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枚雙魚佩之後,孫芷妍會有反應孫穎柒是知道的,然而她沒有想到孫芷妍竟然會倒打一耙,把事情牽扯到她的頭上來。
“怎麼可能,六皇姐你在說什麼呢。”孫穎柒搖搖頭否認,滿臉受傷且不可置信:“這明明就是六皇姐你的貼身玉佩,怎可……怎可……”
頓了頓,孫穎柒捧着心口一副痛徹心扉的模樣,冷不丁地丟出了一個更大的驚雷:“況,我親眼目睹的六皇姐與蒙國國主衣衫不整的倒在榻上,難道還有錯不成?六皇姐爲何還要倒打一耙……”
“行了!”太后阻住了孫穎柒的話頭,道:“這前言不搭後語的,昌平你就究竟想要幹什麼!”
歐陽茹雖不清楚側殿內室發生了何事,她卻清楚孫穎柒是在誣陷孫芷妍,目不揉沙的她再看不下去,跟着太后的話尾就要替孫芷妍作證:“臣女一直與寧安公主在蘭心亭裡賞月,即使是寧安公主在側殿更衣,臣女亦是守在外邊的,不過候了半盞茶的時間公主就出來了,半盞茶的時間能成什麼樣的大事!”
孫穎柒委屈地看了一眼太后,又聽得歐陽茹的證詞,眼睛一眨幾乎就要落下淚來,心底暗暗發狠——果真是夜長夢多,夜長夢多!她就不該心軟爲孫芷妍留下顏面,早該在孫芷妍與蒙國國主顛鸞倒鳳的時候就將所有人引來,抓個現成纔是!
如今被孫芷妍僥倖用了法子金蟬脫殼,又得太后迴護,卻是叫事情複雜起來了。
事已至此,寧安公主與昌平公主之間必定有一個人脫不了關係,皇后身處中宮,又是二人的嫡母,於情於理都沒辦法再置身事外,她嘆了口氣,索性破罐子破摔,開始偏幫起孫穎柒來了:“本宮身邊的大宮人亦是親眼撞見了,不如傳她上來說話,看看是何人。”
這大宮人被傳上來之後,如何回話還不是按着皇后的意思來?
不願意被皇后強硬定了罪,孫芷妍偏頭看着孫穎柒還維持着不可置信的表情的臉,纖手一指,道“即便我未曾與歐陽貴女一塊兒,可這被搜出來的玉佩難道與七皇妹現在帶着的不是一對?我能有什麼樣的理由構陷七皇妹?”
連着的兩個反問使得衆人的目光齊齊聚集到了孫穎柒的腰間,果不其然,其上掛着的玉佩恰恰與托盤上放着的玉佩湊成一對雙魚佩,這一次,命婦與宮人們的目光都有些不對了。
寧安公主身份比肩嫡女,根本沒有理由要誣陷昌平公主,反倒是昌平公主……
寧安公主與昌平公主之間,太后自然是更相信孫芷妍的,她細細打量了孫穎柒腰間的玉佩,又使人拿着兩個玉佩對比,確定了是這兩個玉佩是一對兒,緊盯着孫穎柒道:“寧安送了一對兒玉佩到你的寢宮是滿宮皆知的事情,現在這兩個玉佩又湊成了一對,昌平,你可還有話說。”不管與蒙國國主躺上牀榻的是不是昌平,單說她公然構陷身邊的姐妹,就足以讓人蔑視了。
“我當初收到的玉佩只有一個……”孫穎柒說着說着,臉色就變得蒼白起來——誰會相信寵愛萬千的寧安公主只送半隻雙魚佩?
不說一對兒,便是十對八對,孫芷妍也該是捨得的。
原來……竟是在這裡等着她麼?
