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兩種步槍重要的差別就在於供彈具上,88委員會步槍是個大雜燴,彈夾是曼利夏步槍5發彈夾的改進型,改進了子彈不足時需要把漏夾取出才能補充子彈的嚴重問題,秦鎧之所以選擇這款,只是因爲這是後世抗戰中最富盛名的漢陽造,這玩意就連地下工廠都能生產,對於設備精良的馬尾船政,自然不在話下。
而毛瑟98步槍的彈倉是雙排供彈,採用毛瑟設計的新式拉殼鉤,步槍卡彈的故障率大大降低,國產的毛瑟98也是大大有名,乃是中正式步槍。
這兩種步槍圖紙繪製出來之後,由於是第一次進行步槍製作,所有特地由伍雲擔任小組組長,負責進行仿製的是由來自機牀車間、火炮車間、衝壓車間三個部門的技術工組成的技術攻關小組,實際加工,則由富有經驗江南廠技工協助,值得一提的是,黃興雖然年紀最輕,不過也因爲腦子活絡又是秦鎧的學生,所以被伍雲帶到攻關小組學習。
不得不說,伍雲的安排和眼光還是頗有獨到之處,若干年後,黃興主持開發了的一些列單兵裝備都取得了很大的成果。
很快兩支樣槍被製造出來了,配套的小口徑7.9mm的銅殼圓頭彈、銅殼錐形彈也生產出來了,在測試中都取得了不俗的成績。仿88委員會步槍被命名爲ak01型,而毛瑟98則被命名爲ak02型,這自然又是秦鎧的惡趣了。
不過顯然這只是槍械研究小組攻關工作的序幕,秦鎧提出的要求是將整體槍械的製作產業化,按照每個部件進行詳細分拆,制定部件製作規範。
對於這聞所未聞的要求,即便是攻關小組的組長伍雲也是摸不到頭腦,倒是跟着秦鎧有些時候的黃興琢磨出一點方向來,他摸出來自己在請秦鎧上課時記錄的筆記,裡面曾經提到過標準化工業設計的一些理念,對於產品部件的結構、尺寸、標記以及記錄畫法都有要求,而畫圖紙那可是他的絕對長項,跟着秦鎧,這圖紙畫了沒一千那幾百還是有的。
伍雲看了黃興的筆記還是搞不大明白,“黃興,你說說督辦這產業化的要求我們應該怎麼來實現?”
黃興拿着自己的筆記翻來覆去的看,自己這老師講課還真是天馬行空,去旁聽他的課,那可以從一粒子彈的構造談到一場毀滅世界的戰爭,自己這筆記那也是處處都記載着老師的驚人智慧,時常翻閱時重溫時,都能看出幾條驚世駭俗的論斷來。
不過此時他也沒了方向,兩人大眼瞪小眼琢磨了一天也沒想到方案,到了晚上,黃興回到家裡,翻閱筆記中,無意識的看到了一個秦鎧曾經說起過的名詞——流水線,靈感一下子就冒了出來,連夜跑到炮局子裡找到伍雲。
伍雲這麼晚了倒也沒睡,想來也是在琢磨這事,看到黃興來了,也是一愣,“黃興,大半夜的,你想到辦法了?”
“伍主管,沒想全,想到一點點,老師曾經說過最完善的工業流程就是要實現流水線加工,以前老師都是做的大炮和機牀,那玩意都是大傢伙,都是看徐主管一個一個零件加工出來的,這流水線自然談不上,不過現在加工的是這幾斤重的槍械,拆成零件不過幾大部件,若是把這些部件的生產都形成統一尺寸,到時候只需要依照順序組裝就可以了嘛!”
