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平心頭一震,忙出班跪倒,擡頭望去,見是一個描金的盒子,忙磕頭道,“回王上,微臣不曾見過!”
端木贊挑眉,冷笑道,“這是昨日倪小姐送入宮中,給南貴妃的賀禮,倪大人竟不知曉?”
朝堂內衆臣詫異,頓時竊議聲四起。
自從三天前甘以羅封爲貴妃,朝中大臣家眷便紛紛請了牌子,入宮道賀。
倪纖纖雖然是個未出閨閣的女兒家,但送禮巴結,也並非奇事。此時北戎王不議朝政,不論戰事,卻單單提起此事,確實怪異。
只是……
當年,端木洪野欲定倪纖纖爲王妃的事,滿朝皆知。此時,衆臣都是紛紛猜測,難道這倪纖纖見到南貴妃,說了什麼不恭敬的話,冒犯了天顏?
倪平心中忐忑,磕頭道,“小女進宮,微臣並不知情,微臣家中本已備下賀禮,本待今日退朝之後命拙荊前去道賀,這盒子……這盒子……”
心知端木贊不會平白冤枉,又知道自己女兒性子莽撞,不由背脊發冷,額頭汗落。
端木贊微微點頭,說道,“這盒子做的極爲精細,裡邊的玉如意雖然也算難得,終究是俗物,既然倪大人不知此盒來歷,只得請倪小姐自個兒來分說明白!”轉頭向身側侍衛命道,“傳倪小姐!”
侍衛躬身領命,退出殿去,不過片刻,便見兩名護衛將倪纖纖押入金殿。
倪平回頭見到女兒,不禁臉色大變,向上磕頭道,“王上,那盒子縱然是小女所送,也並不違制,微臣不知,小女身犯何罪?”
端木贊向他凝視片刻,見他神色驚慌迷惑,不似作僞,便道,“倪愛卿莫慌,此事還沒有查的明白,也或者,是令嬡冤屈!”
鷹隼眸光,向殿尾跪着的倪纖纖望去,淡淡喚道,“倪小姐!”
倪纖纖自從進殿,一雙眸子就癡癡的鎖在端木贊身上,聽他呼喚,不由輕聲應道,“是,王上!”
眼前這個男子,是大漠的傳奇,是大漠之鷹,他本該是她的丈夫啊,如今卻被那南紹的女人霸去……
鷹眸對上她的眸光,端木贊不由微微皺眉,冷聲問道,“倪小姐,你認得此盒嗎?”
而此刻,倪纖纖的心裡,卻滿滿的都是這些年對他的癡迷,對他的等待,見他說話,竟然完全不知其意,卻顧自道,“王上,臣女……臣女有許久沒有見過王上……”
上次見他,還是在兩年前,那時他雖威名遠播,卻還沒有登基。如今的他……只有更令她心折。
朝中衆臣見她那樣子,不由都互視一眼。
雖然說,大漠兒女不拘小節,於情愛也不會羞於表達,可是,這畢竟是在朝堂上啊!
倪平見女兒像一隻思春的母雞,不由老臉通紅,咳了一聲,低聲喝道,“纖纖!”
倪纖纖恍然回神,見大殿上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饒是她向來膽大莽撞,此刻也不禁臉紅,結結巴巴道,“什……什麼……”
端木贊早已不耐,一雙鷹眸向她凜然逼視,又問一句,說道,“孤王問你,可認得那隻盒子?”
“哦!”倪纖纖低應,轉頭向那盒子望去一眼,臉上現出一片茫然,說道,“那是昨日臣女送給甘……南貴妃的賀禮,不過是尋常的東西!”
倪平聞言色變
,喝道,“你哪裡得來的盒子,竟然瞞着爲父胡來?”
雖然他不知道那盒子裡有什麼古怪,但端木贊特意爲了此事召集羣臣,終歸有些原故。
倪纖纖微微咬脣,說道,“女兒素日與甘……與貴妃娘娘有些瓜葛,前日繆家妹妹拉着女兒同去祝賀,女兒一時失言,又惹貴妃娘娘不悅。出宮後,繆家妹妹將女兒好一通數說,怪女兒失了禮數,女兒也知做事錯漏,故而昨日又再進宮賠禮道賀……”
端木贊凝目注視,見她雖然眸中含怯,但一番話說的竟然毫不遲疑,若不是事先演習的熟習,就果真說的是實話。
這裡倪纖纖話音剛落,文臣中,左大夫繆尚已臉色大變,垂下頭,再不敢向端木贊瞧上一眼。
那描金盒子在朝堂上一出現,他就隱約覺得眼熟,只是隔的時日太久,有些忘記。此時聽倪纖纖提到自家女兒,不由心中怦怦直跳,暗呼糟糕。
果然,殿上端木讚道,“既然此盒是你所送,你又從何處得來?可知裡邊裝的何物?”
倪纖纖道,“那盒子是臣女街市上買來的,裡頭裝着玉如意一柄!”
繆尚聞言,心頭剛鬆一口氣,就聽端木贊怒聲喝道,“胡說!”沉厚的聲音,如雷轟響,在金殿上炸開。
繆尚心頭一凜,不覺擡頭向端木贊望去。哪知端木贊口中怒斥倪纖纖,一雙鷹眸卻在此時向他掃來。
聽端木讚一聲怒喝,倪纖纖心頭不禁打了個突,卻大聲道,“臣女所言,句句屬實,當時,繆家妹妹與臣女一道兒,可以爲臣女作證!”
