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天和秦聰告別的時候,秦聰說過,兩個人還會再見面的。
林秀沒想到,他和秦聰這麼快就再見了,只是地點有些奇怪。
清吏司,停屍間。
秦聰的屍體直挺挺的躺在一張木板上,清吏司的仵作查驗一番之後,說道:“死亡時間是昨天酉時到戌時之間,致命傷是脖子上的一道劍痕,兇手一劍封喉,在瞬間就殺死了他,從傷口的情況判斷,兇手使用的應該是類似短劍匕首之類的兵器。”
秦聰死了,死在了家裡。
進房間之前,他告訴下人,他要好好休息,沒有天大的事情,不要打擾他,等到第二天秦府的下人伺候他起牀時,發現他死在了臥室中。
秦家暴怒之餘,立刻來清吏司報案,作爲和秦聰有過沖突的林秀和趙靈音,自然第一時間就被傳了過來。
清吏司郎中簡單的詢問過他們幾句話之後,這裡就沒有林秀和趙靈音什麼事情了。
秦聰死的時候,林秀和趙靈音都各自在家,有不在場證明,他們沒有作案的時間,也沒有作案的能力。
想要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入一等伯的府邸,殺死秦聰之後,又無聲無息的離開,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況且,兇手在殺死秦聰之後,也並沒有掩飾身份。
她在秦聰屍體上,留下了幾片花瓣。
一名清吏司官員看着秦聰的屍體,沉聲道:“一劍封喉,屍體上留下花瓣,除了故意留下的痕跡,現場一點兒線索都沒有,那個女人又出手了……”
清吏司郎中擺了擺手,說道:“既然不是普通案件,就交給異術司去查吧。”
異術司是朝中另一個衙門,清吏司只負責一般案件,凡是涉及到異術或是異術師的案件,都會轉交異術司處理。
看着秦聰橫在木板上的屍體,林秀不露痕跡的將手按在他的腦袋上,體內的那道力量並沒有什麼反應,看來,他是無法複製死人的能力的。
回到案牘庫,林秀洗了十遍手,纔好奇的問陳主事道:“陳伯父,到底是誰殺的秦聰?”
陳主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緩緩道:“是一名神秘的刺客,過去的一年裡,王都有不少權貴官員死在她手裡,異術司和密偵司都在大力的通緝她,被她注意到,只能算秦聰倒黴,怨不得別人……”
有關這名神秘刺客的事情,陳主事沒有說太多,他離開之後,林秀開始在案牘庫中尋找。
這裡是存放清吏司案件卷宗的地方,過去三年清吏司經手的所有案子,在這裡都能查到,林秀用了大半個時辰,纔在浩如煙海的卷宗中查到了那名刺客的信息。
卷宗中關於她的信息並不多,目前可以確定的是,此人是女子,使用的武器爲匕首或短劍,擅長暗殺,刺殺過王都不少達官顯貴,極少失手,寥寥不多的幾次失手,是因爲目標身邊有強者暗中保護,也是那兩次失手,才讓朝廷獲取到了她的一些信息。
在這之前,朝廷對於她一無所知,所有見過她的人,都死在了她的手下。
看完關於這位無名刺客的信息之後,林秀心中對她升起幾分欽佩。
雖說她手中染血無數,但死於她手的,不是大奸大惡的權貴,就是草菅人命昏官,或是像秦聰這樣,犯下滔天罪行,朝廷卻無法將其處置的法外狂徒。
她行事有個習慣,那就是每次出手,都會在現場留下花瓣,表明兇手的身份,因此不會有無辜的人被牽連。
看完她的卷宗,林秀忍不住嘆道:“英雄啊……”
秦聰這樣的人渣,林秀也想殺之而後快,但他沒有這樣的實力,只能眼看着秦聰囂張跋扈。
卷宗記載,這名刺客,也是一位異術能力者,而且具有不俗的武道修爲。
她的能力是隱匿,至少覺醒了三次,可以隨時進入隱身狀態,這不是一個戰鬥類型的能力,但配合武道,卻能成爲頂尖的刺客,一個看不到的刺客,防不勝防的刺殺,誰能不怕?
林秀以前玩王者榮耀,也非常討厭對面打野是蘭陵王或是阿珂。
一局遊戲,大部分時間是看不到他們的,當他們現身的那一刻,也就是自己被擊殺的時候。
後來,林秀自己把阿珂打到國服,才深刻的體會到隱身的能力有多爽。
因爲她手下案子太多,又神出鬼沒,朝廷一直對她大力懸賞,據說她的賞金已經高達萬兩,這是一個可以讓普通家庭數輩子衣食不愁的數字。
不多時,林秀將卷宗放回原處,離開了清吏司。
王都百姓消息靈通,一大早秦家就匆匆趕往清吏司報案,清吏司又派人擡走了秦聰的屍體,林秀走在街頭,到處都是百姓在議論。
“死得好啊,死得妙,這個敗類,早該死了!”
