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星野媽媽去廚房的空當,安居更仔細地觀察着客廳的擺設。榻榻米的地板,房間中央放着矮方桌,四周有坐墊,一側靠牆擺着電視,牆上掛着一幅字畫,另一側的牆邊靠着兩個五斗櫃。對着進門的方向的牆,有一大片落地的窗戶,應該是通向院子的,此刻天雖然還沒有黑,但窗簾卻已經完全拉了起來。明明是收拾得很乾淨的房間,卻給人一種被封死了的感覺,有種說不出來的壓抑,還有太過簡單、一板一眼的擺設,正隱隱約約地暗示着房子主人的膽小怕事。
星野媽媽從廚房端來了三杯水,分別遞給了育子和安居,在自己面前也擺上了一杯,然後將托盤放到一旁,自己也跪坐下來:“小川同學,神崎同學,你們今天能來看直樹,我真的很感激,只是……那孩子現在完全閉門不出,所以我也沒辦法……”
小川和安居又怎麼會不知道這情況呢?尤其是小川,在她來之前,關口老師已經詳細地說過星野直樹的情況了,也特意拜託她,無論如何也要見到星野本人,與他直接談談。
小川對星野媽媽說:“星野君的情況我們都知道……不過,星野太太,這次開學之後已經重新排過班級了,而且全年紀的老師們特別商議決定,將星野君安排在A班,讓他能遠離那些以前常常欺負他的G班的學生。”
“是這樣嗎?那太好了……”星野媽媽眼中揚起一絲希望。
她的這個反應惹得安居暗地裡一陣同情:「他們這樣的決定並不真的是爲了星野好,而是因爲名校的壓力……就算有欺凌事件,也必須壓在底下,如果曝光了會影響學校聲譽的。那些老師們壓根不敢處理那些犯錯的孩子,所以纔想辦法讓星野君避開他們。但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實質問題的……」
小川又繼續說:“所以,關口老師才特意叫我代表學校和班裡的同學來勸勸星野君。有些話以同是學生的立場講出來,對星野君來說,應該比較容易接受吧?”
星野媽媽聲音微微顫抖着說:“那這樣的話……我可以帶你們去他的房間……不過,那孩子不一定肯出來……”
“沒關係,就算在門外,我也一定要傳達老師和同學們的心意。”小川堅定不移地表示道。其實究竟能不能勸服直樹,她並不關心,她只是想要完成老師交代的任務,還有就是在安居面前表現出她負責任的一面。
就這樣,星野媽媽帶着小川和安居兩人上了二樓,走到最裡面的一個房間。
星野媽媽輕輕地敲了敲房門:“小直,你醒着麼?”
房間裡沒有動靜,她只好稍微用力地再敲了敲:“小直……”
“走開……”房間裡面傳出來的聲音低沉
而嘶啞,語氣中充滿了防備與厭惡。
“小直,學校的同學來看你了……你出來一下好麼?”星野媽媽仍然儘量低聲下氣地好生相勸。
又是一陣長長地沉默。
星野媽媽才又開口喚了一聲,突然房間裡面傳出撕心裂肺的吼聲:“不是叫你走開嗎?快滾!”
小川育子終於看不下去了,從背後拍了拍星野媽媽的肩膀:“星野太太,我來說吧。”
星野媽媽回頭看了她一眼,點點頭。
小川走到房門旁邊,用手掌在門上拍了拍:“星野君,我叫小川育子,是2A的班長,代表二年級的全體老師和2A的全班同學來看你了。”
“滾!”依然是嘶吼的聲音。
“星野君,你別這樣……你來新班級看看,2A的同學們都很好相處的……”
又是一陣長長的沉默。
“星野君……”小川再次去拍門的時候,突然從裡面發出一聲巨響,好像是什麼很硬的東西被摔倒了門上,嚇得她連退了兩步,差點跌坐在地上,幸好安居從後面扶住了她。
“小直……”星野媽媽開始抽泣起來。
房間裡又傳來一陣大吼:“滾滾滾滾滾!叫你們滾,聽不懂嗎?!”
