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白玉容歸的身子真的沒入了蘇珝錯的劍身,他纔回神,滿目含痛的望着蘇珝錯,難以置信她真的還能下手傷他。
蘇珝錯握劍的手一直在抖,懂得了當初用劍貫穿她身體的溫陌君埋在心底的傷痛。
“白玉容歸,當你處心積慮想要殺了溫陌君的時候,其實你也是在處心積慮的殺我,我與溫陌君之間的情分非死不斷,這是我欠他的。”
說着,她運氣生生將手中的劍折斷,用另一半的劍刺入了自己的身體。
“不要。”白玉容歸伸手想要阻止她的動作,但是卻晚了一步。
蘇珝錯眉目盡是決絕,舉起斷劍,狠厲而果決的送入了自己的心口,一心求死。
“阿珝。”他眼睜睜的望着蘇珝錯,痛不欲生。
“主子!”嚴羲見到蘇珝錯的決絕的神情,抱起寒烈就朝那邊掠去。
“主子,姑娘!”九虛也動身掠去,卻稍慢一步。
就在蘇珝錯即將將斷劍送入心間的時候,一道與夜色相溶的身影從半空躍下,在毫無防備的她後頸一劈,蘇珝錯受力昏厥,不省人事。
白玉容歸見斷劍自蘇珝錯手中落下,一直凝固的心口這才緩過了氣,停滯的心才慢慢的恢復了跳動。
隨即他擡眼望着突然現身的楚銜玉,回以感激之色,“多謝。”
楚銜玉抱住昏厥在他懷中的蘇珝錯,對白玉容歸嘆息道:“虧你那麼在意她,卻這般不瞭解她,今夜這一切足夠將她擊得潰不成軍。”
白玉容歸回神之後,才覺心口疼痛得厲害,後退了幾步之後在隨後趕來的九虛的攙扶下才站住腳步。
聽聞楚銜玉的話,想到之前蘇珝錯那決絕的神情,才反應過來,自己竟然這般傷了她。
“不過,她也很在意你,否則你不可能只是受傷而已。”楚銜玉望着安靜靠在她肩頭的蘇珝錯,斂去眼中的情緒,道:“她寧可殺自己,也不肯殺了你。”
“是我錯估了她對溫陌君的歉疚之情,也錯估了溫陌君對她的影響力。”白玉容歸捂着心口,臉色漸漸蒼白。
“容哥哥。”青瑤湊上來,見白玉容歸受傷,擔憂不已。
楚銜玉看四周還是一片狼藉,伸手抱起了蘇珝錯,“如今她怕是不願見你,等你將這裡處理好之後纔來看她吧。”
白玉容歸見楚銜玉要帶她走,伸手想要阻止,但是望見嚴羲旁邊同樣脫力昏倒的寒烈,已經經歷了纖阿鬼詣之死的她,定不願寒烈在被自己利用。
“嚴羲,勞煩你將寒烈帶上,與他一道離去吧。”
“容哥哥!”青瑤見白玉容歸還要放走他們,心有不甘道。
“閉嘴!今夜之事我之後自會跟你算。”白玉容歸厲眸回視,語氣盡是不容拒絕的霸氣。
楚銜玉看了看寒烈,點頭讓嚴羲跟上,縱身一躍,身輕如燕的跳躍在宮闕間,很快沒了蹤跡
白玉容歸望着他們直至沒了蹤跡,纔回神對衆人道:“將這裡收拾乾淨,今夜之事你們不許對外人提及,否則本王定會讓你們
死無葬身之地!”
“是,屬下謹遵王爺之令。”衆人垂首回答。
“九虛,扶本王回乾和殿吧。”白玉容歸望着還刺在心口的劍,伸手握住。
“是。”九虛點頭。
“容哥哥,讓青瑤跟着你吧,我會擔心的。”青瑤見白玉容歸低着頭,黯然神傷的樣子,心疼不已。
“今日起,非本王傳召,青瑤絕不可靠近本王十米之內!”白玉容歸伸手拔出了斷劍,緊緊的握在了手裡。
今夜的事就算不查,他也知道是青瑤從中作梗,否則她一定不會知曉,更不會瀕臨崩潰到對他動殺心。
“容哥哥,我是爲你好,我沒想過要害你,但是我沒想到蘇珝錯她會這般無情,對着你也能下殺手,容哥哥,你相信我。”青瑤聽白玉容歸與她劃清界限的話,揪着他的袖口不肯放手。
“不要逼本王殺了你。”白玉容歸怒然拂袖,掙脫了她的手。
青瑤握不住,心頭更是缺憾,想要再抓,卻被九虛的側身擋住。
“容哥哥!”她望着白玉容歸離去,大聲嘶喊。
以前她一直以爲他是不會心動的人,可是如今現實狠狠的給了她一個巴掌,他不是不心動,而是不會爲她心動。
就算自己費勁心力爲他掃去障礙,他也不領情,還是被蘇珝錯迷住甘願墮落,爲她放棄一切,那這些年她的苦守又是爲了什麼?
