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起身,端木贊縱身躍上,一掌將她壓住,俯下身,鷹眸向她狠狠瞪視。
“甘以羅,從今之後,你不許再踏出這承露殿半步!還有,你若再敢傷害這孩子,孤王便讓南紹將軍大臣,盡數陪葬!”齒縫中,迸出森森寒意,帶着刻骨的冰寒。
甘以羅全身如墮冰窯,卻側過頭,漠然不理。
心中大悔,自己一向處事果斷,今日不過服些藥物,爲何就這樣猶柔寡斷,以致錯失良機?日後,再想設法尋藥,怕是比登陸天還難。
何太醫被連夜召入王宮,檢視之下,不禁大驚失色,說道,“此藥兇猛,只這小小一瓶,服食之後,不用說腹中胎兒不保,便是母體,也必受損傷,日後再想成孕,已不可能!”
端木贊心中驚怒,一手在案上重重一擊,恨道,“想不到她如此狠絕,寧願自損,也不願生下孤王的孩兒!”
奇木取過瓷瓶細瞧,皺眉道,“公主在沙場上被俘,身上斷斷不會藏有此物,這藥……從何而來?”
一句話提醒,端木贊也是心中起疑,一把將何太醫扯了過來,問道,“這瓷瓶和這瓶中藥物,斷斷不是我王宮所有,你可能查出這藥的來歷?”
何太醫微微搖頭,說道,“此藥是裳孜國所有,微臣曾見過一次,倒不用查!”
“裳孜國?”端木贊挑眉,向奇木瞧去一眼,說道,“這裳孜國的東西,如何會進了我北戎王宮?”
奇木略一沉吟,說道,“若公主早有此藥,怕是早已服下,她拖到今日,應該是新近得的!只是她回來後再不曾出宮……”
闔眸想了片刻,點頭道,“是了,公主有喜,訊息傳出,三品以上官員家眷盡數前來道賀。王上,恐怕就是這裡出了紕漏!”
端木贊點頭,說道,“孤王情急之下,竟然未想到此節!”命奇木將承露殿八名奴僕喚來,在殿前齊齊跪下。
一問之下,衆奴均道。
那日內侍官傳來詔書,封甘以羅爲貴妃,到了第二日,便有朝中大員家眷前來道賀。
旁人前來,甘以羅都推身子不好不見,所送賀禮,也都擺在側殿,動都不曾動過。
而繆淺淺卻一日之內兩次到訪,還摒退奴僕,與甘以羅單獨密談。
其後,就是倪纖纖二次到訪,送來玉如意一支,連同錦盒,被甘以羅帶回了寢宮。
“就是那隻錦盒!”端木贊咬牙,向當日服侍的奴僕一指,命道,“你,進來!”轉身大踏步奔入寢宮。
甘以羅的寢宮陳設極爲簡單,那奴僕只是一眼,就瞧見長几上放首的錦盒,忙用手一指,說道,“回王上,當日倪小姐所攜,便是此盒!”
甘以羅本已睡下,先見端木贊闖了進來,心中已經驚疑,待見那奴僕指認錦盒,不由心中一緊,撐身坐起,說道,“端木贊,那是旁人送給本宮的尋常物件,你取來做什麼?”
端木贊向那奴僕命道,“你拿了出去,交給奇木!”
奴僕應命,捧起錦盒,躬身退出。
端木贊轉身向牀邊來,一手撐牀,身子前俯,凌厲眸光,向甘以羅冷冷逼視。
甘以羅心中一虛,咬脣道,“你要做什麼?”
端木贊微微搖頭,冷笑道,“甘以羅,往日只道你聰明過人,卻不料,竟然做出這樣的蠢事!”
慢慢直腰
站起,一雙鷹眸卻仍然盯在她的臉上,不曾稍離,淡淡道,“你憎恨孤王,也倒罷了,卻不料,你明知倪纖纖恨你入骨,卻仍然肯信她,服用她送來的藥物!”
甘以羅見他取了錦盒,又提起倪纖纖,知道此事瞞不過,不由也是一聲冷笑,說道,“那倪纖纖固然恨我,只是在此事上,與我不過是各取所需,本宮爲何不能信她?”
端木贊心頭怒起,大聲喝道,“你竟然寧願損傷自個兒的身子,也不願留孤王的子嗣?”
甘以羅冷哼一聲,咬牙道,“這樣的孽障,留他何用?”
端木贊大怒,一把將她拖過,手掌一揚,便要揮下。
甘以羅面不改色,反而下巴一擡,冷冽雙眸,冷冷與他對視。
端木贊鋼牙咬碎,這一掌終究打不下去,心中怒火無處發泄,大吼一聲,一拳擊出,掠過她的脖頸,重重擊在她身後的牆壁上。
狠狠與她對視,端木贊咬牙恨道,“枉孤王如此待你,你……你竟然不知愛惜自己嗎?”
甘以羅見他盛怒之下,一雙鷹眸漲的通紅,心中只覺大爲快意,脣角微揚,挑眉道,“不愛惜自己?端木贊,你不要說那藥中有毒,本宮服了便會喪命!”
端木贊見她說的如此篤定,倒也意外,向她凝視片刻,冷冷道,“縱然不會令你送命,只是此藥服下,你今生今世,就再不會有自己的孩兒!”再不多看她一眼,將她重重一推,轉身大步離去。
甘以羅心頭大震,怔怔望着端木贊摔門而出,心底慢慢的,一絲一縷的,竄上一絲寒意。
“繆!淺!淺!”甘以羅暗暗咬牙,千防萬防,卻不防,那女子的心機陰毒至此,竟想憑此一瓶藥物,永絕自己子嗣。
奴僕將錦盒捧出寢宮,交到奇木手中,奇木不過片刻,便尋出錦盒的夾層。
何太醫奇道,“這等藥物,一向是北戎的禁藥,那倪小姐手中,如何會有此物?”