端木贊聽她幾次提到繆淺淺,又想到奴僕所言,便點頭道,“既然如此,便煩繆小姐來一趟罷!”傳下令去,命侍衛急赴繆府,傳喚繆淺淺。
侍衛領命而去,端木贊又向倪纖纖問道,“倪小姐,你說此盒是街市上買來的,可還記得是哪家店子?用了多少銀子?”
倪纖纖道,“不過兩日,臣女自然記得!”當下將市集店家方位與店家相貌細細說了一回,又道,“起初店家要紋銀千兩,臣女嫌貴,繆家妹子好勸歹勸,以紋銀五百兩買來!”
端木贊微微點頭,向一旁侍衛道,“你按倪小姐所言尋去,將那店家連同他店中的東西,一併帶來!”
那侍衛領命,率一隊侍衛出殿而去。
端木贊轉向繆尚,說道,“繆大夫,若孤王記的不錯,十年前,繆大夫曾經借道邑婁,出使裳孜國!”
繆尚心頭一凜,忙出班跪倒,伏身道,“王上記性極好,微臣自個兒倒記不大清楚,是十年前,還是十一年前了!”
端木贊脣角微勾,卻不露半分笑意,淡淡道,“孤王自然記得,那時孤王身陷邑婁國,聽說北戎使者過境,曾懇求一見,只是繆大夫行色匆匆,不曾理會孤王!”
繆尚一驚,心中暗道,“都說忠武王端木贊記仇,難道,那一樁小事,他一記便是十年?”
心中驚疑不定,只得拜伏在地,說道,“當年微臣王命在身,在邑婁國不過借道,實在不敢多留,萬望王上不念舊惡,饒恕微臣!”
口中請罪,脊背上,冷汗已涔涔而下。
端木贊微微搖頭,說道,“其時邑婁國獨大,你原也管不了那許多閒事,倒也不必驚慌。”
垂眸向他注視良
久,突然道,“只是孤王聽說,你那一趟出使裳孜國,與裳孜國左丞相過往甚密!”
繆尚越聽越驚,顫聲道,“當年裳孜國左丞相袁和,與微臣確實相處甚歡,只是……只是近幾年,我北戎與裳孜國失和,微臣與他已再無往來,王……王上……”
端木贊微微擺手,說道,“繆大夫近幾年與他並無往來,那麼,前幾年呢?”
繆尚一怔,半晌答不出話來。
端木贊向一旁內侍微微擺手,內侍躬身領命,又捧着一隻托盤向繆尚行去。
端木讚道,“繆大夫瞧瞧,這東西你可認得?”
繆尚領命,直身跪起,見那內侍將盒子上的黃綢掀去,露出一隻緞面錦盒來。
繆尚瞧了半晌,叩頭道,“王上,微臣大膽,可否將盒內之物,給微臣一觀?”
端木贊微微點頭,內侍將盒蓋打開,只見盒子裡是一對雕工精美的銀鐲。
繆尚輕輕吁了口氣,回道,“王上,這銀鐲雕工精巧,銀質也屬上品,從這紋理花樣來瞧,應該是黑河族之物,微臣卻從未見過!”
端木贊“哦”了一聲,命內侍將盒子收起,淡道,“繆大夫素愛收藏珍玩,連繆大夫都不曾見過,想來是件古物!”
正說着,聞殿外侍衛回話,說道,“稟王上,繆淺淺傳到!”
端木贊點頭,說道,“繆大夫,今日之事,孤王必得在殿上審明,一頃兒孤王不問你,不許你多嘴!”見繆尚磕頭領命,擺手命起,向內侍道,“傳罷!”
內侍大聲呼道,“傳繆淺淺上殿……”
衆臣回頭向殿門望去,但見繆淺淺一襲紅裳,正緩緩邁進殿來,一眼瞧見倪纖纖,腳步微微一頓,輕輕唅首,算是招呼,在殿前跪下,說道,“臣女繆淺淺拜見王上!”
衆臣見她初見聖顏,舉手擡足,竟然端莊得體,遠非倪纖纖的驚慌迷亂可比,不由暗暗點頭。
端木贊向她凝視片刻,才道,“繆小姐,可知孤王爲了何事傳你?”
繆淺淺低下頭,回道,“臣女鄙陋,不敢妄自揣測聖意,請王上示下!”
端木贊見她小小年紀,說話滴水不漏,倒也有些讚賞,微微點頭,說道,“孤王喚你來,只是命你認件東西!”手指一招,命內侍將方纔錦盒送去。
繆淺淺向那盒子一掃,說道,“這是臣女送給貴妃娘娘的賀禮,裡邊裝着一對銀鐲兒!”
繆尚聽說竟然是女兒送的賀禮,不覺大爲詫異,開口想問,卻見端木贊凌厲眸光直直掃來,心中打一個突,便垂首不語。
端木贊微微點頭,說道,“孤王只道是奴才們弄錯,原來,果然是繆小姐所送!”
身子微微向前一俯,雙眸死死鎖住繆淺淺面龐,說道,“聞南貴妃說道,你前日送去這錦盒,曾說此盒是你父親當年出使裳孜國,旁人所贈,可是屬實?”
繆淺淺神色微詫,說道,“這銀鐲分明是黑河族之物,怎麼會與裳孜國有什麼瓜葛,想來是娘娘記錯。臣女曾與娘娘說起,此鐲是數年前,臣女在街市上買來的,娘娘怎麼會提起裳孜國?”
端木贊濃眉一挑,眸光現出一抹玩味,說道,“如此說來,竟然是南貴妃記錯了!”又問道,“你可還記得,當年賣這銀鐲給你的,是什麼樣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