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鎧表情複雜的看着了眼陳金揆,鄧世昌這會兒正和南洋水師的船在福州、廣州巡航呢,心中惡趣的盤算着,咱先下手爲強,把你的管駕給搶了,看你到時候還撞不撞吉野啦!
秦鎧滿意的看了看一屋子裡的未來精英,這可都是寶貝啊,新時代最缺的就是跨世紀的人才嘛,這些都是十一二歲就出國接受西式教育的未來精英,而相比馬尾船政現在的精英人物,如徐國方、伍雲這些技術人才,他們的優勢在於更加厚重的理論根基,而且十年的海外生涯,無疑在眼界上更要寬闊許多。
“此番回國,感觸如何?”他環視幾人,笑着問道,看到幾個年輕人慾言又止,現在自己算到後世,那也算部級幹部啦,平頭百姓能和自己平靜的說話,那確實有些壓力,便又加了一句,“儘快放心大膽說,我希望能聽到你們最真心的感受!即便是說錯了,那也無事!”
“感觸太多了!”唐紹儀能言的本色立刻就顯露出來了,第一個說道:“這碼頭上早就是機器輪船的天下,但是我們暫住的求知學院還是300年前一成不變的模樣,我等海外求學,本是平常之事,現在卻要緊急召回,我聽說這第一批學童全進了電報局做了報務員,這安排真是難以評價!”
秦鎧點點頭,有看了看詹天佑,“詹天佑,你說說看呢?”
很明顯,這位科研型人才並不善於這種情形的觀察,琢磨了片刻,才說道:“大人,這江南局聽說是遠東第一流的大廠,我也沒去參觀過,所以也提出不什麼想法,只是我學的土木工程系鐵道建設的,在美國已經有大批中國勞工在修築鐵路,這國內似乎還沒有這方面的建設……”
這傢伙三句不離他本行,秦鎧呵呵一笑,想修鐵路,那容易啊,只是自己督撫一方了,自然是要大修鐵路的,沒有這個,工業原料運輸那可是大問題!不過現在嘛,也可以在廠裡修建小型鐵路線嘛,權當實驗!
黃祖蓮、陳金揆兩個人的回答竟然出人意料的雷同,都對中國在廣州之戰中的失利耿耿於懷,希望到軍中效命,原來兩人在美國讀書期間都參加過當地的軍校學習,黃祖蓮還到美國海軍學校學習過駕駛,陳金揆則參加過準軍事訓練,這讓秦鎧頗爲意外,夢想強軍的年輕人可都是熱血分子,不錯不錯!
四人都說完之後,也不知道面前這位年輕的二品大員是否滿意自己的言論,都做的筆直等着秦鎧說話。
“不錯,算是在海外開過眼界了,我在這裡鄭重的歡迎你們加入馬尾船政,到了馬尾船政,你們將獲得與你們能力相匹配的酬勞和職務,這一點我在這裡能向你們保證!馬尾船政絕對能提供你們實現夢想的機會,但是能不能做到,還需你們自己努力。”
秦鎧看了看這四個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嘿嘿一笑,繼續說道,“唐紹儀,你不是擔心學校的問題嗎,福州已經有4千名學生在同時傳授西學和中文的學校裡學習!詹天佑,你不是老琢磨這鐵路嘛,此事不用擔心,大工業時代,鐵路是必須要的,倒是隻怕你忙不過來!現在我們大清國的工業,相比西方國家,還只是剛剛起步而已,但是……全中國最先進的工業就在馬尾。黃祖蓮、陳金揆,你們要加入水師,恰好中國最強大的戰艦就在我們南洋水師!”
這番話說完,幾個留美學童早已目瞪口呆,若非這位秦鎧大人看起來不像是毫無誠信之輩,他們還真當這是在說書講故事來的。秦鎧也微微一笑,轉身去了隔壁其他學童的房間,臨走留下話來,“好了,今天就說道這裡,你們這幾日反正無事,就以強國爲內容,寫一篇策論給我看看!”