顯然流水線這個新名詞還是很好理解的,黃興的解釋也讓伍雲得到了啓發,一老一少都興奮不已,兩人坐在屋內,在煤油燈下把一隻毛瑟98還原成原始零件,然後按照組件分成一個大件,只要這幾個大件形成標準,對內部的零件的尺寸都制定了統一的規格,那很顯然,這些組件都能實現互換的可能。
兩人像發現新大陸一般,拿出遊標卡尺一直忙乎到天光漸亮,不過這可不是個小工程,光是毛瑟98特色的槍機拉殼鉤,兩人完成測量和數據記錄就忙乎了兩個時辰。好在找到了可行的方案,第二天,伍雲立刻組織人力投入到這項工作中去,幾天後,一份詳細記錄毛瑟98步槍七大組件和詳細零件的報告送到了秦鎧手中。
秦鎧對於黃興這次的表現頗爲高興,畢竟這是自己學生靈活運用了課堂上的知識取得的成果,大筆一揮,立即同意了伍雲提出的ak02步槍零件生產樣機的申請,提交給徐國方協助解決。
剛送走了伍雲,吳金貴卻急吼吼的來了,他帶來了三個消息,而且兩個都是壞消息,這多少讓秦鎧鬱悶了一會。
好消息是,在三個多月的棉布價格戰之後,最新從各通商口岸收集到的消息,過年後這十多天,已經再沒有商船運輸日本棉布、棉紗來大清國了,上海的胡大掌櫃花了大本錢從英國人那裡打聽到了一個重要消息,年後日本發過幾批棉布,卻是跑的俄國和南亞的幾個口岸。
這場洋布戰爭終於要見分曉了,小日本在歷史上從明治維新就每年通過洋布買賣,從中國掠奪原料和財富,每年獲利達數百萬兩,自己這次小小的陰了小日本一會,掐斷了小日本資本原始積累的一根小動脈,想到這裡,他就暗中偷笑一番,頗有些快感。
不過後面兩件事情卻讓他大爲惱火,一是浙東的兩家棉布商,寧波府的馬寧化、台州府仇閔,就在過年前大半個月就開始就囤貨棉布限量惜售,真不知道是腦袋被驢踢過了沒有,還沒搞定日本人,就開始打起了自家的小算盤。好在紡織協會在各地都收買的當地的買辦獲取詳細的交易信息,寧波口岸的交易量明顯的落差,引起了吳金貴的注意,派人去一查,就發現了問題。
而且更嚴重的是,自從這兩戶惜售後,造成了小範圍的影響,上海有不少江浙的商戶都跑去跟阜康銀號那邊商議,是不是也減少出貨,畢竟這小日本的敗局已定,這兩個月華商的棉布還維持着薄利,不過還有染色花布的補貼,小日本那邊還沒搞清楚狀況,還在一個勁的減價拋售,根本是在飲鴆止渴,坐以待斃。
對於這種情況,吳金貴來了就把自己的意見擺桌面上了,這槍打出頭鳥,這兩家不管是有什麼關係在裡面,那是一定要處理的,問題是怎麼處理?
另外一件事,則是上海的李東來那邊遞過來的消息,前些日子,有幾個日本洋行做過的買辦那裡透出消息,說是倭國領事已經下了死命令,要查這次洋布價格戰的幕後指使。幾天前,浙西一家棉布行的掌櫃突然失蹤了,被找到之時已經性命垂危。
據這掌櫃說,是受到不明身份的人綁架後被嚴刑逼供這洋布買賣的事情,看起來倭國估計已經知道這次是中華紡織協會進行組織的。這事畢竟頗爲恐怖,在江浙棉布商那裡引起了一些恐慌情緒,各家掌櫃都暗中加強了戒備,額外聘請了保鏢。
說罷,吳金貴也抹了把前額,這買賣做到這份上,那也還是頗有風險的,自家可是中華紡織協會的董事之一,這倭國奴現在膽子還真不小,想想還都出身冷汗,回去了還是要找些個好手看家護院才行。
秦鎧看了看上海胡大掌櫃拍發來的電報,年前,倭國在上海的道友洋行、檐部洋布行已經承受不起鉅額虧損宣佈退出了,目前還在繼續硬抗只有三井洋布行爲首的四家洋行,不過非常確信的消息是,這幾家洋行的存貨已經不多了。
現在只缺乏這壓倒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秦鎧微微一笑,這痛打落水狗的活,咱可不能放鬆,魯迅先生不就說了嘛,凡是咬人的狗,那都屬於需要痛打落水之列。這倭國狼子之心,可遠勝於咬人之狗,焉能放過這一時。
秦鎧看到吳金貴汗津津的樣子,知道這位肯定是給那綁架之事鬧了心,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說道:“吳大掌櫃,你可是咱紡織協會的干將,明日,我就調一組鄉勇持槍護衛上你家護衛,你這可放心了吧!”
吳金貴現在的身價和富貴,可都是秦鎧無償送上的,他時常感嘆自己的幸運,所以在運作這中華紡織協會的事務上絲毫不敢疏忽,可謂施展了渾身解數,現在見秦鎧又安排鄉勇給自家護衛,那可是何等的榮耀啊!雖然心中得意至極,口中自然還要推拖一番。
“大人,這可怎麼使得,倒是大人這邊也需要加強一些防範措施!”吳金貴笑容滿面恭順的嘀咕着。
“誒,就這麼說定了,”秦鎧拿過茶壺,替吳大掌櫃添上茶水,繼續說道:“老吳,咱是自己人,這有些話我要先問明白羅!這寧波府的馬寧化、台州府仇閔有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嘛?這兩人都有些什麼背景?”
“肯定沒有什麼特別原因啦,派去兩撥人都仔細查過了,還不是爲了那點小利嘛!不過這馬寧化有些來歷,據說和浙江巡撫馬元是同宗!那仇閔也就是馬寧化的跟班而已,”吳金貴很肯的回答道。
秦鎧點點,這巡撫的關係戶,跟自己也八竿子搭不上,自己也用不着擔心這事,不過這壞了協會的規矩,那鐵定要嚴辦,否則中華紡織協會日後就沒法做事了,“老吳,這兩戶我這裡立刻停止對他們的技術支持,給他們幾天時間陳述理由,江浙的行首是胡大掌櫃吧?給他去個電報,這兩家若是情況屬實,紡織協會永久除名!”
