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年代沒有什麼娛樂,而身爲新派小說家的遲延森,心思都放在楊再冰身上,已經很久沒創作了,害得遲靜言已經鬧書荒很長時間,漸漸地,吃飽了沒事幹的她,除了逛街,也時不時的去茶樓坐坐。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人當主角講故事,遲靜言還是比較坦然,唯一讓她感到意外的,明明說的是同一件事,每個說書先生的版本都不一樣。
不管版本是什麼,萬變不離其宗,主題思想終歸還是她有多麼囂張跋扈驕狂強勢。
話又說回來,遲靜言爲什麼會怒砸青樓,還不是因爲真看到端木亦塵坐在後面的雅間喝酒。
而他的身邊坐着一個大臣,這個大臣,遲靜言看了面生,還真不認識,不過從年紀來看,應該也是位老臣。
那位大臣看到遲靜言進來,驀地一怔,七王妃怎麼來了?他不會這麼倒黴吧,生平第一次拍七王爺的馬屁,中間卻出了這樣的幺蛾子。
七王爺可是出了名的寵妻,怕妻,只怕他是沒好果子吃了。
唉,這才叫馬屁拍在馬腳上。
遲靜言瞪大眼睛,朝端木亦塵看了兩眼,什麼也沒說,直接動手。
冷漠教她的那些拳腳,還真的又用上了,很快,她就把屋子裡能砸的都砸了。
動靜太大,很快把老鴇引來了,見多了喝完酒就撒潑的客人,老鴇是帶着打手一起來的。
看到砸屋子的人是七王妃,而七王爺也在,就算借給老鴇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讓打手去對遲靜言怎麼樣。
遲靜言雙手叉腰,深呼吸,然後走到端木亦塵身邊,“王爺,我們回家去。”
這一下,不光是那個老臣,就連老鴇也傻眼了,七王妃這演的是哪一齣啊?
她生那麼的大的氣,把房間裡能砸的東西都砸了,怎麼對七王爺說話這麼溫柔。
端木亦塵站起來,拉上遲靜言伸過來手,王爺和王妃手拉着朝門口走去。
眼看就要跨出門檻,遲靜言頓足回頭,她還有話要說。
第一句是對盛情邀請端木亦塵來青樓的大臣說的,“這位大人,看你年紀也一把了,你下次要再爲老不尊,把我們家王爺帶到這種地方來教壞他,你可不要怪我翻臉不認人了!”
老臣臉上的表情很尷尬,他一把年紀了,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年紀和他女兒差不多的人說教,剛要有所反應。
遲靜言頓了頓,說第二句話了,這一次是對老鴇說的,“你以後要是再敢讓我們家王爺走進你這裡,呵呵……”
她乾笑兩聲,似笑非笑的看着老鴇,她的目光很清冽,卻看的老鴇心頭一陣寒悚,“你被砸的就是這一個屋子的東西了!”
以遲靜言以往的彪悍作風來看,狼狗一拳頭能打死,十八個側妃能被趕走,放把火,把她這裡付之一炬,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老鴇膽戰心驚,連連點頭,“七王妃,小的記住了!”
遲靜言拉着端木亦塵走出青樓後,她並沒有和端木亦塵生氣,夫妻這麼久,她已經很瞭解他,他不是個耳根子軟,被人隨隨便便就拉進青樓的人,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還真讓遲靜言猜對了。
端木亦塵不是進宮去“請”林絮兒到七王府來“陪”遲靜言的嗎?
他沒有等林絮兒,先離宮了,就在要出宮門時,又被端木亦元派來的太監喊了回去。
同父異母的兄弟倆雖然感情從沒好過,端木亦塵到底還顧念着兄弟之情,知道和端木亦元劍拔弩張的現在,他讓太監來喊他回去,肯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他到了勤政殿才知道,事情還真的挺大的,夜國派來了使者。
夜國?
