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無話可說。”
那從心底深處盤旋而上的疲累已緊緊的抓住了她,想起昨日她還對他吟“爲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時候斷人腸”卻不料一語成讖,酒還未醒,已是肝腸寸斷,心已死,她還要再爭什麼呢
楚澈雖然盛怒,但見她一臉頹然,心終究還是軟了下來,拂袖而去,卻在出了霽月殿之後,對衆人下了禁口令,此事若是外傳,在場衆人個個都要人頭落地。
“月柔,若是我從一開始便將實情告訴他就不會到這個地步了吧”坐在牀前,念語看着閃爍的燭火愣愣問道,自他走後,還未有任何旨意下來,與其這樣,她倒寧願他如上次那般,雷霆之下送了她去冷宮。
“主子還是不要胡思亂想了,皇上那麼聰明,許是能想明白,主子是另有隱衷的。”
“隱衷我哪來的隱衷她害了我,我便害了別人,你以爲我又幹淨得到哪裡去”
“主子,這是宮裡,你若不害人,別人就會來害你,皇上自小在這宮裡長大,你那日若是跟他說了,他會信麼主子,你醒醒罷,與其這樣沉淪,還不如奮起證明自己的清白。”
就在念語正欲說些什麼的時候,周德福拿了旨意過來,說是念語身體不適,有疫病之像。爲防殃及宮中其他人等,特遷去琉璃小築。不得隨意探望。
這琉璃小築位於大周宮西北處的雲水湖內,並無迴廊可通。尋常出入都要藉助小舟,可算是宮內最宜“養病”之處。
念語謝恩領旨意,本以爲就此結束了,誰料周德福卻又道:“恭喜娘娘,皇上說爲表娘娘之德。冊封娘娘爲從二品昭儀,賜字德。”
月柔臉上閃過一絲怒色。正欲說些什麼。卻被念語攔下。念語含笑道:“月柔。去將那座黃玉佛像取來。贈與
月柔也不敢再說些什麼。正要依命下去。卻又被念語攔下:“再取些金銀玉器來。我得了晉封。自也少不了你們地。”
周德福自然是不肯收。連連推辭道:“娘娘晉封乃是皇上旨意。奴才怎敢居功。”
念語一臉喜氣洋洋:“與我一同入宮地那些姐妹們。除了卿妃娘娘。無一人地品級再高過我去。而如今。我距妃不過一步之遙。好好慶賀一番又有何不可公公不必推辭。”
聽念語這一席話。月柔再也忍不住。喊道:“主子”
“月柔。你大呼小叫什麼還不快去”
看着周德福收下禮物之後,念語方纔肯放他離去:“周公公請走好。”
“她當真是這麼說地”聽到周德福將念語所說一字不差傳給楚澈,楚澈心中欲怒,想起回憶中那雙明澈的眼睛,他竟有些動搖,是那日地湖水太過清澈或是記憶出了偏差,他怎會覺得她與其他女子有不同
她們根本就是同一種人爲了權位不擇手段的那種人
反倒是柳絮,落落大方,不願以舊情讓他對她另眼相待,也不在意爭寵,在顧念語有難時還挺身而出。
這麼一想,頓覺反倒是柳絮更爲可貴。
楚澈心中暗暗下了決心,待除去寧相在臨安的一隻臂膀後,定要親自接柳絮回宮,即刻手書一封,命人送去應錦權處,道只要去了柳承淵在臨安的勢力即刻,對其本人不必斬盡殺絕。
誰料,過了幾日,這宮中消息難免傳了出去,連了幾日,顧靖祺都來求見。
楚澈躲了幾日,眼見躲不過去了,這日早朝後,只能召見了他。
入了御書房,行過禮之後,顧靖祺也不客套,開門見山問道:“皇上,念語她”
看着顧靖祺急切的眼神,楚澈頗覺得有些頭疼,既然旨意都下了,不好說是藉故軟禁了她,只好召着旨意重又說了一遍。只是他卻低估了顧靖祺地判斷力,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顧靖祺又長他幾歲,幼時,他眼眸一轉,顧靖祺便知他在想什麼了,雖說今時不同往日,但是顧靖祺還是覺得其中必定發生了什麼。
“皇上,這宮中是念語一人有疫病之症嗎可還有其他人有相同症狀疫病分爲多種,不知念語她是哪一種”