“督辦,他們可是有着咱們的機器,若是暗地裡生產呢?”吳金貴有些擔憂的問道。
秦鎧冷冷一笑,臉色一寒,沉聲說道:“無妨,沒了咱們的原料和維護,能穩定運行上半年,那他們兩個已經是要大念阿米豆腐了,這點無需擔憂,不妨在讓胡掌櫃轉告一句,誰家接盤這兩戶人,紡織協會同樣處理,協會的規則、規矩誰若是破了,就按會規處理。”
“明白了,督辦!”
“這事必須立刻通知到各地的紡織業行首,讓他們和我們統一了這想法,這是爲大家好的事情,不能爲了一顆老鼠屎壞了一盤子好菜,”秦鎧頓了頓,繼續說道:“這倭國人,狼子野心,不可不防,現在是棉布價格戰收尾的時候了,你立刻電告胡大掌櫃,讓他在合適的時機,把印染花布的事情透露一些,至於英國人,這個價格戰打不打,讓他們看着辦!”
吳金貴見要公開印染花布的事情,臉色也是一變,他家族的棉布機已經膨脹到200臺了,這兩個月從印染花布上,那可是賺的盆滿鉢滿,忙問道:“督辦的意思?還要跟英國人打價格戰嘛?”
看到吳金貴的臉色變化,秦鎧心中若有所思,這些到底還是些商人,要他們放棄既得利益,這心底都是不願意的,現在自己在技術上處在絕對強勢的位置,容不得他們不跟着自己,因爲沒了馬尾船政的後臺,這些紡織廠就完全失去了技術上的優勢,甚至無法開辦下去。
但是若干年後呢,這些私營產業壯大之後,甚至可能衍生出獨立的研發體系,那就完全脫離自己的掌控,光是技術上的制約顯然並不充分,必須有進步一措施來制衡。
“吳大掌櫃,和英國人打價格戰,我們實力還不行,你可以把話都給遞到了,讓各省的紡織廠的行首都明白咱們紡織協會的意思,最後出把力,把倭國洋布行擠出咱大清國的市場,下面還需要大夥兒鉚足了勁生產!”
“還打價格戰?”吳金貴一愣,這位平日裡難得露面的秦督辦舉手投足之間便建立了這麼一個巨大的市場,他自然明白,自己家族能攤上這個董事,可以說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了,自己和何勇之間的關係完全談不上親密,只是何家在廣州熟悉的本地商戶是在太少,自己才意外入選。
但是對於秦鎧的大手筆,現在想想其實都有些後怕,不過這位大人手裡似乎永遠有着對手看不透的底牌,即便是對陣倭國的全力反撲,也被這位大人輕鬆化解。
秦鎧搖搖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吳大掌櫃,這洋布的貿易戰難道不夠刺激嗎?還想再來一次!”
“大人見笑了,這次能把倭國奴給趕出中國市場,全憑大人神來之筆,我們吳家都感念大人的恩德啊”,吳金貴奸猾的一笑。
秦鎧眼光一掃吳金貴,微微一笑,“這市場因我而起,我自然有絕對的掌控辦法,現在還不到用的時候,此番只要倭國商人退出大清國,吳大掌櫃就可讓各戶紡織廠全力生產,我們不僅要做大清國內的市場,還要去做周圍藩屬國的市場,倭國這條落水狗,我們是打定了,只要染色花布的市場還在,依照我的估計,英國人就暫時不會跟我們翻臉!”
“大人真是高見,不過依我看,沿長江而上的航道,應該有着更大的市場”,吳金貴一臉笑容,笑嘻嘻的提議道,心底確是驚訝萬分,這位大人似乎是鉚上倭國人了,不過依照現在的情況,國內的洋布相比倭國確實成本便宜,這剩下的較量幾乎是全無懸念。
秦鎧看了看這廝,這就是一個標準的逐利商人,給他利益,他就會緊跟左右,但是……他打心裡並不喜歡這類人,不過這類人也有好處,自己目前提供的這些產業,絕對是這時代中國沒有的玩意,吳金貴是個聰明人,在他未得到掌控前途的地位前,他會做出正確的選擇的。
對於染色花布的市場,秦鎧則通過這染色原料的供應,這使得國內染色花布的市場不至於快速飽和,這種情況下可以有效的把這塊產業掌控在手中,通過利益關係形成自己初步的勢力範圍。
送走吳金貴後,秦鎧陷入了深深的思慮,在這個末時代的王朝裡,他現在雖然有了一些根基,有了一批的追隨者,但是他深深明白,自己現在最大的依仗,不是自己手下的學生,不是那數千的技術工,不是保安團的幾百杆洋槍,丁日昌對自己的信任纔是最大的靠山。
自己這個五品大員,在這時代實在是算不得什麼高官,在自己沒有成長到足以雄霸一方之時,他需要的是低調低調在低調,所以他不得不依仗想吳金貴這種底層出身商人,推出他們作爲前臺的傀儡,因爲只有這些毫無背景的商人,自己這個身份和掌控的產業才足以控制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