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跑到昇平那裡,似乎還是晚了點,遲延庭應該是對昇平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她看到昇平用力咬住下脣,脣印上出現一片清晰的牙印,還是不鬆口,心裡急了,“昇平!”
她伸手去拉昇平的胳膊,“快鬆口!”
再咬下去,就要把嘴脣咬破,出血了,這個年代又沒什麼整容整形,一條疤就是一條疤。
對昇平來說,在遲靜言拉她的胳膊之前,耳邊想起她驚慌的聲音之前,她的心裡眼裡都只有遲延庭一人。
如果說在遲府短暫的交鋒,她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還沒輸得很慘,那麼剛纔,她則敗地一塌糊塗。
側過臉看着遲靜言,也看清眼前滿臉焦急的人是遲靜言,這才鬆開牙齒。
遲靜言看着她的下脣,終於鬆了口氣,雖然快要咬破,到底沒破,不然的話……昇平的臉上除了額頭上,嘴上又會多條疤。
這個年過完後,昇平已經二十一了。
二十一的女孩子,如果是在現代,還正在上大學,婚姻大事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眼前卻不行唉,就算昇平貴爲公主,也已經是二十一歲的老公主了。
二十歲的時候,都已經沒大臣願意讓自己家兒子娶昇平,更不要說她又大了一歲不說,額頭上還多了條疤。
親眼看到遲延庭對袁茵不分青紅皁白的維護,也看到了昇平所受的委屈,她已經改變了主意,什麼解開誤會讓有情人終成眷屬,前提是遲延庭對昇平的態度不是那麼惡劣。
像遲延庭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得到昇平這麼好的姑娘,遲靜言已經決定不再幫他,讓他知道真相的那一天,獨自後悔去。
“昇平。”遲靜言拉上升平的手,“我們剛纔不是說好去看布料的嗎?走吧。”
話說着,她拉着昇平就要走。
昇平真的受傷了,不想再多看遲延庭一眼,隨遲靜言拉着她朝前走去。
男人當真還是賤,遲靜言上一輩子處理很多案子時,常聽各種女人這樣說過,她連關係很好的男性朋友都沒有,更不要說愛上過任何一個男人,所以,她是到了大軒皇朝纔對這句話深有體會。
遠的不去扯無辜的遲延森不說,被楊再冰那麼“虐待”,他依然一副心甘情願不說,就說眼前吧,遲延庭剛纔還怒喝昇平欺負袁茵,說什麼,一輩子都不願看到她;說她蛇蠍心腸。
可是,等昇平被她拉走了,卻又追上來,攔到她們面前。
遲靜言又不是以前的那個遲靜言,抱歉,她對遲延庭的好感還不如遲延森,看他攔住去路,眼睛一直盯着昇平看,卻又不說話,嘴角浮現出一個諷刺的冷笑,“大哥,你還有事嗎?”
遲延庭聽到遲靜言的聲音,才勉強把視線從昇平身上轉移到她身上,嘴角微微張開,剛想說話,遲靜言直直地逼視上他的眼睛,沒給他開口的機會,已經接着朝下說道:“你攔住我和昇平的去路,難道是因爲剛纔罵的不過癮,怕你的美人覺得你沒用,又或者不能討你的美人的歡心,你是想揍我們!”
最後幾個字,尤其是在“揍”字上,遲靜言的聲調猛地拔高了很多。
遲靜言出現在大街上,本就是吸引人眼球的一個亮點,更不要說這個通常只有她揍人的“發光點”忽然高喊要被人揍。
偌大的京城,居然還有人膽子大到敢揍七王妃遲靜言,這還真是令聞者驚訝的連下巴都快掉下來。
這不,有挑着擔子賣東西的小販剛好經過,聽到遲靜言的這聲高喊,回頭一直看着她,根本沒看腳下,導致踩空,直接摔了個臉朝地。
遲延庭愣住了,他從來沒想到曾經和他關係那麼好,處處爲他着想的遲靜言會在大街上,這樣扭曲事實的污衊他。
他什麼時候說要揍她們了?從來沒有的事!
遲靜言看他瞪大眼睛看着自己,沒有一點退縮,甚至拉着昇平朝前走了一大步,現在她和昇平離遲延庭的距離,頂多也就半個手臂都不到。
像是不滿意遲延庭一直沉默不語的反應,她把拉着昇平的那隻手舉起來,就放到遲延庭面前,“你想打就打吧!反正你是將軍,我們兩個弱女子又不是你的對手!”
