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月霜氣結,但眼中閃過無奈的寵溺。無論怎樣生氣,只要對上孩子天真燦爛的微笑時,就怎麼也生不來氣。但是,那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真是相當的氣人啊!!!所以她故作兇狠,道:“我當然不用擔心,我擔心的是你!快,給我下來。不然小心我抽你屁股。”稍頓,“你看看你,一不留神就爬樹上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爲你是猴子呢。”
林安夏一聽到要讓他下去,一張笑臉立刻苦了下來。他乞求的看着封月霜,可是封月霜無動於衷,叉着腰瞪着林安夏,彷彿他如果不下來,她就絕對不會換表情的。
知道沒有轉圜餘地的林安夏,一臉委屈,“可是,月霜,夏兒……夏兒這麼大了,不能被打屁股。而且,打屁股好疼的。”
封月霜一怔,眼裡閃過複雜。她嘆了口氣,討好道:“好好,不打屁股不打屁股。那麼,現在你可以下來了嗎?我的小祖宗誒。”
“我纔不是小祖宗,我是夏兒。”林安夏抗議道。
“呵呵……”封月霜笑了起來,眉眼都彎了起來,“好好,你不是小祖宗,你是夏兒,是月霜的夏兒寶貝。那麼,寶貝夏兒,你能下來了麼?再不下來的話,我就爬上去找你咯。”
林安夏咯咯的笑了起來,“月霜爬樹就像小龜,很慢很慢的。所以,還是夏兒下去。”
“是很慢。但夏兒很快。不然,夏兒下來可好?”封月霜誘哄着。
林安夏猶豫不決,他還想要和小鳥玩一玩。小鳥的孃親不在,平日裡都是他喂的它們。看着它們,他就會想到自己。自己也和他們一樣,父母都不在身邊。他不知道,自己是沒有父母,還是父母和小鳥的父母一樣,離自己而去呢?
封月霜看出林安夏的猶豫,以爲他是不想下來,卻不知道,他在想一個困惑了自己許久的問題。於是,有些不耐煩和乞求的催促道:“夏兒,你快下來吧。小鳥也要休息,你一直和它們玩,它們會休息不好。休息不好的話,就會生病的哦。”
林安夏聞言,立刻回了神,和小鳥道別,立刻非快的的下了樹。下樹後,又扯起一個燦爛笑容,走到封月霜身邊。
封月霜抹了抹他臉上的灰塵,又點了點他的鼻頭,道:“好了好了,我的寶貝夏兒,別苦着一張臉。等吃過飯,休息一會兒後,再去看看吧。要不然,就將小鳥們放屋裡養。”
林安夏想了想,眼裡露出期望他人陪伴的渴望,但隨即又不捨的搖頭,“不,還是不要了。如果,如果我們將小鳥帶走了,萬一有一天它們的爹爹和孃親回來了,找不到它們會怎麼辦?就像夏兒一樣,夏兒如果離開這裡,夏兒的爹爹孃親就會找不到夏兒。所以夏兒不要離開,小鳥也不要離開。”稍頓,“月霜,你說過,只要夏兒乖乖的在這裡,爹爹和孃親就會來接我的,對嗎?”
榕樹附近
有一簇花叢,花叢繁華如星子。這時,一隻粉紅蝴蝶非來,不停地在這朵花、那朵花和隔壁一枝花之間忙忙碌碌、來來回回的忙碌地飛着。不消片刻後,又一隻蝴蝶緊隨在後,但蝴蝶飛舞的速度並沒有因此而慢下來。反而有一種,跟着自己的那隻蝴蝶是個累贅,急欲擺脫它的跟隨。
而跟着的那一隻明黃蝴蝶似乎漸漸跟不上了,在即將從視界消失的那一瞬間,無力地落了下去。划着弧線向下落去,如昂首的蛇,哪怕是死,也驕傲的不肯低下他那高傲的頭顱,只能如同失翼之鷹,飄飄然的往下墜落。那墜落的身姿,充滿了悲哀。讓人不禁想着即使不能走在一起,至少也要稍稍在旁陪伴。也讓人不禁的渴望期許,它能夠有一個快樂、幸福和美滿的來世。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吧?畢竟,人生在世,許多事情,都不是期許和期盼就能達到的。神靈菩薩什麼的,都不過是懦弱者的期盼和精神寄託而已。實際上,一點用都沒有。
就如同那虛無縹緲的夢想,因爲雙腳沒有踏在實地上的自己,找不到安全感,沒有歸屬感,那種連停下來的自由也沒有。就如同,只能追隨粉紅蝴蝶的明黃蝴蝶般,因爲沒有自我,只能悲哀的追隨,然後……墜落。
林安夏心善,只是無意間一瞥,看見蝴蝶墜落,就不忍它一具殘骸,孤零於天地間。笑容減淡了幾分,雖然不如之前明媚,看不論怎樣看起來,依然溫暖人心。