她收買了貼身伺候孫芷妍的宮女,準備了無色無味的禁藥,爲了防止收買的宮女反水,她還特地使了身邊的紅惜額外在香爐里加了禁藥,還千方百計地引了對行宮不熟悉蒙國國主到了此處。她甚至忍着害羞親自入了側殿看了確實有兩人在做那等不堪入目的事情,確認了恰有其事後才引了太后和皇后來。
結果,孫芷妍在最開始的一環就已經擊潰了她所有的計劃,還巧妙地讓她,自食惡果。就算孫芷妍已經失身了那又如何,燕朝的公主可從來都不愁嫁的,即使是男寵三千,也依舊有世家願意攀龍附鳳。
“這樣的事情還是交予祖奶奶定論,七皇妹你說呢?”人多口雜,哪怕在場的人心中都有了自己的定論,孫芷妍卻不認爲這裡適合蓋棺定論
“六皇姐說的是。”孫穎柒強撐着應了一句,腦海裡一遍又一遍地猜測孫芷妍是何時發現她的算計,並且反過來算計她的。思來想去,孫穎柒越發地開始覺得似乎……自她鳳鸞宮中回來,孫芷妍就發現了她的想法。
“皇后,宴會散了以後,下令讓所有人都待在該待的位置,哀家要好好地查!看看究竟是何人妄圖敗壞皇家的名聲!”太后經歷過的事情不知凡幾,現下雖已經有了模糊的猜測,但也未打算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廣而告之,不管幕後主使是誰,這件事情只能是心思下作的宮人做的。“寧安、昌平,你二人皆回去閉門思過,抄寫百遍佛經,什麼時候抄完了什麼時候出來!”
“是。”孫芷妍沒有半點猶豫地應下了,她爲孫穎柒準備的後手可遠不止於此,今日之事,孫穎柒必定不能逃脫了去的,她大可端坐高堂靜候佳音。“謝祖奶奶恩典,寧安告退。”
出了側殿,孫芷妍下意識地看向清涼殿西側,卻未在側殿的窗邊看到本該站在那處看戲的姜陸,心中不禁閃過一絲失望:“卻是覺得無聊麼?”
難得她精心準備,不想習慣了光明正大的男人欣賞不來,實在是可惜。
“明明與公主無關,太后娘娘怎麼連公主也罰了呀!”初夏走在孫芷妍身後,心疼嘀咕着“這下可好了,不知道該抄到什麼時候去了。”
“自是與我有關的。”孫芷妍輕笑。怎麼會與她無關呢,今日的事情,可是有一半都是她折騰出來了。更何況,此時輕輕將她們拿了起來,日後也就不會再重重的放下,祖奶奶這可是在迴護她啊。
“誰在那兒?”前面提着燈籠的迎春和遲冬在錦瑟居數十米遠的地方停下,警惕地看着不遠處的黑影,揚聲問道。
“是我。”姜陸從陰影處走出,同樣揚聲回了話,踱步走到近前與孫芷妍互相行了半禮後道:“不知可否單獨與公主說說話。”
孫芷妍擡頭看直視姜陸,一下就被他幽黑深沉的眸子奪去了心神,鬼使神差地應了下來:“好。”
於禮而言,她是不該答應姜陸的這個請求的。只是……孫芷妍告訴自己,姜陸是不一樣的,她們有着一同長大的情分。
摒退左右,孫芷妍與姜陸站定在通往錦瑟居的直廊裡,相對而立。姜陸目光深邃地盯着孫芷妍,在戰場上鍛煉出來的劍似驕陽的氣息包圍着孫芷妍,沒有來的讓孫芷妍自心底生出被征服的感覺。
“側殿裡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姜陸主動說起了孫芷妍邀他看的“好戲”,不喜不怒的模樣讓人猜不透他的看法。
“是不是很有趣?”孫芷妍雙眼一亮,難得在姜陸面前露出小女兒姿態,天真又爛漫,全然不覺自己做了壞事,甚至還一一爲姜陸解釋詳盡。
“如果這就是你讓我看的好戲的話……”姜陸忽然沉下臉,眼底有着欣賞也有後怕“你很聰明,但這一點也不有趣。”
孫芷妍還未來得及因爲姜陸的話語失落,就感覺一陣天旋地轉,回過神來時,她已然被姜陸抓了雙手壓在直廊的圓柱上,其上方的姜陸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容,道:“是誰允許你拿自己當籌碼算計進去的,那樣的事情,只要有半步差錯,你覺得你現在面臨的境地是什麼樣的?”