看到這種情況,安居十分堅定地對小川說:“小川同學,你帶星野太太下去休息吧,讓我跟他單獨談談。”
“可是……”小川還在猶豫着,又聽見門裡面劈里啪啦的摔東西的聲音,那些響動弄得她有點兒心驚肉跳,而星野媽媽更是幾乎每個響聲都要縮下身子。
“沒事,我能應付得來,去吧……”安居安慰地拍了拍小川的肩膀,又用眼睛看向星野媽媽,示意小川最好帶她下去,好好安慰下她。
小川點了點頭,帶着星野媽媽下樓去了,這時,直樹房間裡的響動也安靜了下來。
“星野直樹,我是S班的神崎安居。我有些話要對你說……”安居拍了拍門。
“滾!我管你是誰?!快滾!”
安居一點兒也不在意直樹說了什麼,繼續說道:“我也知道你不想把門打開,也不想跟我說話,不過我有些話要對你說,說完了我就走!”
“我不聽!什麼都不聽!”
“別像個小孩子一樣耍脾氣……我不會讓你白聽我說的!”說着安居從書包裡掏出了一個信封,從門縫底下塞進屋裡,“這裡面的東西都是你想要的,你先看看吧。”
果然,門裡面傳來一陣悉悉索索拆信封和紙張摩擦的聲音,甚至還有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不過在這之後,門裡那個人卻安靜地不再說話了。
看這個情形,裡面
的人是對那些東西有點兒心動了,安居微微笑了笑:“聽着,你要是想要那些東西,就回學校來上課吧!我會把它們送給你的!”
屋裡的人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憑什麼相信你會送這麼貴的東西給我?就算把我們家交了一年的學費都退回來,也買不起這麼貴的東西!你一定也是跟他們一夥兒的,想騙我出去,然後再惡整我!”
“我有必要特意惡整你麼?”直樹說的那些話讓安居有點兒想笑的衝動,不過他努力壓制着,因爲他知道,自己此刻要是笑出來了,更不容易贏取到直樹的信任。安居又說:“你聽好了,那些東西我也不是白送給你的,是有交換條件的,我看重你的能力,覺得你值得用那些東西來收買。”
“哼!你跟那些人還不是一個樣?!現在說得好聽,好像是要公平交易,等我出去了,只要我不想幹了,就用暴力的手段叫我屈服……”
直樹的這些話讓安居有點兒生氣地想:「你以爲我是那麼沒品的人麼?要是那樣的話,我又何必大費周章弄這些東西來引誘你?不過現在還不能跟你一般見識……」
安居微微沉默了一下,眼睛一轉,決定改變戰術:“喂,難道你就不想報復那些對你施暴的人麼?”
屋子裡的人也沉默了一下,才用有點兒艱澀的聲音回答:“怎麼報復?又沒人會站在我這邊,沒人會幫我……”
“在這世界上,如果你只是等着人來幫你、救你,那你就輸了,因爲等是沒有用的……等待只會讓你變成沒有價值的人,而沒人會對沒有價值的人伸出援助之手。”安居頓了頓,又說,“我也不會幫你,但是我會跟你做一筆合理的買賣,只要你值得,我就可以給你那些你想要的東西!我還會再來的,你好好考慮考慮吧……”
安居轉身走了兩步,突然又想到了些什麼,所以折了回來,再拍了拍門:“星野直樹,你記住,這世界上你想要的東西,得自己去爭取!機會也得自己來把握!”
說完,安居就下樓去了,在走到客廳門口的時候,他隱隱約約地聽到星野媽媽說:“我們家這樣的情況,如果小直再不去上學,我們也不可能一直這樣支付學費,所以只能讓他轉去公立的學校了……”
小川育子安慰道:“星野太太,您彆着急,我會再找關口老師好好商量的,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解決辦法。”
“嗯,謝謝你,小川同學。也替我謝謝關口老師……”
「看來水沢同學查到的消息果然不假,星野家早就已經在考慮讓他轉學的事了……這可不好辦,我必須得再加快點兒速度……那麼看來要提前進行下一步了……」安居暗自下定了決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