奇木微微皺眉,說道,“那倪小姐我會過幾次,雖然性子驕橫些,卻並非心機深沉之人,若說使橫耍蠻,也倒罷了,這等心機……”微微搖頭,說道,“怕是有人授意!”
二人正在商議,見端木贊從寢宮出來,奇木迎上兩步,問道,“王上,公主可曾說的明白?”
端木贊冷笑,說道,“她遮掩尚且不及,如何肯說?”向殿前跪着的衆奴僕掃去一眼,大聲喚道,“來人!”
承露殿外,守着一隊端木讚的隨身護衛,聞喚一齊涌入,齊齊躬身,喚道,“王上!”
端木贊向階下一指,命道,“這些奴才服侍不周,險些釀成大禍,盡數拖出去,亂棒打死!”
此令一出,八名奴僕頓時嚇的面如土色,軟癱於地,跪在階下連連磕頭,卻不敢開口求饒。
何太醫臉上變色,顫聲道,“王上三思!”
奇木也勸道,“王上,這些奴才服侍不周,嚴懲便是……”
端木贊手掌一擺,冷道,“孤王之意已定,不許求情!”向衆護衛喝道,“還不帶下去?”
衆護衛齊聲應命,上前將八名奴僕拖出殿去。
奇木見他盛怒之下,濃眉倒豎,臉色陰沉,知道無法再勸,只得閉口不語。
何太醫卻沒有見過這樣的陣仗,早驚的面色慘白。
端木贊轉身回來,向奇木道,“這錦盒是
倪纖纖帶入宮中,縱然她被人利用,也必然脫不了干係,你去給御前侍衛總管傳令,即刻將倪府監管,再點齊兩班人馬,明日早朝殿外候命!”
奇木應命,正要退去,端木贊又將他喚住,說道,“你再調十二名閹奴來,在這承露殿中服侍!”
奇木躬身應命,見他再無吩咐,辭過一禮離去。
端木贊又轉向何太醫,說道,“此事若與倪大人有關,他們必會探聽宮中動靜,你深夜被召入宮,想來此時已有人在府上候着,今夜,你且留在宮裡罷!”
何太醫躬身領命,見端木贊喚來護衛,隨着護衛前去安置。
端木贊將所有的事處置妥當,轉身要回寢宮,走出兩步,又停了下來,回過身,一個人悶悶在殿上坐下。
心中,一遍一遍想着甘以羅的神情話語,但覺,一顆心一寸寸變冷。
“爲什麼?”以手抵額,搖頭輾轉。
爲什麼?
雖然北戎與南紹爲敵,但自從要了她,自己就傾心以待,爲什麼,她還那樣恨他?這個女子的心,是冰築的?還是鐵打的?
擡起頭,望向通往寢宮的側門,她那冷冽的眼神,那憔悴的面容,似乎在眼前晃動。
端木贊微微搖頭,苦笑道,“甘以羅,是孤王前世欠了你嗎?”
方纔,自己盛怒之下,險些出手傷她,她……怕是更恨他了罷?
滿心想進去看看她,卻又有濃濃的不甘。
縱然滿心失望,也不可否認,此時,他只想呆在她身邊,擁她入懷。
鐘聲九響長鳴,是北戎國在有重大政務時,召集臣子的號令。此令一出,就算是病臥在牀的大臣,也要擡上朝來。
鐘聲漸落,朝堂外,衆臣早已一片譁然。
近日,都知道裳孜國揮兵犯境,前些時牟章掛帥,聽說已奪回被侵的綠洲,拒敵絕域之外。
此時北戎王召集羣臣,難道,是戰事又有變數?
文臣相對駭然,武將卻個個摩拳擦掌,意欲金殿請櫻。
誰不知道,北戎國尚武,尤其身爲武將,若不能沙場殺敵,異域揚威,縱然封公封侯,也要遭人嗤笑。
北戎國自從七年前王子贊回國,這大漠第一勇士的名號,便再也沒有落入旁人之手。
如今,他貴爲北戎王,旁的將軍,纔有了揚威的機會……
一時間,朝堂外諸臣紛議,每個人心中,也都暗暗盤算。即使是文臣,能在此時出謀劃策,一但裳孜國兵退,那也是赫赫之功啊!
紛紛攘攘間,金殿上金磬聲悠悠傳來,朝堂外頓時一寂。
“上朝……”內侍尖亮的嗓音,從金殿內傳來,衆臣入列,步入朝堂,跪拜於地,山呼萬歲。
北戎王端木贊居中而坐,鷹眸淡掃,凌厲眸光向右方文臣逼視。那裡,尚書令倪平一襲嶄新朝服,端端正正叩拜於地,絲毫不見異樣。
端木贊濃眉微挑,淡道,“平身罷!”
內待喝令聲中,衆臣站起,分列兩旁。
端木贊說道,“今日早朝,旁的事,都先放過,只議一件事!”回過頭,擡手示意。
內侍捧着托盤,當中一站,另一名內侍跟去,將托盤上覆蓋的黃綢掀起。
端木贊淡漠的聲音,在殿上慢慢響起,說道,“倪大人,可認得此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