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看了一眼滿臉緊張的宋清歡和暗含戒備的姚氏,笑了一聲,道:“可不就是誤會嗎?二姐姐你那麼緊張做什麼?雖然你斥責我沒教養,但誰讓咱們是姐妹呢?我已經原諒你了。”這才頭一天,還是不要把姚氏母女倆得罪太狠了。
隨着桃花的話音落下,姚氏母女倆都鬆了一口氣,宋清歡更是拉着桃花的手真誠地道:“都是二姐姐不好,多謝三妹妹不與我計較。”
姚氏也微微頷首,還算是有點眼力勁,不完全是個傻大姐兒!“歡姐兒,你三妹妹是個舒朗大氣的,不跟你計較。你這個當姐姐的也要有姐姐的樣子,以後且不可如此魯莽失言了。”
宋清歡趕緊道:“是,女兒謹記母親教誨。”
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宋相爺瞧着也滿意的點頭。此節就算翻過。
姚氏繼續引着桃花認人,“這是咱們的大公子,才從老家回京,正苦讀準備恩科呢。”
桃花看過去,只見被自己救過的宋大公子一臉激動地看着自己,桃花笑了一下,道:“這就是我那一母同胞的大哥嗎?跟我長得還真有些像。夫人說大哥哥才從老家回來是怎麼回事?大哥哥去老家做什麼?”
衆人一怔,誰也沒想到桃花會問這個問題,發問的桃花又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瞧着也不像是有意的,可這讓姚氏怎麼解釋呢?
她微頓了頓,道:“大公子回老家的時候清幽你不是也知道的嗎?你還哭着攔着馬車不讓走呢,怎麼都忘記了?”她避重就輕,笑着打趣。
“忘了,我一點都不記得了。”桃花理直氣壯地道。
姚氏就笑,“你那時還小,記不住也是正常的。”
桃花卻道:“那倒不是,我六歲上頭不是生病病得差點死了嗎?好了之後以前的事情就全忘了。”
“昭昭。”宋承熙聽桃花提及此事眼睛都紅了,身側的手攥得緊緊的,心中無比內疚,是他沒有照顧好妹妹,娘臨去前讓他照顧好妹妹,他有負孃的囑咐啊。
“大哥不用難過,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再說了我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公子對我可好了。他說,我小的時候多災多難,把這輩子的苦難都歷完了,以後剩下的全是好日子。”桃花滿不在乎地安慰着宋承熙。
宋承熙重重點頭,“對,九王爺說的對,昭昭以後全是好日子,有大哥在,我看哪個再敢欺負你!”他的目光似有若無地從姚氏臉上滑過。
姚氏的臉色飛快的僵了一下,很快便笑着道:“瞧大公子說的,清幽是相府的三小姐,哪個不長眼的敢欺負她?是不是呀相爺?”
宋相爺緩緩點頭,捋着鬍鬚一臉自得的樣子,“本相的閨女,只有她欺負別人的,誰敢欺負她?當本相這個丞相是吃素的嗎?”
一番話惹得衆人都笑了起來,桃花更是歡喜,“爹,您真好,那我以後是不是就能在京中橫着走啦?哎呀呀,我要把以前欺負我的人全欺負回去。”
桃花眉開眼笑着望着宋相爺,這讓宋相爺那顆次輔之心呦得到極大的滿足,越看桃花越覺得順眼,這個三丫頭雖然心思直白如孩童,但更讓他有爲人父的成就感。於是他大手一揮道:“行,出了事爹給你兜着。”
桃花大聲應着,“哎,知道了,有爹就是好!”她大大的杏眼彎成兩輪月牙,好看極了。心中卻思忖如電,公子還說她爹是個城府極深的老狐狸,現在瞧着也沒有多難哄呀!
那邊姚氏卻笑着嗔怪,“相爺,您快別教壞清幽了。清幽呀,別聽你爹的,你爹雖是相爺,但京中還有不少人是咱們惹不起的,比如宮裡的娘娘公主們,還有各位長公主所出的郡主們,以後遇上了可得有禮數,不能給你爹惹了禍事,知道嗎?”
“知道!就像公子說的,柿子要撿軟的捏。”桃花一臉自豪地道。
惹得宋相爺哈哈大笑,“不愧是本相的閨女,就是聰明。”
桃花左右顧盼了一下,眼睛閃了閃,道:“夫人,我不是還有個二哥嗎?怎麼不在?都說二哥是京中有名的玉郎君,我還以爲能見到他呢。”一臉的遺憾。
一提起自己引以爲傲的兒子,姚氏臉上的笑容真切了許多,略帶着歉意道:“清幽呀,你二哥在翰林院當差,今兒不是休沐日,也沒料到你今日回府,等他回來我讓他給你賠不是。”
“那倒不用,差事重要,我現在回府了,什麼時候不能見?”桃花很大方地擺手,眸光一轉,好奇地道:“大哥比二哥還要年長兩歲,怎麼二哥都入朝做官了,大哥還在府裡讀書呢?這好奇怪哦!”