說實在的,遲靜言現在的心情很矛盾,一方面,她是真希望在她言語的刺激下,遲延庭能暫時喪失理智,真的打昇平一下,爲了昇平的安全,她故意把昇平的手伸出去。
另外一方面,她還是希望遲延庭能夠認清心裡所想,不要因爲思想迂腐,而被矇蔽了雙眼,錯失了幸福。
遲延庭低下眼睛看了看出現在他眼前的兩隻緊拉在一起的手,又看了看遲靜言,最後看了看昇平,他應該是被遲靜言的話激怒了,從他額頭迸起的青筋就看得出來。
遲靜言又等了一小會兒,還是沒等到他下一步動作,要麼真打人,要麼閃到一邊去,有點不耐煩了,正打算火上澆油,對這樣的局勢,有一個人顯然比她更着急。
這個皇帝不急太監急的人就是袁茵。
她能不急嗎?假裝是被昇平推到在地,她一直是在裝柔弱,明明完全可以自己從地上站起來,卻一直坐在地上,她以爲遲延庭會扶她起來,如果再心疼她一點的話,就會把她直接抱在懷裡。
結果呢?她等了半天,等沒等到遲延庭攙扶她起來,更不要說抱了。
她一直認爲在她、遲延庭和昇平三個人中,她纔是女主角,哪怕昇平在聖旨下,暫時會成爲遲延庭的妻子,那也不過是她日後成爲遲夫人的墊腳石。
在青樓待了那麼長時間,伺候過形形色色的男人,她很清楚的知道男人大多不愛正妻的原因是什麼,不是正妻不好,而是小妾太會發嗲。
妻妾兩個字,從字面上就能分出一個代表強勢,一個代表柔弱,試問只要是個正常的男人,誰不喜歡溫香暖玉在懷。
袁茵被人贖身指點後到遲延庭身邊的第一天,她就打定主意要把柔弱假裝到底。
遲延庭的確對昇平說了很多難聽的話,其他人看來,他之所以情緒那麼激動的呵斥昇平,而忘了攙扶她起來,是太生氣了。
從她的角度卻看到了遲延庭在看昇平時,每一次都不敢和她的眼睛對視很長時間,他在刻意迴避着什麼。
袁茵多年青樓妓女的經驗告訴她,遲延庭的刻意迴避,不是因爲昇平公主的身份,而是在極度壓抑內心的情緒。
這不知名的情緒,對她非常不利,正想着怎麼進一步陷害昇平,遲靜言這個“陳咬金”殺了出來。
她敢使陰招對付昇平,卻不敢那樣對遲靜言,一來是顧忌遲靜言遲家嫡女和七王妃的雙重身份;
二來,就算和遲靜言從沒正面交鋒,她也敏銳地察覺到遲靜言在外面的名聲看似很不好,其實她很聰明,能在無聲無息間就洞察人的心思。
那兩點,不管哪一點,都不是袁茵所能惹地起遲靜言。
她也是個聰明的人,爲了她還沒到手的榮華富貴,能避開遲靜言就儘量避開。
正是因爲遲靜言忽然插一腳進來,她才老老實實地在地上坐了那麼久,眼看遲延庭被遲靜言刺激地真要上當,她也急了,以非常快的速度從地上爬起來後,又以非常快的速度跑到遲延庭身邊。
“延庭……”她輕輕喊了遲延庭一聲,發現他根本沒聽到,心裡咯噔了下,管不了那麼多了,直接伸手去扯遲延庭的衣袖,“我好疼!”
這一下,遲延庭終於聽到了她的聲音,也側臉看着她,看她眉心蹙成一團,面色痛苦,這才問道:“茵兒,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袁茵低頭看地,小聲抽泣,“就是手臂好疼,像是斷了!”
遲靜言看着袁茵勉強算是可以的演技,又聽着她假到不能再假的聲音,都忍不住想笑了,遲延庭卻已經不疑有他的抱起她,“茵兒,你在忍一忍,我馬上帶你去找大夫!”
抱着袁茵大步離開時,遲延庭已經完全弄不清楚他自己心裡在想什麼,連在他懷裡的袁茵都沒察覺到,他暗暗鬆了口氣,如果不是袁茵及時出現轉移了注意力,他真的不知道接下來怎麼做了。
有些事,他完全是口是心非,就算昇平推了袁茵,他也不是真的想呵斥她,只是……鬼使神差的,他像是爲了逃避什麼,就呵斥了昇平。
昇平受委屈的樣子,他已經不忍再看下去,可能是因爲身上的傷勢前幾天剛復發,沒有好徹底,不然爲什麼他心口的地方隨着昇平牙齒咬下脣的動作而隱隱作疼呢。
遲延庭腳步飛快,就差要飛起來了,他什麼都不想,就想快點離昇平遠一點,偏偏,這時,身後有個聲音在喊他,“大哥!”
喊他的人是誰,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猶豫了下,還是頓足回頭,“還有事嗎?”他口氣平穩地問遲靜言。
日光下,遲靜言對他努努嘴,口氣非常隨意,“大哥,真不好意思啊,你的美人手臂再怎麼骨折了,估計也要再堅持一會兒,我今天出來的匆忙,忘了帶錢包,你能幫我先把茶錢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