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川似乎甚是疲憊,聽了周媛的問話,答得也十分簡短:“我與仲和向他打包票說會說服宋俊和七郎隨我們一同起事,又把大郎留下,他就答應了,遣了歐陽明送我們。”
楊重和周媛想起被留下的大郎,心情都十分沉重,三人沉默了一會兒,楊重先開口:“今天宋俊來說,韓肅與張勇已經停戰,正兩廂議和,恐怕不久韓肅就能回援洛陽,劉青不過一介草寇,碰上韓肅難有勝算。”
“議和?”周媛嗤笑,“又不是兩國交戰,議的哪門子和?”
楊川答道:“他在營州久戰不下,東都卻形勢危急,他們自然想先救洛陽。張勇看出了他們的意思,當下就要求裂土封王,自己還想了個封號叫遼王。”
真是搞笑,韓廣平一番部署折騰,自己還沒封上王呢,就先要給別人封王?周媛實在忍不住,接連笑了幾聲:“我倒沒想到,他們父子這麼不濟事。”
“爲大局,一時讓步也不算什麼。”楊川臉上也露出一點笑,“等剿滅了劉青等人,再回頭慢慢攻克營州也不遲。”
周媛聽了低頭沉思,半晌擡頭:“這麼說來,現在正是時機!若是他當真敢封張勇爲遼王,那四下羣起而效之的必定不少,藉此時機,五哥與七哥出面匡扶正統,那就是天時地利人和了。”
楊川有些驚訝,定定看了她半晌,才點頭:“我與仲和也是這般想,可是我們若不想白辛苦一場,爲他人做嫁衣,首先就得說服宋俊和裴一敏。我正想問問七郎,你與宋俊可有交情,此事到底有幾分可行?”
楊重就把相識以來對宋俊的瞭解說了,最後說:“可行與否,我也說不好,此事還得與他詳談才知。”
“唔,也好。裴一敏那裡,仲和會去談,這都是急不得的事,今日先這樣吧。”楊川揉了揉眉心,又對周媛說,“韓肅的事你別急,哥哥自會想法子。”
看他還想着自己,周媛心裡對他多了些親近感,當下起身,正色道謝:“多謝五哥。”
楊重鬆了口氣,等楊川說完:“自家兄妹,說什麼謝?”就讓他早些回去歇着,“今日不早了,五哥先回去歇着吧。”
楊川點頭,站起身來又找堅兒,周媛回道:“在裡間睡了。”
不料話音剛落,裡面就傳來哭聲,很快信王妃就牽着堅兒走了出來:“突然醒了說要找五伯。”
楊川忙上前把堅兒抱起來,答道:“路上一直跟着我,習慣了,醒來見不到我就要哭。辛苦弟妹了。”說完又哄堅兒,要帶着他回去睡。
周媛跟楊重送他們父子回了東小院,讓周祿去服侍着,然後兩人一同回返,“看着這孩子,心裡真是痠痛。也不知京裡的五嫂和孩子們如何了。”
“唉,五哥也很不容易,你啊,以後對着五哥尊重些。”楊重說了周媛一句。
周媛默默點頭,跟楊重在院裡分手,自己去廂房睡了。
第二日宋俊又來,與楊重兄弟倆、謝希治兄弟倆關在書房說話,只有歐陽明沒事,四處溜達。周媛聽說以後,看堅兒跟大郎他們玩的好,自己就出去尋歐陽明。
歐陽明正在坡上往下望,看着下面一片一片的田地,頗有些驚奇,正想下去一探究竟,後面有人叫了一聲:“大官人這是做什麼呢?”
他苦笑着回頭:“公主又打趣小人了。”
“哈哈,”周媛笑了一聲,“行啊,我不叫你大官人,你也別自稱小人了,你長這麼高大,還自稱小人,實在是違和得很。”
歐陽明看她態度一如在揚州之時,也就順着她的意思應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說完指了指下面,問周媛,“聽說早先這裡是一片荒地,現在的田都是你們到了纔開墾的。”
周媛也往下面掃了一眼,頗有成就感的答:“是啊,這是第一茬,怎麼樣,不錯吧?”
“何止不錯,公主真不像是深宮裡長大的女子,好像這世上就沒什麼難得倒你的。”歐陽明讚道。
這傢伙心眼太多,不能跟他聊這個,周媛笑眯眯的答道:“誰說難不倒?這地又不是我開墾的,總有懂的人可以驅使。”說完轉移話題,“對了,還沒來得及問你,與李家小娘子可琴瑟和諧?”
歐陽明聽了擺擺手:“公主不知道麼?李家哪是我這樣人高攀得起的,李家兩位小娘子都已出嫁,嫁的都是升州高門。”
咦?竟然沒成麼?周媛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安慰歐陽明:“大丈夫何患無妻,將來大官人你出將入相,自有名門淑女任你選。”
“公主又取笑我了,我已是這把年紀,若真要等出將入相,可不是得等到鬚髮皆白?”
也是,嘿嘿,算起來歐陽明也快三十了,再不娶妻生子可就晚了,“你別灰心麼,沒準過兩年就能了呢?”周媛忍不住笑了起來。
歐陽明只搖頭嘆氣:“公主就別笑我了,這兩年我每每想起公主信中所說,都要驚出一身冷汗,哪還敢奢想什麼出將入相?”