“不知道是哪位英雄替天行道,我老錢在這裡謝謝他了!”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
林秀早上被匆匆叫到清吏司,早飯都沒來得及吃,他隨便找了一個早點鋪子,要了一屜包子,一碗稀飯,坐在街邊吃了起來。
在這種地方吃飯的,都是平民百姓,林秀的衣着不凡,坐在人堆裡,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就連那些興高采烈議論秦聰之死的客人,也都閉上了嘴巴。
畢竟,這種事情,他們私下裡說說可以,但若是被有心人聽到,遭到秦家報復,可沒有人能夠承受得起。
不過很快的,就有人發現了什麼。
“這不是那天爲老王出頭的那位大人嗎?”
“怎麼可能,那樣的人,怎麼可能在這裡吃飯?”
“真的是那位大人,長得這麼俊俏的人不多,我不可能記錯的!”
……
雖然百姓在小聲議論,可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去和林秀搭話,畢竟一個是官,一個是民,他們對於這些朝中大人,心中還是有些敬畏以及懼怕的。
林秀很快吃完了自己那份,又讓掌櫃的打包了幾屜,打算帶回清吏司。
今天早上的案情緊急,清吏司還有很多人和他一樣沒來得及吃早飯。
既然以後要常去清吏司,就有必要和同僚們打好關係,如今的林秀,在清吏司,還像是一個局外人。
林秀付錢的時候,那包子鋪的掌櫃,一名身體精壯的中年漢子搖了搖頭,說道:“這些包子,就算是我請大人的。”
林秀愣了一下,不等他發問,那掌櫃就解釋道:“老王頭可憐了一輩子,好不容易纔把女兒養大,卻被那奸賊所害,大人是唯一站出來爲他們說話的,不過是區區幾個包子而已,我不能收大人的錢。”
林秀沒有吃白食的習慣,他堅持給錢,奈何那掌櫃鐵了心不收,就連一些食客也出言相勸,林秀最終只能作罷。
回到清吏司後,林秀將包子送到各個衙房,早上秦家的事情緊急,清吏司衆官員大都沒有吃早飯,他們又不能像林秀一樣,可以隨便離開,只能餓着肚子,那一隻只散發着撲鼻香味的包子,很快就讓他們喉嚨聳動不已。
案牘庫中,林秀對另外三名同僚微笑說道:“我在街邊買了些包子,幾位若是沒有吃早飯,可以先墊墊。”
三名文書腹中正飢餓難耐,聞言立刻圍上來,一人拿了一隻包子,一邊狼吞虎嚥,一邊道謝。
“多謝多謝……”
“林大人的包子送的太及時了。”
“我等剛纔還在商量,要不要差一個衙役上街去買……”
三人以前遇到林秀時,都只是禮貌性的示意,還是帶着幾分疏離,這普通的一屜包子,讓幾人的距離有所拉近。
一名文書吃完包子,擦了擦手,對林秀道:“這些包子多少錢,我們付給林大人。”
林秀擺了擺手,說道:“徐大人客氣了,幾屜包子,不值幾個錢。”
那文書卻笑了笑,說道:“親兄弟也要明算賬,不然下次我們可不好讓了林大人帶了。”
林秀搖頭道:“真的不用,這幾屜包子,本就沒有花一文錢,是那包子鋪掌櫃送的,前幾天死去的王氏女子,是他的街坊,他謝我那日站出來爲那女子伸冤,這次沒有收我的銀子。”
幾名文書聞言一愣,已經再次拿起一個包子的徐文書,沉默一瞬後,將那包子緩緩放下,緩緩說道:“如此,這包子我等卻是沒有資格吃了……”
林秀嘆道:“我也受之有愧,那竊賊顯然只是替罪羊,王氏的名節,到底還是被玷污了,我最終並沒有能還她清白。”
王氏是被秦聰強行玷污之後,欲要報官,後被秦聰派人滅口,並做成自縊的假象。
後來秦家找了一名竊賊頂罪,在清吏司的卷宗記錄中,她是自願和秦聰交易,又碰巧遇到盜賊劫財劫色,意外而死。
一個清清白白的少女,蒙冤而死,已經夠悽慘了,卻還要被污名成娼妓,林秀很難想象她家人的心情會是怎樣。
案牘庫門口,清吏司郎中看着手中已經吃了一半的包子,沉默片刻後,將剩下的一半大口吞下。
隨後,他走回衙房,對一名衙役道:“準備升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