一連串問下來,楚澈只覺頭又大了一圈,卻也只好耐心道:“幸得發生的早,其餘人等尚未有這種症狀出現,再者德昭儀她或許並非疫病也有可能”
見他語氣閃躲,眼神中偶有露出一絲厭惡之意,再聽到德昭儀這一封號後,靖祺終於確定了楚澈與念語之間定然發生了什麼不愉快的事,但是他畢竟是天子,自己並無資格去指責他,只好迂迴道:“宮中太后皇上與皇后皆是萬金之體,不容有失,既然臣妹有疫病之兆,微臣斗膽,懇請皇上賜臣妹歸寧,若是臣妹身體果然無恙,臣定會送臣妹回宮。”
聽聞此言,楚澈不由震怒:“顧靖祺朕顧及你與朕之間的情誼纔對你一再忍讓,你見過有哪個妃子是隨意歸寧的連皇后都是不能,她一個昭儀又有何資格”
“微臣一時忘形,還請皇上責罰。”顧靖祺立時下跪請罪。
楚澈癱坐在龍椅上,道:“你與她兄妹情深,擔心緊張也在情理之中,起來罷。”
顧靖祺卻是不肯,磕頭道:“皇上曾答應過臣會好好照顧臣妹的,皇上乃是天子,金口玉言,臣自然是放心地,方纔是臣造次了。”
“靖祺,你”楚澈霍然起立,以手指他,卻又不知自己要說什麼,只得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這是在要挾朕”
“臣不敢,只求皇上能善待臣妹罷了。”
這邊廂,楚澈與顧靖祺爲了顧念語的事紅了臉,顧念語卻是已然習慣了被幽禁的生活。這琉璃小築建於湖上,四周空曠,隔絕了世俗地煩擾,據說也因此成了前朝皇帝讀書的地方,後來周朝入主,因琉璃小築地處偏僻,也未大動干戈,反而是被完整地留了下來,循着前例,也在這裡擺上了許多書。
自從那日下決心投入了宮斗的漩渦之後,她已是好久沒有這般靜下心來看書練字了,這雲水湖不似流漣湖那樣處處透着人工雕琢之氣,它原是護城河流經時形成地一個小湖,平常也少人照看,因此反倒多了幾分自然意趣,樸拙可愛。
讀書累的時候,念語不是照看花草,便是叫上幾個宮女,一起投壺玩,念語出身將府,用地力和準頭都比尋常女子要好上許多,因此這投壺贏的多半是她。再者她入這琉璃小築時,畢竟是楚澈親封的昭儀,那些下人看不透楚澈的意思,雖說待她不若霽月殿時那麼上心,卻也不敢少了她去。
生活平靜無波,除了半夜夢迴偶爾想起她與楚澈曾共度的那些美好之外,潸然落淚之外,這日子可算是過的愜意。
這日裡,念語撇了衆人,在湖心島上閒逛,這湖心島不大,島上有一座小矮丘,樹木鬱鬱蔥蔥,加之島岸曲曲折折,念語頗爲享受着獨自探險的樂趣。
這矮丘朝南面坡度較緩,北面臨湖,稍有些陡,尋常人等,並不會特意從北坡而下。偏偏連着看了幾日書,念語覺得有些厭倦,心意一動,便從南坡上去,想從北坡下來。
這北坡怪石嶙峋,那些樹木長得也頗爲突兀,不若南坡那般茂密,在下坡的時候,念語的衣裳被石頭與樹枝劃破了好幾處,白皙的手臂上也有了些微血痕,她卻渾不在意。待下到坡底的時候,已是香汗淋漓,她卻覺得頗爲有趣,好久沒有這麼輕鬆過了,反正這島上除了太監就是宮女,她最大,衣衫襤褸又如何她長長地伸了個懶腰後,便沿着島便隨意走了起來。
走着走着,見前頭有棵樹長得特別茂密,與此地其他的樹頗爲不同,念語好奇心大起,一路“披荊斬棘”到了樹下,撥開樹下的落葉,卻見一條小船赫然出現。
念語頓覺疑惑:島上人出入皆往南面走,一是因爲南面爲平地,二來也是因爲南面距宮裡近些,不似北面還要繞島半周。
念語環視四方,頓時明白了爲何此處會有艘小舟,她一直忘了這大周宮乃是依山而建,其餘各處山腳都有宮牆圍着,唯有此處,因爲有山有水,爲了不破壞宮內景緻,所以便未在此處的宮殿與山腳相連處建牆。
念語看看不遠處的山腳,再看看自己所在的湖心島,相距並不遠,天色又尚早,心中玩心再起,當下便推了這小舟如水,這一番推下來,粉白的衣袂染了泥漬,裙角也溼了,她卻不在乎,跳上了小舟,划槳向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