等到秦鎧一走,這四個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樣,顯然對今天的遭遇有些難以置信,詹天佑嘀咕了句,“真是很期待!你們相信嘛,大清國會有這樣的地方……”然後回頭找來鵝毛筆躲到一角奮筆疾書起來。
秦鎧在這邊樂滋滋的接收留美學童的時候,駐紮在志靈要塞的護國軍第一營的隊伍也在忙碌的調防,周瑞東正在召開營部的緊急會議。
隨着部隊在志靈紮下腳跟,加上順化兩個個華人營、兩個主要爲越南少數民族的後勤營的增援的加入,加上本地招募的山民、華人的加入,進行混編之後,現在周瑞東手上已經有了一支人數多達1500人的護國軍和一支700人的護國軍鄉勇團!
在隊伍建制上,依舊保持着馬尾保安團的特色,10人一小隊、5小隊一中隊、5中隊一大隊,兩大隊一哨的編制,所以他這個名義上的護國軍一營已經嚴重的超標了,清政府治下的軍隊一個營不過500餘人,他現在一個哨就達到的500人。
而三個哨的把總都是馬尾船政的老人馬,第一哨由周瑞東指揮,把總是學生兵出身的賀小均,這廝原本在章奎那裡貓着,不過對於駐守河檜這種低難度任務,他強烈要求替換,正巧周瑞東要重新編練,改由副手馬勻接手後,調動到一營來了。這第一哨絕對是一營的主力,500人當中有近三分之一是馬尾船政的老兵,基層的隊長完全是老兵擔任。
第二哨的把總是學生兵出身的陳冬,第三哨的把總是保安團隊長出身的樑剛,這兩哨人馬的保安團、學生兵骨幹相對少的多,基層小隊長一級都是華人營和後勤營提拔的優秀分子,而中隊長、隊長一級則是以保安團老兵擔任。
而後勤哨的把總是來自學生兵的的骨幹方勁,對於掌管這麼一支9成以上由華人和當地少數民族組成的輜重部隊,方勁本來十分鬱悶,也着了周瑞東反映了幾次,周瑞東索性把幾張從秦鎧那裡抄來的後勤學常識扔給他,這下方勁纔不折騰了。
重組後,周瑞東首先抓的就是訓練問題,要塞、兵營建成後,每哨兵馬都在日夜苦練中,周瑞東更是親自帶領一營進行了至少三次的野外突進拉練,熟悉越南山區的地形作戰方式,而秦鎧擬定的《訓練紀要》、《軍官、士兵管理規定》更是要求軍官熟練掌握,後世鐵軍賴以成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更是要每個士兵的背誦流利。
今天各營的哨長都雲集要塞,周瑞東通報了兩件事,一是關於志靈縣控制權的問題,幾天前,志靈縣已經投靠的師爺胡金科帶來了消息,縣令李瑞與河內的駙馬黃佐炎溝通,正把這邊駐紮的護國軍情報源源不斷的送過去。周瑞東派人攔截了兩次確認情況後,於前日發動了一次突襲!
這完全是一次遊戲性質的戰鬥,甚至守門的越南城兵也早被胡金科買通了,第一營兵不血刃就攻入了志靈縣衙門,逮捕了縣令李瑞,把他投入大牢,然後周瑞東立刻宣佈任命胡金科爲志靈縣令。
對於這個任命,胡金科多少有些誠惶誠恐,自己也只是打打縣令李瑞的小報告,沒先到欽差大人的軍隊這般的強勢,直接就把縣令的烏沙給摘了……不過,第二天他就拿到了蓋着宣光、越池、河內、北寧四省提督大印的任命書。
而這任命四省提督的事情,早就在官府的邸報中提及過了,這讓他更加莫名,卻徹底的鐵了心,立刻按照周瑞東的佈置掌控了志靈的政務,胡金科拿着文告逐一去收買城內的各級官吏,很快就把志靈縣收入了周瑞東的管制之下!