封月霜有些悲哀的看着林安夏將蝴蝶埋葬,悲哀的看着他纖細的身軀,還帶着稚氣的臉上掛着勉強的笑。
不知從何時,林安夏學會的,即使是面對死亡,也強忍着不哭,不再流淚?反而,還掛着暗淡的明媚笑容。還是說,夏兒,你只爲了一個虛假的願望,就將自己的天性硬生生的收斂起來,不管不顧這這算不算是你自己?只想要,努力的成爲別人眼裡的陽光。只因爲,你不知從何處聽來的那句“安夏的笑容讓人感到溫暖和幸福”……
忽然,腳步聲傳來。
封月霜轉身,看着突然出現的猶如溫潤男子。他掛着笑容,纖細的身形足以讓女子自慚形穢。他用着慵懶的笑容看着蹲在地上的小人兒,眼裡一片幽深笑意。
封月霜永遠都記得,這個男子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又是以什麼身份出現的。而他,又對林安夏說了什麼。
雖然在這偏僻小院裡,但封月霜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
這個男子,是半年前突然出現在這南方的土皇帝“秋林山莊”裡的。沒有人知道他的來處,只知道此人文韜武略、德才兼備。爲人謙和,笑如春風。而且,有許多稀奇古怪卻十分實用的點子,不到半年時間,使得秋林山莊的實力財力更上一層樓。
而此人,因此地位,儼然比少莊主還要高上幾分。而莊裡的人,對他也十分敬重。
此人,據
說姓花,名曰非花。
花非花,一個很矛盾的名字,和他給人那種溫潤如玉的感覺,完全不符合。
“夏兒,你在做什麼?”男子走了過去,垂眼看着滿手泥土的小人兒眼眶紅紅,白嫩的臉蛋兒卻沒有絲毫淚痕。瞄了一眼他前方小小的土堆,好像明白了什麼。他眉頭蹙起,眼裡閃過不悅。
林安夏擡起頭,見到來人,開心的笑了。只是眼中的陰霾,並未因爲來人而有所消退。只是,他自以爲是的笨拙的掩飾,可在外人眼裡,卻是沒有絲毫作用。
林安夏看着眼前笑着的溫潤男子,想要撲過去,可突然想到自己的手上滿是泥土。他記得有一次,他吃完飯沒吸收就去抱他,結果他生氣了。雖然,他生氣不是因爲他弄髒了他勝雪的白衣,而是自己雙手污穢,若是沾染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生病了怎麼辦?
他不喜歡他生氣,因爲他是除了封月霜第一個會關心自己的人。他,不想要失去他。不想要失去這個讓他覺得溫暖的男子。
“哥哥,你、你來了?”
“是阿,你在做什麼?”男子瞥了一眼林安夏努力掩藏卻欲蓋彌彰的地方,眼眸裡閃過一些無奈的笑意。這孩子……真的是孩子啊。
他難道不知道,他眼中的渴望和期待表現得那麼明顯麼,可還是在努力的隱藏,不讓別人發現。
他不知道林安夏的這個舉動,是有意,還是無意。但不管是哪一種,都讓人難過,心酸……
他想要爲他擺脫這種生活,就如同那個女子臨終前的乞求,乞求他帶着她的孩子離開這個地方。然而……他在見過他後,就猶豫了。
帶他離開這裡,又能去哪裡?這樣單純的孩子,去外面那個花花世界,真的好嗎?在這裡,雖然條件簡陋、他所渴望的感情也可能無所歸落。但是……那繁華卻骯髒的世界,他卻能篤定,在自己陪不了他的日子裡,他該何去何從?而封月霜……她雖然能幹,但這份能幹,卻不能足以支撐起他們二人的生活。
如果,他們生活離開這裡,除非有人供養,一生無憂,做個富貴閒人。否則,當他們生活發生改變時,他們的人,也變了。而這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必然會失去現在的明媚與純真……那樣的變化,非他所願。
就如那個女子的遺願所言,她希望林安夏一生無憂,平安喜樂……
他只是爲了那個可憐女子的願望來這裡的。本以爲,在給足了恩惠後,能夠將他帶走。可事實上是,他想得太簡單了。
這秋水山莊,比他想象的,水還要深,還要難對付……
……
林安夏不知道眼前男子心中的百轉千回,只是率直的搖頭,“沒,沒什麼。”
“沒什麼阿……”他蹲了下來,“夏兒,你什麼時候學會撒謊了呢?”說完,看着封月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