端木亦塵自然知道這個國家的存在,雖然神秘,也從和大軒,大燕從來沒有過任何交集,卻是實實在在的存在着。
端木亦塵年少就在外面遊歷,對很多事,比起靠師傅來教的端木亦元知道的更多。
傳說,神秘的夜國時女權當道,整個國家,不僅皇帝是女人,大臣是女人,就連在地裡耕田勞作的也是女人,而男人則負責在家做做家務,帶帶孩子。
在男性有着天然的性別優越的年代,這樣女權皇朝的存在,的確匪夷所思。
可就是這麼令人難以的置信的國家,卻一直都存在着,有傳聞說,大夜國是三個國家裡最爲富庶的,家家戶戶出門都有馬車可乘。
關於這點,只是傳說,並沒人證實過,曾經有那些好逸惡勞的人,試圖偷偷潛入夜國,結果都無一例外,被發現在傳說中通向夜國的那條河裡。
人是找到了,只是已經變成了浮屍。
這樣的次數發生多了,也沒人再敢去冒險。
安逸享樂固然重要,小命更重要。
端木亦塵遊歷多年,見多識廣,是以看到夜國使者是女子,並沒露出什麼大驚小怪。
他枕邊就有個奇女子,那麼精靈古怪,說起謀略並不比任何一個男子差,所以,女子爲帝,爲臣,或爲一家之主,在他看來也是正常之事。
端木亦元顯然和他不一樣,這是他做太子多年,做皇帝一年半以來,第一次知道使者也可以是女人。
說好聽點叫避世多年,說難聽點叫目中無人的夜國忽然派使者到大軒,尤其還是大軒和大燕開戰了半年之久的現在,就算端木亦元再怎麼蠢鈍,也察覺出不簡單。
去把信任的大臣從宮外宣進來,時間有點長,他就像想到了還沒出宮的端木亦塵。
端木亦元對着夜國使者介紹完端木亦塵的身份,那個看起來非常精明能幹的中年女人對端木亦塵行禮,“夜國使者樓峰見過大軒七王爺。”
端木亦塵對她拱手回禮,心裡有點暗暗吃驚,這女子的氣度和膽量都不凡,看樣子,夜國哪怕是女性在統治,絲毫不輸男權主義。
夜國使者直接說明了她的來意,她是代她們夜國的女皇來大軒替太子選親的。
自然,夜國的太子,就好比大軒和大燕的公主。
端木亦元問夜國使者,“不知道貴國女皇看上了我大軒皇朝哪家名門公子了?”
端木亦打着自己的主意,夜國富有,如果把哪個大臣家的兒子送過去,就能爲他贏來一大筆錢的話,他何樂而不爲呢。
夜國使者看了看端木亦元,又看了看端木亦塵,然後笑了,“皇上,實不相瞞,我們太子前些年,曾有幸來過大軒,她回去後,對大軒的男子念念不忘,也不怕您笑話,我們太子今年已經十八了,至今連個側妃都沒有。”
把女人形容成男人,把男人比如成女人,聽起來不僅很彆扭,還很繞口,端木亦元被繞的暈乎乎的,這才緩過神來,“聽使者的意思,貴國太子已經有心儀之人了,不要緊的,你只管說,能被貴國太子看上,不管那人是誰,都是他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遲靜言現在還不知道端木亦元說過這樣的話,更不知道那個什麼夜國的太子看上就是端木亦塵,有一天,她知道這件事後,拍着胸脯一聲怒吼,“端木亦元,被人什麼太子看上,是你幾輩子修來的福氣,是你全家都修來的福氣!”