第二件事情就是即將首次開展的沿梅河到紅河的機動拉練,通過這次拉練,也是爲了迅速鍛鍊部隊的戰鬥力,當然這其中周瑞東還肩負着特殊使命!
地圖上幾個重要的地點都做了一一標識,周瑞東指着最遠端的越池,“這次咱們的遠征軍拉練從志靈沿梅河到河內,乘現在的蒸汽船順利的話兩日可到,河內到越池,水路約有350裡!這次出動武裝蒸汽小火輪3艘,蒸汽貨船三艘,由於要帶大批貨物,只能帶350名士兵,三營一哨是這次主力,出兵200人,其他每營50人!有問題嘛?”
“指揮,這次拉練的目的是什麼?”三哨的樑剛琢磨了一會兒問道。
“不需要多問,記住,熟悉這條線路上的每一個戰略要點,這是目的之一!”
“指揮,這次後勤哨幹些什麼呢?”方勁最近連的最猛,誰讓他那些兵最不給力呢!這次聽說給50個名額,自然不甘落後。
“保障一二三哨的補給,三條貨船就是你們的任務!每個士兵都要配備5個基數的彈藥!”周瑞東今天發佈的命令都是言簡意賅的,根本沒有商量的餘地。
越南的即便在河內這一大片平原地帶,也是遍佈不少的矮丘陵,更要命的是小河道遍佈,而且許多的河道並不適合小型蒸汽船行駛,只有平地的舟船才能通過,這給後勤保障的運輸造成了很大的麻煩,所以周瑞東非常明智的制定了這個沿河的進軍路線。
“5個基數……”方勁立刻感到壓力大增,這單發的ak02步槍的子彈倒是挺省的,一個基數不過130發,但是部隊裡裝備的80式衝鋒槍那就是個吃子彈大王,一個基數已經達到了10個30發彈夾,還有炮彈、炸藥包,還要吃飯伙食,這又是一大票東西,想想就頭痛,他立刻低頭拿出紙筆好好計算起來。
“沒什麼問題就散會了!”周瑞東看各哨的軍官都在忙這盤算自己的事情,立刻放他們回去趕快準備,督辦專程派人送來的密信可是對這次的行動充滿了期待。
三月初八,六艘平地的內河小火輪吐吐的冒着黑煙從志靈要塞的碼頭開始了向越南腹地的進軍。
上海,這是一個初春的傍晚,一場酣暢淋漓的春雨剛剛下好,遠處的夕陽還留下一抹亮麗,秦鎧剛剛赴完胡雪巖的盛宴,正沿着外灘繁華街道獨自慢慢的走着,呼吸着這時代的空氣,讓他感到全身心的舒暢,孫復緊跟在他後面,不遠處呂率、羅巖兩個慢慢的跟着,身後還有五六個高度警惕的便服親兵。
秦鎧在宴席上再次婉轉的表示自己對於生絲原料價格戰的反對意見,不過老胡還是異乎尋常的執着,他現在也沒有任何有說服力的道理和依據,所以也只能無奈的放棄。上海之事基本辦妥帖了,麻煩的事情還在後面,他側頭問旁邊的孫復,“孫兄,此番又去天津衛,你還是那個建議嘛?”
孫復看了看秦鎧,“烈風,這官場上的事情,不可一步走錯,丁大人好不容易與中堂大人達成這個意向,這次中堂大人肯在這事上幫了你,也是對你的考驗,若是不合大人的心意,你這往督撫的位置那就添難一分。”
“這淮軍與湘軍……”
“有丁大人在,這事還不足慮,烈風你這次備下的厚禮,要讓中堂大人感覺對你有所掌控才行!烈風,你難道沒注意到淮軍新秀都是些年輕人嘛?那老十營可就剩下碩果僅存的慶字營和鼎字營啦!所以你這次上位,中堂大人這邊必不可少的要走着一步!”
