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香殿內,燭火盈動。
碧夏快速走進葉蓉的寢殿,俯身牀前低低喚了一聲,“小主,來人了。小主?”
葉蓉睜開眸子,緩緩坐起身子,卻是不緊不慢的揚起眼角,容色平淡鎮定,“是從後門進來的?”
“嗯。”碧夏攙了葉蓉起身,“是棲鳳宮。”
微微頷首,葉蓉的臉上沒有半分訝異,只是伸手攬過碧夏遞上的披肩,慢條斯理的披着往外走,“人呢?”
碧夏快步跟着,“人已在偏閣。”
“是元春?”葉蓉邊走邊問。
“是。”碧夏手執宮燈,快步領路迴廊,直接將葉蓉引入偏閣。
偏閣內燭光羸弱,元春冷然佇立。雖說不是主子,卻因在在貴妃身邊侍奉得久了,難免沾上點主子的性子,竟也如同半個主子般尋常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
碧夏率先進去,衝着元春福了身子,“姑姑,小主到。”
元春轉過身,一襲青灰色的衣衫,在夜裡極爲灰暗,着實不易教人察覺。
只一眼元春的衣着,葉蓉的心裡便明瞭幾分。
輕聲淺步,葉蓉走進偏閣,見着葉蓉,元春也不大禮參拜,只是清淺的福了身子便道,“小主安好。奴婢參見小主!”
葉蓉也不計較,只是佯裝低眉咳嗽,施施然坐下,“姑姑多禮,還是坐吧!”
“小主的身子還沒好麼?”元春似試探,又似別有所圖。
“原只是傷寒,誰知吃了幾帖藥總是不見好,如今還是拖着,倒教姑姑笑話。”葉蓉不動聲色的回答,看了碧夏一眼,碧夏隨即退出去將門關上。葉蓉這才又道,“姑姑素日常伴貴妃娘娘左右,此番漏液前來不知貴妃娘娘有何吩咐?”
元春忖了片刻道,“娘娘惦記着小主的身子,白日裡也不便打攪小主的靜養,生怕落人口實,這才遣奴婢夤夜拜訪。若是小主不便,奴婢先行告辭。”
語罷,元春作勢要走。
葉蓉又是輕咳幾聲,幽然道,“姑姑還是坐一坐吧,本主也甚少與人說話,姑姑權當是替本主解解悶。正好,姑姑也可以好好想着,貴
妃娘娘是否另有吩咐。”
聞言,元春頗爲滿意的望着葉蓉心智過人之舉。
言行舉止尤爲得當,既說得清楚,也教外人聽不清楚。不可不謂之小心謹慎,如此之人才堪與貴妃作用。
思及此處,元春便繼續坐回去,清淺笑道,“小主身子不適,故而不能侍寢。娘娘念及小主的身子,時常懸心牽掛,如今新晉妃嬪皆已侍寢作罷,獨獨小主尚且病中。這事……”
“請姑姑回稟娘娘,嬪妾並無二心,至於侍寢之事……”葉蓉輕咳幾聲,眉目漾開淡淡的光華,卻不叫人看清眼底的神色,只是垂下睫羽宛若自嘆道,“原是葉蓉福薄,偏生得這一副不爭氣的身子,哪裡能怨得了旁人。”
“於娘娘如此牽念,葉蓉已經心生感激,不敢有絲毫非分越矩之想。”葉蓉輕嘆着,徐徐起身,竟衝着元春福了身子,“還望娘娘好生珍重,娘娘位同副後執掌六宮,想來日夜操勞。葉蓉沒有旁的本事,唯有日日在佛堂裡誦經,願爲娘娘祈求福澤永固,早日鳳棲梧桐。”
元春攙了葉蓉起身,卻將她身子虛弱的晃了晃,不覺跟着嘆息一聲,“小主還是自己當心吧。須知這宮裡的女人,最珍貴的便是身子。有了身子纔會榮寵,纔有前程。”
葉蓉頷首,溫柔淺淺道,“姑姑所言極是,葉蓉必定銘記在心。”
“小主多禮,奴婢愧不敢當。”元春含笑點頭,“小主收拾一下隨奴婢走一趟吧!”
眸色微轉,葉蓉凝眉,“去哪?”
元春扳直身子,目光爍爍,“貴妃懿旨,請小主入棲鳳宮一見。”
貴妃的願意,若然葉蓉心生不忿,便不必召見。若然葉蓉知情識趣,識得大體,便讓元春帶着她來棲鳳宮一趟。
自然,葉蓉素來聰慧,便從元春一襲灰布衣衫,盡褪日間的奢華便可想見,貴妃有意讓元春來試探自己。這樣不着痕跡,本就是刻意爲之,大抵貴妃還不想讓人知道她暗中召見自己的事情。
既然如此,元春第一次起身要走,葉蓉便知道元春是有意試探。
既然是試探,葉蓉料元春沒有這樣的膽子,定
然是貴妃授意。貴妃高高在上,所思所想自然是拉攏新晉妃嬪。自打葉杏奪寵,貴妃便知葉杏身後有人,自然是不肯重用的。反之,自己一貫稱病,佯裝淡漠承寵,貴妃便覺得自己頗有心思。
是而終於在葉杏此次被召幸時,貴妃派元春來傳召。
有腦子而又不喜爭寵的女子,貴妃用着不放心,但卻舒心。
跟聰明人說話,自然是省心省力。
葉蓉低低垂着眉目,“只是嬪妾的身子,怕擾了娘娘。”
元春輕笑,“既是娘娘傳召,小主跟奴婢前往便是。”
聞言,葉蓉頷首,“姑姑稍等。”說着便開了門縱碧夏進門,元春顧自走出去,站在外頭等候。
不多時,便有人瞧着碧夏隨元春走出了凝香殿的後門。
等到葉貞聽到回報,當下便凝了眉頭。
只怕事情並非這般簡單,只是……
“姐姐,左不過是碧夏去了棲鳳宮,何至於這般凝重?”月兒不明所以,卻見葉貞站在宮燈下頭,嬌眉緊蹙。
貴妃到底啓用了葉蓉,想必這後宮是越發的熱鬧了。憑着葉蓉的心思,她絕對相信,在這後宮鮮少能逢着敵手。別看葉杏如今風光無限,卻是身處險境而不自知。
葉貞忽然想知道,葉蓉跟貴妃到底能說什麼?除了後位,除了爭寵,還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虧得貴妃仔細,也不輕易教人看見她對葉蓉的啓用,讓葉蓉得以成爲最安靜的棋子,安插在後宮之中伺機而動。如此低調委實還有第二重意思,若是教人知道她與葉蓉相交甚密,只怕會教前朝以爲魯國公府與盈國公府已然聯手。
兩個國公府素來不睦,自然不能輕易打破這樣的制衡局面。
何況,還有個虎視眈眈的東輯事!
葉貞握緊拳頭,眉目生冷,心裡陡然一種寒涼的想法。
魯國公府早已大不如前,若是依附盈國公府……她愕然擡頭,許是打從葉氏姐妹入宮,國公府打定的便是這樣的主意!否則葉蓉何至於寧可罷寵,也要刻意靠近貴妃?絕然不是貴妃於後宮地位至高,這般簡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