室內頓時安靜下來,許多人目光閃爍着,遮遮掩掩地朝姚氏望去,心頭滿是幸災樂禍。
姚氏尷尬地笑了笑,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兄弟二人誰先入朝不都一樣嗎?待你二哥積累些人脈打開些局面,大公子再入朝也容易些。”
桃花眨了眨眼睛,“可是別人家不是這樣的,別的人家都是嫡長子先入朝爲官,公子說嫡長子纔是一個家族的中流砥柱,會傾力培養的,有時爲了保證嫡長子的資源,還會壓着一些後頭的兒子。”桃花蹙着眉,一副困惑的樣子,“怎麼咱們府裡不一樣呢?難道是大哥再愚笨不堪難當大任了?爹,這事都賴您,您要是不把大哥送回老家,大哥在京中跟二哥一樣跟着名師進學,能愚笨不堪嗎?您說說您,有個愚笨不堪的嫡長子,您身爲相爺臉上好看嗎?”桃花轉頭就朝宋相爺抱怨。
抱怨完了還扯着宋相爺的袖子給她大哥謀好處,“爹呀,怎麼說大哥也是您的嫡長子,您可不能太偏心了,二哥已經是翰林老爺了,也不用您再多費心了,您以後就多關心關心大哥吧。二哥還有親孃在,誰讓我與大哥是沒孃的,只有您這個爹呢?您不多疼我們一點怎麼行呢?”她十分理直氣壯。
桃花的話說得又快又急,滿屋的人全都驚呆了,姚氏的臉上閃過陰狠,這個小賤人活脫脫就是個攪事精,這纔剛回來就生事,什麼叫二哥不需要再多費心了?進翰林院纔是剛剛開始好不,沒有相爺的看護怎麼往上升?有多少才華橫溢的人只因沒有後臺靠山而終其一生都只是個老翰林?真是氣煞人了!不行,必須儘快把這小賤人嫁出去,若讓她在府裡呆上一年半載她都得短壽十年。
宋相爺也是瞠目結舌,半天才瞪着桃花道:“誰跟你說你大哥愚笨的?”明明他的兒子如他一般機敏聰明。
宋承熙是又好笑又好氣,還十分地窩心。妹妹一口一個愚笨不堪,他就是不愚笨也被她說愚笨了。不過妹妹這樣關心她,許多的不公和他不好說的話被妹妹一口叫破,這讓他又心暖又擔憂。姚氏可不是省油的燈,妹妹這一番可是大大的得罪了她,被她視爲眼中釘可怎生是好?
桃花眨着無辜的眼睛,“既然大哥不愚笨,怎麼咱們相府還是嫡次子壓着嫡長子一頭呢?難道就因爲我們親孃早逝嗎?難怪人家都說有後娘就有後爹,果然不假。”後面這句話桃花的聲音低了許多,但還是清晰落入屋裡每個人的耳中。
“你說什麼?”宋相爺氣得臉都黑了,“姑娘家家的,怎麼能這般跟長輩說話?”這個死丫頭太沒規矩,太口無遮攔了,教規矩的事必須立刻提上日程,在學好規矩之前不能讓她出門,依着她這張嘴,還不得把人都得罪了?
桃花被吼得瑟縮了一下,“沒,沒,我沒說啥?”然後又小聲嘀咕,“不就一不小心說了兩句實話嗎?做都做了,還不許人說嗎?這難道就是公子說的掩耳盜鈴?指鹿爲馬?”
宋相爺的臉更黑了,對姚氏道:“立刻給她安排個教養嬤嬤,三丫頭的規矩太不像樣子了。”
姚氏臉上的笑容也維持不住了,這果然是小討債鬼,跟她娘一樣討厭晦氣。現在相爺讓她給安排教養嬤嬤正合她意,小丫頭片子,還嫩着呢,她會讓她知道後院的水有多深?
於是姚氏挑了挑眉,道:“相爺放心,妾身一定會給清幽尋個好的教養嬤嬤的。”
宋相爺剛要點頭,桃花就嚷了起來,“我不要,我纔不要什麼教養嬤嬤呢,我聽說教養嬤嬤可壞了,打着教規矩的名義最會磋磨人了,什麼頭頂盆水在太陽底下站,什麼拿針往胳膊上扎,我剛剛瞧見夫人不高興了,她肯定怨我說話冒犯了她想要趁機磋磨我,爹呀,救命啊!”
“混賬!”桃花這一嗓子不要緊,成功地把他爹氣得火冒三丈,而姚氏當場就委屈上了,“相爺,三小姐這話可真是錐心之語啊!妾身自問待各位哥兒姐兒沒有私心,爲何三小姐一回府便對妾身——相爺,三小姐如此猜忌妾身,妾身是沒法管了。”她哽咽着說不下去。
宋清歡趕緊抱住姚氏,不贊同地看向桃花,“三妹妹,你這話說得太過了,母親一片好心,你怎麼能這般曲解呢?”
