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正是絮兒,朱雀和鸚鵡在後頭追着,卻是沒追上,朱雀的手背上明顯有一個牙印,應當是絮兒情急之下咬的。
“公主,奴婢攔不住她,她……她還咬人呢。”朱雀伸出手背,那兩排牙印清晰可見,絮兒也不管朱雀了,只是痛哭流涕地跪在慕成凰跟前,磕了好幾個響頭道:“奴婢實在是沒辦法了,長公主那兒不管,四公主一直都和我家公主關係最好,這次卻也是不管,奴婢只能來求五公主了。”
慕成凰心裡頭覺得好笑,亦是搖了搖頭道:“大皇姐和四皇姐都不管,你求了本宮又有什麼用呢?”
絮兒愣了一愣,她也是病急亂投醫,只想着現下是長公主和五公主一起協同太后處理六宮的事情,若是五公主願意出面求一求太后,起碼能有個人能讓皇上消消氣。
慕成凰豈不知道她這樣的想法,所以更是牴觸,卻還是忍不住勸了一句:“回去告訴你家公主,也千萬別想着讓太后出面,這樣只會激怒父皇和太后兩個人,更何況,太后未必會管這件事,你也是知道的,太后和父皇將皇嗣看得多重。”
絮兒心裡頭其實也是清楚的,只是看不過自家公主在殿前的慘狀,慕成凰又問了一句:“武昭儀娘娘現下被關在哪兒?”
絮兒低着頭道:“掖庭局。”
慕成凰略微吃驚,本以爲看在武昭儀侍奉皇上多年,生養了一個公主又是三品昭儀的份上,至少也會找個體面的宮殿將她軟禁起來,卻是沒想到,居然直接將她關到了做錯事了的宮人才會去的掖庭局,看來這次皇上的怒火不是一般的大。
“行了,你還是快些回去,勸了你家公主不要繼續跪着纔是,不然,你家公主就要去掖庭局陪武昭儀娘娘了。”慕成凰提醒了一句,復又道,“太后那兒也別驚動了,你們現下最好是想想,瑛寶林身子已經這樣了,能做些什麼將功補過的,也好讓將來父皇想到武昭儀和你家公主的時候,念及幾分功勞。”這是反覆提醒慕成欣和絮兒,別打自己和長公主的主意了。
絮兒無奈,慕成凰不出面,她總不能將慕成凰綁了過去,一炷香的時間,絮兒又回了秀英閣,遠遠地便是看見瑛寶林的屋子外頭一直有人端着裝滿熱水的銅盆進進出出的,像是出了什麼大事一般,絮兒拉住一個神色慌張的小宮女,急切地問道:“這又是怎麼了?”
這小宮女哭喪着臉道:“寶林娘娘又開始流血了,公公已經去了宮外請董三娘子,可是董家的人說,董三娘子近兩日去了京郊給人看病接生,回不來啊,若是董三娘子在便好了,一定能化險爲夷的。”
絮兒心頭忽而有了主意,又是飛奔去了正殿前頭,慕成欣還在地上跪着,頭上已經磕出了一個碗口大的膿包,可是正殿裡頭卻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慕成欣喊到嗓子都啞了,見着絮兒回來了,像是見到救兵一樣,忙拉着她問道:“如何了?請到人沒有?”
絮兒搖搖頭。“四皇姐呢?大皇姐呢?最不濟,之前一直和母妃交好的那些宮嬪呢?”慕成欣一邊說一邊哭,絮兒一直搖頭,眼淚也是忍不住就下來了。
“混蛋!都是一幫混蛋!”慕成欣氣極了,她的喉嚨裡哽着一口鹹水,十分難受,恰此時,高原高公公卻是突然從殿門裡頭出來了,快步走下了臺階,慕成欣以爲是父皇願意見自己,或者是答應寬恕母妃,忙是跪着行了兩步,也不管尊卑禮儀,便是拉着高原的袖子道:“高公公,父皇如何了?願意見我了嗎?”
高原一臉的爲難,覷了一眼慕成欣這可憐樣兒,滿臉的鼻涕眼淚,妝容都花了,一點兒公主的樣子都沒有,搖搖頭,復又盯着她道:“三公主莫怪老奴說話難聽,老奴是受了皇上的吩咐出來,掌三公主的嘴的。”
慕成欣身子猛地一跌,像是支撐着自己最後的一點兒希望也破滅了,若不是絮兒扶着她,她一定是整個人就昏厥了過去,她想不明白,爲何父皇會這麼狠心呢?
高原搖搖頭道:“老奴自然是不敢的,要不這樣,老奴待會兒就鼓幾下掌,造點兒響出來,三公主跟着吆喝叫慘幾句,就當是這樣過了,如何?”
“這樣聲音都不一樣,皇上會發現的吧。”絮兒思來想去,繼而上前道,“高公公,奴婢知道您仁厚,要不,您打奴婢吧,就當奴婢代三公主受了成不成?”