秦鎧對於這官場運作的經驗只停留在歷史教科書的基礎上,雖然他現在穩若泰山,若要談這官場實戰經驗,比起孫復來,他還是大有不及。兩人默默想着如何走這一步關鍵的棋子,
天津總督衙門,秦鎧要來親自拜見李中堂的電報早就到了周馥手中,他也正是爲這事來見中堂大人的,兩人也在低聲商談這。。
“務山,這個秦鎧還真有些武略,此番奉詔組建越南護國軍本不是容易之事,沒想到竟然也能旗開得勝,我詢問過禹廷,對這年輕人也平價頗高,你看此人可否爲我們所用?”
“這秦烈風是丁巡撫的嫡系,也算是與我北洋頗有淵源,但是我聽說他與湘軍關係密切,和俄國人的條約已經簽好了,左大帥就要回朝了,中堂大人,下官意思,是不妨在看看!”
“噢……那也好!不過這越南之事還是要抓緊了!”
“大人,京城裡最近不太平,清流那些黨人整天都在熱議中堂大人您簽下的‘李寶條約’,這事大人你要多留心,我看恭親王因爲可爲這事焦頭爛額,是不是可以趁着這次大勝,把條款再改一改!”
“務山,糊塗啊,法國人這兩次敗在南洋水師手裡,我看這都是秦鎧戰略之功,若論實力,訂購的英國、德國之鐵甲艦未到,我們萬萬無法與法國海軍正面對抗!而越南陸軍方面,我已經電令鼎字軍和廣西、雲南邊軍進駐越南北寧、太原!我軍以逸待勞,以鼎字軍爲主,秦鎧的護國軍爲輔,扼守先要,應該可以阻擋法國人的進攻!”
周馥這才明白,中堂大人早有謀劃,這秦鎧只不過是一枚小小棋子而已,若是收編護國軍成功,那也是鼎字軍前面的炮灰而已,以烏合之衆是不可能戰勝法國人的,這勝利果實自然需要淮軍來獲得。
“大人真是運籌帷幄!下官拜服!”周馥笑着恭維道。
時鐘飛快的轉到了幾天後,1881年三月初十,京城這裡出了大事情,朝堂之上官員們戰戰兢兢,一早宮中便傳出訃告,慈安太后駕崩,這消息傳出,立刻引發了大清官場高層的震動,從恭親王到李中堂都開始從新審視這朝堂上的新格局,很顯然,慈禧太后已經是大清最高的決策人了,一時間,封疆大吏們的表忠文書紛紛彙集到了大內。
而在越南北部的山區道路上,大批清軍正在源源不斷的向越北的北寧、太原進軍,鼎字軍的主帥、新任關係巡撫的潘鼎新戰戰兢兢坐着雙人的擡轎走在大軍之中,心中卻盤算着這次進軍如何從越南人身上搜刮出更多的銀子。
鼎字軍成軍之初就深受西洋人影響,對於洋槍之利自然不會等閒視之,現在鼎字營12營士兵都是配備毛瑟前膛步槍,此番帶兵到這鳥不拉屎的越南人和法國人開戰,他自然知曉法國人都是武器比自家先進,所以傻頭傻腦衝鋒進攻的事情,自然讓給那支什麼護國軍。
反正這些越南人和法國人仇深似海讓他們做炮灰那也是物盡其用,只是想到要與法國人硬拼,這是在讓他感到不舒服,自己這六千的主力軍可不是十幾年那批敢拼敢打的淮軍,新兵居多,而且日常操練也早就鬆懈了,要想靠自己營的主力擊破法國人,他可沒做個這個夢!想到這裡,他大手一揮,讓加快進軍,爭取晚上到北寧城休息,這野外過夜,他纔沒那個興趣!
傍晚時分,大軍終於趕到了北寧城,卻看到城門緊閉,派過去問話的士兵帶回來消息說,對方藉口天色太暗,要求鼎字營先紮營在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