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掌櫃的眼尖,一下就瞧見了提着藥包的寧非三人,老遠就揚着笑臉打招呼,“公子回來了,大夫怎麼說?”一副很關心的樣子。
“還得多謝掌櫃的幫忙介紹,今天尋蔣大夫給瞧了,雖沒有完全的把握,但有希望治好,就是需要時間。”寧非很高興的道。
掌櫃的也替他高興,“那就好,那就好,公子和夫人瞧着就是有福之人,肯定會兒女雙全的。”
“借掌櫃吉言了。”寧非話鋒一轉,又道:“寒症是有希望了,可弱症卻不大好治,明兒我還得帶內子多找幾位大夫瞧瞧。”
“對對對,多尋幾位大夫瞧瞧,咱青城就是名醫多。耐心多尋訪幾個,總能治好的。”掌櫃的一疊聲的安慰。
寧非扶着阿九走遠了,掌櫃的望着他們的背影,一臉遺憾呢。要不怎麼說這世上事就沒有十全十美的呢,這對小夫妻就算是在這人傑地靈的江南地界都算出衆了,偏偏卻沒個子嗣。
剛纔寧非和掌櫃的說話時,在場就有不少人,現在見掌櫃的一臉可惜的樣子,頓時被勾起了好奇之心,紛紛打聽起來。
本就不是什麼隱晦的事,掌櫃的就索性把寧非尋醫治病的事說了一邊,末了還熱心地道:“諸位客官都是走南闖北的,要是知道哪地有名醫,不妨告知人家一聲,能領着媳婦出門尋醫治病,小夥兒有情義。”
然後就有一個人道:“我在船上見過這兩位,那位公子的確有情有義,一日三回陪着夫人出來透氣,那茶都吹涼了才讓喝,吃飯都恨不得端着碗喂,我走南闖北十多年,就沒見過夫妻感情這麼好的。”這人一臉的羨慕。
阿九和寧非可不知道他倆已成功地撒了一圈狗糧,此刻兩人正在屋子裡說話,阿九道:“明日去德仁堂,嚴家的宅子是必經之處,到時打聽打聽情況。”
寧非點頭,“好,反正咱們是來求醫的,去德仁堂也不引人注意。”他現在巴不得帶着阿九把青城的大夫都看一邊,難得阿九這般配合,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了。
正說着話,桃花端着藥碗進來了,阿九條件反射性的蹙起了眉頭,一臉的嫌惡。
寧非忙搶先接過藥碗,道:“阿九,喝藥吧,可不能倒了,咱花大把銀子買的。”見阿九撇過頭不理他,寧非只好又道:“做戲做全套,都知道咱們抓了藥,你身上若是沒有湯藥味——”
話還沒說完就被阿九打斷了,“拿來!”不就是喝藥嗎,忒囉嗦了這人。
阿九接過藥碗,眉頭皺得更緊了,然後一咬牙一揚脖子咕嘟咕嘟就灌下去了。寧非趕緊遞清水遞蜜餞,對阿九的小脾氣和小習慣,寧非摸得可透了。
果然,阿九漱過口含着蜜餞,神情好多了。
很小的時候起,阿九喝的藥比她吃的飯都多,所以她很討厭喝藥,然不得不喝的時候,她卻比誰都爽快。待心頭的不適感壓下去後,阿九才吐出嘴裡的蜜餞,展開桃花遞過來的卷軸看了起來,赫然是青城的城防圖。阿九看過後重新卷好遞給桃花,“讓他送回去吧。”
這城防圖是戚繼光送過來的,也不知他怎麼偷出來的,不過送過來的時候阿九在休息,是交到桃花手上的。
第二日阿九和寧非繼續出門,他們還特意找掌櫃的給尋了個嚮導,藉口早晨天氣不熱,散散步,便沒有僱馬車。路過嚴家的宅子時,阿九詫異地停住腳步,好奇的道:“這麼大片的地怎麼荒廢着?這是遭了火災了?怎麼也不清理?”