宋清歌不着痕跡地撇了撇嘴,也假惺惺地道:“三妹妹,您纔回府是不知道,母親對咱們可好了,絕沒有什麼磋磨之說,你這都從哪聽來的混賬話?”她表示很好奇。
在宋相爺站起身的時候桃花就機靈地躲到宋承熙身後了,宋承熙看他爹氣成這般樣子,姚氏又那般作態,擔心他爹要對妹妹行家法,趕忙求情,“爹,桃花還小,不懂事,您別和她一般見識。她又是跟着九王爺在佛門長大的,哪裡懂得什麼?不過是聽人閒扯,心中害怕罷了。爹,您別嚇壞了妹妹。”
宋相爺依舊臉色鐵青,“三丫頭出來!”
桃花縮在宋承熙身後,“不要,你會打我的,我不出去。”
“你出不出來?”宋相爺磨牙。
“不出去,除非你發誓不會對我動手我纔出去。”桃花中氣十足地喊,公子說了,熊孩子才更受人關注,所以她纔不要當乖孩子呢。
宋相爺這下打死桃花的心都有了,“你不出來是吧——”左右瞧着,看有沒有趁手的東西。
姚氏見狀心中閃過痛快,她巴不得桃花捱打呢。而宋承熙的臉上卻滿是焦急,“昭昭,你乖,趕緊給爹認錯,你認了錯爹就不生氣不打你了。”
桃花卻梗着脖子,“我不,我又沒有錯,哼,我纔回府你就打我,我要告訴公子,我要回公子身邊,我再也不要回相府了。”
這話徹底點燃了宋相爺的怒火,“別跟我提九王爺。”新仇舊怨一起涌上心頭,“你個不孝女,老子打死你算了。”
就在這一觸即發之際,管家匆匆忙忙跑來了,臉色煞白,“相爺,相爺,大事不好了,門外來了好多人,敲鑼打鼓,把咱們大門圍起來了。”
“什麼人如此大膽?”宋相爺驚怒交加。
管家搖頭,“老奴不知,都穿着黑色衣裳,瞧着烏壓壓一大片,每人手裡拿着這麼粗這麼長的一根棍子,搗着地,老奴問話也不答。”
桃花卻驚喜地喊道:“哎呀,肯定是公子給我送銀子來了,管家老伯,快快,讓他們把銀子快擡進來。”又轉向她爹,“爹,我的院子在哪?我這就讓他們把銀子都擡我院子裡去。”
宋相爺看向姚氏,姚氏面帶爲難地道:“老爺,這,清幽丫頭回來的突然,妾身還沒來及收拾好院子,要不,讓她先跟歡姐兒住一起?哦對了,什麼銀子?九王爺給相爺送的銀子嗎?妾身院子寬敞,還是先擡到妾身這裡來吧。”
桃花糾正道:“不是給爹的,是給我的,是九王爺給我的嫁妝,哦,就是之前爹送給九王爺的謝銀謝禮,九王爺說了,他要是收下成什麼人了?就又添上一些全給我當嫁妝了,光銀子就有小十萬兩呢。嘻嘻,公子真好!”桃花喜滋滋地道。
所有人都是一驚,天啊!十萬兩銀子!嫁妝!九王爺可真是大手筆。要知道即便是相府的小姐,她們出嫁能有兩萬兩的嫁妝銀子就不錯了。
宋清歌嫉妒極了,憑什麼?她纔是相府的大小姐,她的嫁妝都還沒有着落呢,憑什麼這個被當丫頭養大的三妹妹卻輕而易舉擁有豐厚的嫁妝?
宋清歡心中也是震驚,震驚之後異常複雜,要是她帶着這份嫁妝嫁到三皇子府,三皇子還不得對她另眼相看?
其他的姨娘們也是心中複雜,本以爲三小姐是個最窮的,沒想到卻這樣富有呀!這可是一條粗得不能再粗的大腿,以後得打好關係纔是。
宋承熙也是訝異,然後便是高興,原來妹妹從來沒有說謊,九王爺對她是真的很好呀!他爲妹妹高興,心裡對九王爺也充滿了感激。
這麼大一筆銀子,就是宋相爺和姚氏都忍不住心動。宋相爺本以爲九王爺也就說說而已,頂多給上幾千兩銀子做做樣子,畢竟吃到嘴裡的肥肉沒有誰願意再吐出來。沒想到九王爺還真的把謝銀謝禮都給送回來了,還又加上了一些,嗯,三丫頭倒是個有造化的。回頭等東西擡進府,銀子也就罷了,那些鋪子莊子他得拿回來,畢竟這都是生錢的營生。嗯,銀子也得拿回來,三丫頭小小年紀手裡留着這麼多銀子也不大好,給她留個千兒八百的夠零花就行了。
甜膩的笑容已經重新回到姚氏的臉上,“清幽呀,你還小,東西先擡母親院子來,母親幫你保管着,等你出嫁再給你。”
桃花不同意,“不用了,我自個能保管好。院子的事也不勞夫人操心了,來的路上我瞧見那座漪瀾院就不錯,爹說了,我想住哪座院子就住哪座院子,也不用費事了,就漪瀾院吧。東西全擡漪瀾院去。”
姚氏眼前一黑,漪瀾院,那是相府除了主院外最好的院子了,她才收拾修葺過留給兒子娶妻用的。她剛要喊,卻見桃花已經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