孫芷妍全神貫注地望着姜陸,有那麼一瞬間錯以爲自己看到了前世言情小說裡酷帥狂霸拽的總裁大人,可姜陸眼底掩蓋不住的擔憂又將她拉回了現實,讓她清楚的知道,這個此刻看起來不可一世的男人真真實實的在爲她擔憂。
“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昌平的算計,大可直接告訴太后舅母,告訴順親王,或是告訴皇上。”姜陸一字一頓地說着,對眼前的姑娘又愛又恨,只恨不得敲開她的腦袋,好好看看裡面的構造——該是怎麼樣的一顆腦袋,才能陷自己於危險的地步,去與孫穎柒算計“或者你覺得不甘心,亦可來尋我,我來想辦法替你出氣。”
面對太后,面對皇帝,甚至是面對孫明澤,孫芷妍都可以自信地說出她絕對不會讓事情出差錯,可面對這樣關心着她的姜陸……她忽然就說不出她有絕對的把握這句話。
不知名的情感在心中來回地激盪,充斥着她的身體,許是因爲太多了,她竟不能分辨這是友情還是親情,亦或是愛情,她只是莫名地感動着。
在古代裡,是這樣一個男人,不因爲血緣或者利益而全心爲她着想。
“對不起。”孫芷妍聽見自己的聲音說着最誠摯的道歉“對不起。”
“蒙國國主未登基時欠過我一個人情,我會請他求娶孫穎柒。”姜陸的神色緩和下來,放開了束縛孫芷妍的手。在他的嘴裡,好似他對蒙國國主的救命之恩是大街上的白菜一般,一點兒也不心疼地將人情用在了孫芷妍身上,他強調:“不要與我提你準備的後招,三日,三日之後還未有消息,我便會出手。”
“好。”孫芷妍輕輕應了一聲,頓了一下後補充道:“你送的匕首,我很喜歡。”
儘管孫芷妍不自知,但深知那柄匕首的含義的姜陸卻覺得這是他這輩子聽到的最美麗的情話了。
“喜歡就好。”姜陸忍下想要擁抱孫芷妍的欲、望,現在還不是時候,他不能用自己的孟浪嚇壞了孫芷妍,看了眼高高掛在梢頭的月色,輕聲道:“夜深了,你早些歇息,我便先行告辭了。”
來日方長,他會在最合適的時候以他能給出的最好的聘禮求娶孫芷妍。
“嗯,姜大人慢走。”孫芷妍點點頭,站在原地目送姜陸離去。
站在遠處將方纔發生的事情都收入了眼底的蘭姑姑初夏、挽秋等五人對視一眼,默契地緘口不言,全當自己沒有看到那孟浪的一幕,一如既往地走到孫芷妍身側,擁簇着孫芷妍入了錦瑟居。
略過蘭姑姑不提,春夏秋冬四人雖是由太后手底下的姑姑調、教出來的,第一個刻入她們骨血裡的是忠誠。從被指派到孫芷妍身邊的那一刻起,她們的這一生都只會忠於孫芷妍。
“公主日後,還是小心些好。”只是忠誠歸忠誠,作爲寧安公主的乳孃,蘭姑姑卻不能不開口提醒“那樣四處沒有遮擋的地方,終歸不好做出逾禮的行爲。”
孫芷妍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蘭姑姑說的“逾禮的行爲”是什麼。貌似……她剛剛被姜陸“壁咚”了?她從前,從來沒有被“壁咚”過呢。
終於意識到姜陸對自己做了十分羞恥的動作的孫芷妍忍不住紅了臉,悶着聲音道:“嗯,我下次會注意的。”
“公主前些日子剛剛過了十四歲的生辰,在不過不久就又是十五及笄,不知不覺已經長成了大姑娘了,若是皇貴妃在,想必也會很欣慰。”蘭姑姑親自爲孫芷妍梳着青絲,盯着銅鏡中並不特別清晰的人影,感慨着時間的易逝。
她親手伺候長大的寧安公主啊,如今已經成了大姑娘了。想必……有了人生中摯愛的公主也會像昔日的昭元皇貴妃那般如同世間最美的花朵綻放,美得讓人窒息。
蘭姑姑至今也還記得當年她第一次到昭元皇貴妃身邊伺候時昭元皇貴妃那因愛情的滋潤而豔若桃花的臉龐……
她的公主命格比昭元皇貴妃要好,想必也能夠得償所願,一輩子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