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花影(三)



白浚衡一看樹下,又觀了一下卿詞的臉色,知道她的心疾若再不醫治,後果將會很嚴重。

他在心中掂量須臾,決定先點了卿詞的睡穴,再從樹上帶她下去治療。

白衣女子似察覺出他的意圖,她竟然一反常態死死緊握住自己的手臂,淺金色眼眸是暗潮涌動的痛色。

“不用取,取了也沒用。”

她從口中艱難吐出一語。

說罷,便轉頭繼續看向那更遠更迷濛的景色。

白浚衡臂上一僵,有深沉的難過從心底底層拍打上來,一如那急灘涌浪,拍得人身心巨震。

她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取了也沒用”?

若真的是沒用,那麼她十幾年來每逢心疾發作,可要怎樣熬過去?

白浚衡看着她似罩了一層白霜的蒼容,臂彎之處收緊了半分。

這個女子還真是令人無奈。

她是知道自己這樣上來一次大樹之上不容易吧?

若果不是他不知緣由硬是將她帶上來,她怕且永生都只能在樹底之下向往憧憬地看着那茂密的粗枝細葉,眸中永遠是失望與期待的神色。

矛盾,卻不得解脫。

現如今,自己的誤打誤撞是否令她一嘗“海闊天高”的心願?

白浚衡的眸底變得複雜起來,幽深黑眸罕見地浮起一絲波動。

吶,卿詞,你常常對我很無奈,那你可知,你這樣令我更加無奈?

日光遍地,濺上藍衫公子和白衣女子的衣袂,調出柔和協調的顏色。

卿詞仍是緊攥着心口之處,暗擰的眉卻有別樣的嫵媚。

她輕輕靠在白浚衡的懷中,清蒼的脣微牽,是前所未有的滿足。

她有一個心願,一個連她哥哥都不知道的心願。

那就是能用自己的雙腿踏遍這神州大地,四處飄泊以行醫濟世。

餓了,可以摘樹上的野果;渴了,可以喝葉尖上的甘露。

她不怕風餐露宿,不怕獨自一人,她就怕永生永世困死在同一個地方。

就猶如白浚衡口中所說的井底之蛙般,侷促一隅,永遠不知外面的世界有多大。

但,如今,不,應該說很早以前,早到連她自己也不記得是何時了,她便知道她這個願望永遠沒有可能實現。

因爲,她的雙腿,已經日漸不能行走了。

不然,她又怎會甘心天天坐在輪椅之上,無可避免地接受着衆人施捨憐憫的表情呢?

她,其實在骨子裡也是一個高傲的人。

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她看着谷外的流泉飛瀑,看着谷外的蝶影翩躚,看着谷外的衆生糾纏。

終於於最後一瞬,身體意志到達極限,心臟一陣劇烈痙^攣,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哎。

一聲輕微嘆息自白浚衡口中逸出,他小心翼翼地抱穩了她,輕冉冉地下了樹。

樹下綠依早已淚流滿臉,她的小姐屢屢心疾發作,會不會已經時日無多了呢?

大公子啊,你又在何方呢?

可知你最疼惜的妹妹正一步步地走向生命的盡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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