡明顯一怔的神情,拉過她的手,“朕知道你那日去找了祁兒,也猜到了你的主意,一來可以顯示朕對你的寵愛,叫有心之人忌憚這一點;二來祁兒你在你身邊總歸也是個依靠,你有了他,也就意味着有了自己的孩子,那麼腹中就算再有一個,也不過是喜上添花罷了。”
她當然了悟他知道,否則何必眼巴巴地任由那嬤嬤去給沐貴妃放風,還被現場抓了個正着?不就是爲了讓他知道麼?
容真一副大爲所動的模樣,囁嚅着問他,“嬪妾這樣耍心眼,您不怪嬪妾?”
顧淵笑道,“朕只知道,你想要給咱們的孩子最好的保護。”
一時無言,容真把頭偎在他肩上,她知道在宮裡一切都要依靠自己,可是偶爾,仍會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可以令人安心,令人覺得盛世無憂。
顧淵又說,“過不了幾天就是沐貴妃的生辰了,朕會在那個時候把祁兒送到你身邊來,同時也替你晉一晉位份。”
還有一個念頭沒有告訴她,只是一心一意想要給她一個驚喜。
她期待已久的後臺。
容真彎起脣角,隱隱猜到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卻仍舊乖巧地點點頭,眼眶溼潤地在他脣角輕輕一啄,“嬪妾有沒有說過,皇上您神氣又威風?”
顧淵嘴角一抽,好端端的旖旎氣氛從她口中說出來就走了樣——神氣又威風?喲,還真是個別緻的誇獎,他可從未從別人口中聽來這種話。
就像是……在誇獎誰家養的看門犬,神氣又威風……
他心中一動,忽地擡起她的下巴,果然看見她眼眸裡來不及掩飾的狡黠。
“好哇,敢戲弄朕?”她分明是故意的。
容真眉眼含笑,咯咯的笑出了聲,“呀,皇上英明,嬪妾甘拜下風。”
她面目何其生動,眼裡蘊滿星芒,脣角高高揚起,模樣驕傲又孩子氣。
顧淵心頭涌起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情脈脈,倏地朝她靠近,攫住了她的呼吸,封住了那張牙尖嘴利的脣。
“中午吃了什麼?”他一邊細細摩挲她的脣齒,一邊品嚐着她的氣息,隱隱有點花香,又有點苦澀。
“還能有什麼?”她撇嘴,瞪眼,“補品,補品,除了補品還是補品!蝦仁魚肉枸杞湯,大豆紅棗人蔘粥,黃芪——”
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再一次被堵住,顧淵溫柔又強勢地奪走她的呼吸,不放過她口腔裡每一寸柔軟的區域,輾轉反側,纏綿至死。
“看上去真的很委屈,那今後你受的苦,朕也陪你嘗一嘗。”終於結束這個吻時,他這樣在她耳邊呢喃道,“你喝了些什麼,朕每日都來猜一猜,你說可好?”
你說可好?
——她說好個屁!
但凡她喝了什麼,他都來調戲一番,這不是登徒子行徑麼?
而且還是以這樣脣齒相依的方式。
她欲推開他,卻驀地感覺到身下有個什麼……面上一紅,她意識到那個忽然間冒出來的傢伙是什麼了。
顧淵顯然也看出她感受到了,清雋的容顏上劃過一抹不懷好意的微笑,“你瞧,都是你的錯。”
她的錯?
最好都是她的錯!
容真無語凝噎,這個高高在上清冷矜貴的皇帝爲何每每到了閨房之事上時,就忽然變得無比熱情奔放、無賴狡猾?
補品的苦澀在她心頭留下了巨大的陰影,她忽然心念一動,有了個絕妙的好主意。
原本推拒他的手忽然停止了,改推爲撫,在他胸前輕輕移動着。
容真壞心眼地貼在他的耳邊呢喃道,“是啊,都是嬪妾的錯,那嬪妾這就彌補這個過錯可好?”
她溫熱的氣息在他耳邊輕拂,把他的耳朵薰得微紅,癢癢的,又帶着點挑逗的意味。
顧淵臉紅了。
溫順的小白兔倏地變身小狐狸,顧淵眼眸沉沉地看着容真面色酡紅的模樣,她眼裡閃着醉人的光芒,脣瓣被他吻得發紅,一頭青絲懶散地披在肩頭,當真十分魅惑。
“你待如何?”他不動聲色,心下卻已風生水起。
只見面前的小姑娘一改往日的矜持羞怯,幾乎全然貼在他身上,然後下一刻……柔軟的脣瓣貼上了他的眉心。
“不要一生氣就皺眉,老得快。”她語氣輕快地說,意有所指地吻着他眉心那道淺淺的紋路。
顧淵想笑,“這就嫌棄朕年紀大了?”
她不說話,只笑,然後又來到他的脣邊吻了吻,“胡茬要按時刮掉,別以爲誰都皮糙肉厚的不會被扎疼。”
這還學着蹬鼻子上臉了,顧淵扶額,“能說點動聽的話麼?”
“行啊。”她興致盎然,紅脣移至他的喉結處,一邊親吻,一邊呵着溫熱的氣息,癢癢的,又有種銷魂的挑逗,“皇上您坐懷必亂,果然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她意有所指地瞄了眼他龍袍之下高漲的熱情,“小皇帝也是,頂天立地男子漢。”
顧淵實在是忍不住黑了臉——頂天立地還可以這麼用?
真真是開了眼。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原諒他今時今日才體會到,果然是他的文學造詣還不夠,用詞精準程度以及一語雙關能力遠遠及不上她。
她嬌俏可愛地望着他,眼睛裡波光流轉,“皇上,您感覺如何?”
顧淵聲音有些黯啞,“你說呢?”
“小皇帝很激動。”她歪着頭,狀似無辜地揣測道。
他拉住她的手,輕輕地覆在了果然很激動的小皇帝上,“正解。”
於是容真滿意了,終於笑眯眯地點了點頭,挪開與他之間親密無間的距離,收斂了神情,再一次變成端莊淑女,“皇上,嬪妾有孕在身,不可胡來。”
前一刻媚人的表情全然褪去,僅僅留下誠懇又真摯的勸慰模樣,顧淵面色一僵——她是故意的?
點了火,然後又不負責熄滅?
只見容真無奈又得意地擺了擺手,“孩子是皇上和嬪妾共有的,嬪妾一個人每日吃補品,受這等苦,皇上您也有責任,所以——”
所以,您也嚐嚐欲罷不能的苦吧。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真是甜的我春心蕩漾,心嚮往之,心馳神往啊~~~
這一卷的標題叫做【盛世無憂】,估計大家也都猜到這卷會有一半劇情一半言情了。
所謂的盛世無憂呢,並不是指容真的後宮生活會一帆風順無波無讕了,而是說,皇上立志於脫離渣皇稱號,許她一個盛世無憂。
皇上:我早說過我是好人了啊╮(╯_╰)╭拿黃瓜起誓我會讓你們都愛上我的!
麼麼:如果沒愛上,大家手起刀落,千萬不要留情。
皇上:你是我見過最惡毒的作者,沒有之一!
麼麼:你不懂,我是在賣萌,我從來沒有見到這麼愛霸王的讀者,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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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