想起當初自己留下的信,周媛笑的更厲害了:“你怕什麼,我不過是提醒你兩句,捨得一身剮,才能把……拉下馬。”她說到一半,還是把“皇帝”兩個字嚥了下去。
歐陽明真是要被她的話驚出冷汗了,幸好她沒全說出來,他還能笑着拱手給周媛行禮:“謝公主提醒,歐陽明受教了。”
“歐陽兄這是做什麼呢?”
周媛不躲不閃受了歐陽明的禮,正要跟他再開句玩笑,忽然從身後傳來清冷的問話聲,轉頭一看,正是謝希治來了。
歐陽明站直身,笑着回道:“公主當日好意提醒,一直沒機會道謝,今日有幸再見公主,自然要當面謝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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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希治挑了挑眉,看向周媛:“哦?”
周媛不想回答,她當初走的時候都沒給謝希治留信,若是給他知道自己給歐陽明留了信,還不得不高興呀,於是就轉移話題,問他:“你怎麼出來了?談完了?”
“沒有,兩位殿下讓我來請你去一趟。”謝希治也沒有糾纏,直接說明了來意。
周媛應了一聲:“哦。”又跟歐陽明說了失陪,叫下人陪着他下去轉轉,纔跟謝希治往回走,一邊走一邊跟他八卦,“你聽說了麼?原來歐陽明跟李家二孃的親事沒成。”
謝希治點頭,說道:“你們在說這事?李二孃嫁了李家的表親。聽說這門親事沒成,好像是歐陽明不樂意,”說到這裡,他側頭看着周媛,“他有沒有與你說,他後來跟誰定了親?”
“他定親了嗎?”周媛意外的問,“他剛纔沒說啊,我還安慰他說大丈夫何患無妻呢。”
謝希治嘴角扯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他怎會主動提起。好像是年初定親的,定的是吳王府長史的孫女。吳王府長史,你知道是誰麼?”
周媛想了想,問:“好像是姓胡,是裴家的親戚吧?”
謝希治點頭答道:“胡長史是我堂姨丈,他的妻子是我母親的堂姐。”
噗,歐陽明這不是生生比謝希治矮了一輩麼?她忍不住笑出了聲:“這麼說來,他不是要成了你表侄女婿?從表妹夫一下子降了一輩呀!那你還稱呼他歐陽兄?”
謝希治囧,“我還沒想到這一層。”
周媛想到當初讓自己管他叫世叔的歐陽明,眼看着就比自己小一輩,笑的都有點喘不上氣了,自然也說不出話,可是眼看到書房了,謝希治還是不停步,她終於伸手拉他追問:“七哥他們叫我來做什麼?”
“呃,其實是誠王府三郎哭起來了,殿下無暇去哄他,我就出來尋你了。”也算是殿下讓他請的了。
周媛一聽堅兒哭了,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也沒發覺他的小心思,只快步回了內院去看孩子。
“剛還玩的好好的,忽然就要找五伯,我怎麼哄也哄不好。”信王妃一看見周媛就說道。
堅兒正蹲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誰去哄他也不理,一拉他就要伸手打人踢人,衆人都束手無策。
這孩子太沒安全感了,周媛慢慢靠近他,柔聲呼喚:“堅兒,怎麼又哭了?不是答應了爹爹要好好跟哥哥弟弟玩麼?”她試探着伸出手去摸他的頭,剛放上去,堅兒就側頭躲開了,她只能跟他隔着一步遠蹲着,繼續說話,“爹爹又沒走,就在前院跟叔父他們說話呢,你要是不信,姑母抱着你去看看?”
堅兒終於抽噎着擡起了頭,小臉上滿是淚痕,可憐巴巴的看着周媛問:“真的?”
周媛點點頭:“真的,來。”伸開雙臂,等他自己跑過來。
堅兒猶豫了一下,還是站起來撲進了周媛懷裡,周媛使勁抱起了他,逗他:“我們堅兒這麼重啊,姑母都要抱不動了,來,先擦擦臉,別讓爹爹看出我們哭了,不然爹爹該笑話你了。”讓信王妃給堅兒擦乾淨了臉,然後自己抱着他去了前院,到書房窗下讓他往裡面看。
“瞧見爹爹了吧?”周媛貼在堅兒耳邊悄聲說。
堅兒點頭,也悄聲回:“瞧見了,姑母,我們回去找毅哥哥玩吧。”
看見了就放心了,這孩子真是讓人心疼。周媛抱着他往回走,沒走多遠,堅兒就要求自己下來走,還不好意思的說:“阿孃說我是大孩子了,不能再讓人抱着了。”
周媛把他放到地上,聽他提起誠王妃,更心疼他了一些,就伸手緊緊牽着他,一邊走一邊哄:“堅兒真懂事,真是個好孩子。姑母跟你說呀,爹爹心裡啊,可疼你和你哥哥了,他才捨不得不要你們呢。可是爹爹是大人,有很多大事要做,不能時時刻刻陪在你們身邊,那並不是不要你們了,他做完大事就會回來陪着你們的。”
“真的嗎?爹爹會回去接大哥麼?會回去接阿孃他們麼?”堅兒擡起頭,認真的看着周媛問道。
周媛蹲下來,看着他的眼睛答道:“會的,所以堅兒更要聽話,不能總是哭鬧,不然爹爹就沒法去做正事,就不能更快的接回你阿孃和哥哥了。知道了嗎?”
堅兒認真想了片刻,很堅定的點頭:“我知道了,姑母,我再也不哭着找爹爹了!”
作者有話要說:好心疼堅兒(楊堅這個名字,只是作者一時興起,與隋文帝沒啥關係,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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