後來想到端木景光和範美惠都已經去世了,說這樣的話,顯得有點不厚道,後面半句話她纔沒有說出口。
夜國使者聽端木亦元這樣一說,又笑了,然後從衣袖裡拿出樣東西,雙手捧着,等待端木亦元看的樣子。
端木亦元看似淡定,其實心裡早激動地沸騰起來了,就像是一鍋即將要燒開的水,打從那個夜國使者的手伸進衣袖,他每個細胞都沸騰起來了,還是帶着即將熱血沸騰的激動。
費家的寶藏,他惦記了這麼長時間,連個影子都沒有;好不容易得到個蒼鷹令吧,總以爲神兵天降,沒錢也能打勝仗,結果呢,惹了個全天下的笑話不說,還把身上唯一值錢的玉佩也給弄沒了。
你說,他這皇帝做這麼憋屈,他怎麼不恨。
朝邊上的周福寧一個眼色,周福寧已經上前把的東西接過,然後走到龍案前面,對端木亦元恭敬道:“皇上,您請看。”
端木亦元故意做出一個大國國君該有的傲氣,隨着周福寧的那句話,只是眼神很漫不經心地瞟了過去。
這一瞟,他的心涼了大半截,用絲帛包裹的好到不能再好的東西,居然只是一張平淡無奇的紙,和普通白紙唯一的區別那張紙上寫着一行字。
不知道是時間太久,還是沾到過什麼東西,紙上的字已經模糊,並不怎麼能看得出來了。
既能被夜國女皇派出的使者,又怎麼會是尋常人,她看着端木亦元變得陰沉的臉色,笑着開口,“皇上,我國女皇陛下,特命本使臣給大軒皇帝陛下帶來份禮物,還請軒皇帝陛下不要嫌棄。”
端木亦元想要的是銀子,是銀票,禮物什麼的,他纔不喜歡,臉色沉着,依然很難看。
女使者又笑了,“皇帝陛下請看。”
隨着女使者的一個擊掌,有幾個不是大軒皇朝打扮的宮女,扛着幾個箱子走了進來。
端木亦元臉上有一閃而過的驚喜,箱子打開,裡面裝的是他夢寐以求的的東西。
他的一顆心啊,再一次被熱氣沸騰的氣泡包裹住了。
女使者打量着端木亦元的臉色,嘴角勾起個滿意的微笑,適時又提出下一個要求,“皇上,我國太子希望能夠找到寫這字的人,希望皇上可以幫到我國太子這個小忙。”
根據一張都快看不出原本字跡的紙條,來找到寫這紙條的人,還只說是個小忙,這夜國女使者真是好輕鬆的口氣。
端木亦元看着幾箱子金子早激動地連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連連點頭,“小事而已,朕一定幫你國太子完成心願。”
端木亦塵直至離開勤政殿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他一向話少,端木亦元不以爲然,卻不知端木亦塵在看到那張紙時心頭一驚。
端木亦塵在想心事,恰好遇到刻意想和他套近乎的大臣,所以說,他去青樓,完全是沒當心。
這件事發生後,那個被遲靜言指責帶壞和端木亦塵的大臣很緊張。
以七王妃彪悍強勢又狂放的性格,這一次,他真的死定了。
他的不安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爲此還大病了一場,病中,他告訴那些去探望他的大臣們,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惹,唯獨七王妃是惹不起的。
對此,也去探望他的董大山不敢苟同,七王妃是不怎麼好惹,但是也要看那是什麼事情的。
你說,你是腦子抽風,還是出門忘了吃藥,居然膽敢拉七王爺去青樓,七王妃只是警告你一句,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一路過去,遲靜言都格外安靜,沒有開口問端木亦塵爲什麼去青樓,他們是夫妻,她很瞭解他,和上一次去青樓一樣,肯定是有原因。
端木亦塵如果不主動告訴她的話,她尊重他,就不主動問。
現在的端木亦塵在遲靜言面前哪裡還有什麼秘密,他把勤政殿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遲靜言。
遲靜言聽完後,沉默了一會兒說:“沒想到真有夜國的存在。”
她不是驚訝那個夜國的太子
兩個人還在大街上,端木亦塵卻彎腰抱起遲靜言。
真正作爲夫妻,而且交心的時間並不算太長,彼此間卻已經習慣養成,端木亦塵採取的姿勢是遲靜言最喜歡的公主抱,而遲靜言在被他抱起後,兩隻手已經吊上他的脖子。
端木亦塵知道遲靜言在想什麼,說:“言兒,你是不是想確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夜國人?”
混穿過來,靈魂覆在這具身上這麼長時間,遲靜言真的把自己當成這個年代的遲靜言了。
她在現代時,就一直不知道親生父親是誰,那種爸媽齊全,家庭幸福的孩子,根本不瞭解她們這樣在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對父愛母愛的渴望。
擡起頭看着端木亦塵的下頜,弧線好優美,這是她活了兩輩子看到的最好看的男人了,想到這個男人是她一個人的,有點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