“絮兒。”慕成欣心裡又是一片苦楚,卻又有些許的欣慰,至少絮兒是真心實意地對自己好,對自己忠心,“父皇要打的是我,你又是做什麼?”慕成欣一邊說這句話,眼淚便像是決了提的洪水,嘩嘩地往下流,也不知道怎地,啪就是給自己來了一巴掌。
“三公主。”高原和絮兒異口同聲,怕是沒想到慕成欣會這般決絕,絮兒想要攔着,卻根本都掰不動慕成欣的手。
慕成欣又往自己臉上扇了好幾個巴掌,臉頰通紅一片,混着額頭上的膿包,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受了什麼酷刑一般,慕成欣的聲音微微顫抖:“高公公,父皇說要打幾巴掌來着?夠不夠了?”
高公公蹙眉,嘆了一口氣:“夠了夠了,委屈三公主了,老奴回去覆命就是。”想到慕元安說的是讓高原打到慕成欣不再吵不再鬧了,高原又是叮囑了一句,“三公主可千萬不要再喊再叫了,皇上現下心裡頭本就煩悶着呢,這瑛寶林的情況又是時好時壞的,三公主最好是先回去,等着消息,實在是回去不安生,要跪,也就安安靜靜地跪着就好,千萬莫再叫了。”高原反覆強調了讓慕成欣安靜一些的話。
高原將前擺提了提,又踏着臺階回去了,路過門口,小俞子忙是遞過了一盞茶:“師父在裡頭辛苦了吧。”
高原還當真是口乾舌燥的,端着茶碗,想要一飲而盡,又想到自己這身子是個半殘的,喝多了小便失禁,可就伺候不了主子了,只喝了三口,便是吧咂吧咂嘴道:“待會伶俐點兒,讓上茶就上茶,就算待會皇上摔了茶盞,我沒給你使眼色去撿,可就千萬別湊上前找死。”
這便是高原的本事,總能根據慕元安的一個挑眉,一聲嘆息知道慕元安的情緒如何,該如何伺候,不能做的事情一點兒都不會沾染,察言觀色,對症下藥,這都是高原的絕活。
小俞子忙是誒地應了一聲,復又看到臺階下,慕成欣果然不哭了,只是那淚水還是止不住地流,多嘴小聲問了一句:“不過師父,武昭儀這次是鐵定的逃不過了,師父爲何還要給三公主這麼大面子?”
“自然是逃不過了,”高原微微擡頭,像是打量地看了小俞子一眼,這小的眼睛和判斷都是很毒辣準確的,就是這腦袋瓜子,有時候轉的不那麼靈,“師父告訴你,這宮裡頭的關係是交錯縱橫的,寧願多吃虧,莫要明着得罪,原本我幫她躲幾個巴掌就是舉手之勞,她是皇上的親血脈,若是真按照皇上說的打,打出了事兒來,還不是咱們做奴才的擔着,再者說,就算是武昭儀沒了,可這武國公府可還是在的,武國公府裡頭就有一個郡主一個縣主,加上這宮裡頭的一個三公主,你得罪得起?”
小俞子恍然大悟一般地點着頭,裡頭傳來慕元安不耐煩的一聲喚:“高原!”
高原立刻躬着身子進去伺候了。
而臺階下,慕成欣聽了絮兒說的主意,有些遲疑,反覆確認了一句:“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找這位董三娘,戴罪立功?”
絮兒道:“戴罪立功的法子是五公主想出來的,奴婢看着那情形,的確也只有董三娘子能保得住大的小的了。”
慕成欣面露難色:“可是就連父皇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難道,我得親自去京郊請了董三娘子來嗎?可就算我想去找她,我連董三娘子去給京郊哪位看病都不知道啊。”
絮兒小聲試探道:“三公主可別忘了曹家,之前曹老闆不是一直想要從武國公那兒買、官給曹公子做嗎?一直在討好這武國公呢,那曹家不是要將商州的花卉生意也搬到京城來做嘛,也在京郊買了一大片的地,算是京郊的大地主了,董三娘子去了的那塊兒正是曹家的地盤,三公主趕緊求了武國公讓曹家去幫忙找人,相信肯定比宮裡頭的人還要找得快呢。”
慕成欣心頭陡然升起一片明亮的光,卻又慢慢地黯淡了下去,愁雲滿面地道:“曹家之前是想要巴結舅舅不錯,可是自思錦當着太后的面拒了曹家公子的婚事後,就不知道曹家願不願意幫忙了。”
絮兒忙道:“不管如何,若是三公主當真想要救武昭儀娘娘,這便是最好的辦法了,雖然不知結果如何,可是總歸得試試啊。”
慕成欣思慮片刻,的確,如今情況緊急,就算是武國公的人去降下面子求曹家,也要把握住這個機會,但是她不能明着出去,慕成欣捏了捏絮兒的手道:“絮兒,我知你忠心,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絮兒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繼而飛快地離開了秀英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