這些年他經歷的苦又算什麼,到底什麼樣的情,會磨滅在他心底上印上不可磨滅的傷痛。
他以爲這樣就能阻止自己了嗎?
不會的。
她是親眼看着他從地獄中掙扎活下來的人,她不能讓他受盡折磨換來的今日,被一個蘇珝錯全數打破。
月色清寂,溫柔的劃過樹梢,留下一片薄涼的痕跡。
夜色也承受不住這份溫柔,自動散開,讓其入駐。
一座幽靜的農家小院,一間佈置簡單的房間中,蘇珝錯安靜的躺在牀上,一縷月光輕輕地照在她臉上,、映得她本就白皙剔透的肌膚似雪般晶瑩。
長長的睫毛蓋住了眼下的青色,宛若蝶翼。
房中楚銜玉靜站在窗前,等待着她醒來。
不多時,一直沉睡安眠的蘇珝錯睫毛微顫,指尖輕抽,楚銜玉發覺之後,直起身靠近了牀。
剛坐下,蘇珝錯就醒來,睜開呀的那一刻,她本能的舉起手打向楚銜玉。
楚銜玉反應極快,將她的手抓住,低聲道:“已經沒事了。”
蘇珝錯被他抓住手,纔看清眼前的人是楚銜玉,倍感意外的她又下意識的打量了四周,卻發現這裡陌生至極,是她不曾來過的地方。
收回了自己的手,回想着之前自己一劍刺傷白玉容歸的情形,眼中的厲芒一瞬間就暗淡下去,換作了不堪重負的痛楚。
楚銜玉見蘇珝錯眼中含痛,猶豫了一下才伸出手輕握住她的肩,道:“沒事了,他們都沒事,白玉容歸也很好。”
蘇珝錯卻搖頭,“溫陌君呢?你既然帶走了我,那你
可有看到他?”
她從牢房中出來的時候,溫陌君已經被帶走,楚銜玉若是聞風而至,那應該會和他有過一面之緣。
但是楚銜玉卻搖頭,“我沒有見到他,我去時只來得及阻止你,況且我若是見到他,你認爲他還能走嗎?”
蘇珝錯聽聞楚銜玉的話,臉上的痛色更重,“你們爲何都要他死!他的生命本就不長,爲何就不能讓他善終?”
“善終!”楚銜玉聽聞這兩個字,聲音不由高了些,“我們這些人是沒有這個結局的,身爲帝者,更是如此。就算他時日不多,但是如溫陌君的性子,你認爲他會是束手就擒的那一個?”
蘇珝錯愣住,這些她不是沒想過,就是因爲有所顧忌,所以才忍氣吞聲沒有去管,但是昨夜見到了那樣的溫陌君之後,她就無法平靜,她痛恨着軟弱的自己,痛恨着這些讓他無法平靜等死的人。
“一個人縱然能力蓋天,也會有山窮水盡的時候,你們何必將他逼得太緊?你與他相伴多年,難道你從未對他有過真的情分嗎?如今他已經重創失勢,就不能對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
楚銜玉望着蘇珝錯的眼睛,看到那裡面全是對溫陌君的悲憫與傷痛,他閉着眼錯開了,“珝錯,很多事情你都沒有看穿,你總是想以一己之力來影響事情的發展,但是你可知我、溫陌君,乃至白玉容歸都是從生死線上走下來的人,我們每一個人手中握着的,都不只是自己的身家性命,還有其他人的生死,他們都是忠誠於我們的人,爲了創建家園,爲了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爲了守住江山,他們每一個人都將生命交託給了我們,我們必須爲他們負責。”
蘇珝錯聽聞之後,直覺心口格外的壓抑,她一直認爲自己活得艱辛,揹負了許多自己不該揹負的東西。但是如今聽聞楚銜玉的話,她纔看到了人生的另一面,也看到了那難以更改的無奈命運。
“在這條忠實於信仰的路上,我們都是身不由己,所以你當初不願意陷入其中,我並未真的強迫你,這份責任太重,我揹負得已經疲憊不堪,所以我不能再讓你揹負。”楚銜玉說着側頭凝視她,“所以,我想他們兩個人也是這般想,所以纔不願你看到那些你不想看到的,或者會傷害到你的情形。這也是他們對你的愛護。”
“所以,這場政變無法避免,這場殺戮不可或缺,是嗎?”蘇珝錯越聽越絕望,三人之爭,便會出一個勝者,那麼其他的兩人便是敗者,註定得死。
“這就是我們這羣人的宿命。”楚銜玉看破了生死,淡然回答。
“可是我不想這樣,不想這樣。”蘇珝錯主動抓住楚銜玉的手,無助請求。
楚銜玉憐惜的擦去她溢出眼角的淚,安撫着她,“你要知道,只有我們之間有了一個結果,這場不停歇的戰爭纔會結束,這樣整個天下才會迎來真正的安寧。”
蘇珝錯無言以對,心頭絕望蔓延。
是她將一切想得太監大,以爲只要自己從中阻攔,就會有一定效果,卻不知卻激化了幾人的矛盾,讓他們的交戰更是灼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