是真的荒廢着,野草都半米高了,房屋倒塌着,瞧着很久了,但仍能看出火燒的痕跡。
寧非也好奇地看向嚮導,嚮導的臉色頓時就變了,好似害怕,又好似緊張,“公子,夫人,快些走吧。”
“不能說?”寧非扶着阿九緊走了兩步,“怎麼,那宅子有什麼忌諱嗎?”
嚮導遲疑了一下,道:“倒也不是。”
寧非道:“既然不是,那你就給我們說說唄,難得我夫人有興致,我們是外地來的,全當聽故事了。”一邊把碎銀子遞過去。
那嚮導見寧非遞過來的碎銀子足有二兩,十分驚喜,接過銀子滿臉笑意地道:“既然公子和夫人有興趣,那小的就給二位說說,要說忌諱還真有點,畢竟當初那場大火燒死了不少人。瞧見那左鄰右舍了沒?都搬走了,誰還敢在這住呢?”
“那宅子的主人姓嚴,嚴家在我們青城算家大業大了,當家的老爺還是個舉人呢,不過現在。”他壓低了聲音,“死了,全家都死了。”
寧非一副同情的樣子,“燒死的?怎麼那麼不小心呢,太可惜了。”
嚮導左右瞧了一下,繼續壓低聲音道:“不是,家業招了人的眼,被害死的。滿門進百口人啊,就剩嚴夫人和閨女兩個弱女子,慘啊!嚴夫人母女這會還不知道是死是活,畢竟——人都死絕了,這宅子誰來清理?”
“什麼,被人害死的?誰人如此膽大妄爲,還有沒有王法了?那什麼嚴夫人就沒到衙門告狀?”寧非十分驚訝的道。
那嚮導嚇了一大跳,想要捂寧非的嘴,又不敢,左右瞧了一眼,見沒人,才放下心來,一疊聲地道:“公子哎,您小聲些。您是外地來的,可別爲自己招了禍患。咱青城,誰不知,道嚴家冤?當初嚴夫人領人擡着棺材四處求人,四處告狀,還不是——哎,衙門哪是咱小老百姓能進的?那嚴家也算頗有家業,最後還不是敗光了?可憐呦,那嚴舉人多和善的一個人呀!還有嚴大公子,那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學問是一等一的好,等出了孝期就能下場考試了,到時便會一飛沖天,可惜就差了那麼一點運道,落着枉死的結局。最慘的還是嚴少夫人,死的時候都有身孕了。你說這不是缺德嗎?”
寧非作出更好奇的樣子,“這嚴家得罪了誰呀?以致落得家破人亡。”
嚮導卻怎麼也不肯說,還是阿九細聲細氣地道:“不是我們要爲難你,而是你也知我們是外地來的,兩眼一抹黑,若是不甚得罪了本地的豪族如何是好?你給我們說說本地那些人不可得罪,我們也好心裡有數。”
嚮導遲疑了一下,看在那二兩銀子的份上,才勉強道:“要說咱青城不可得罪的人,除了知府衙門裡的大人們,就是白家和胡家。”
阿九又問:“那嚴家得罪的是白家還是胡家?”
嚮導臉色變了變,半天才低聲道:“白家。”頓了頓,又道:“二位就別再問了,小的膽兒小,總之,遇到姓白,一定要小心了,尤其是白家嫡支那位爺,嗯,公子啊,您夫人這容貌還是遮一遮爲好。”嚮導好心提醒了一句。
阿九的容貌已經遮掩了,十分的容貌,現在只剩六分,可落在嚮導的眼裡仍是十分惹眼,尤其是那冷冷清清嬌弱的氣質。白家那位煞星是個混不吝的,半月前瞧上了菜農劉家的大閨女,人家都訂好親事了,還把人搶回府,逼得人家閨女吊死了。劉老爹去要閨女的屍身,反被打斷了腿。
寧非一怔,隨即明白過來,“不是吧?這個白家就這般囂張?官府也沒人管嗎?”
嚮導苦笑,“管?誰敢管?白家與知府大人有親,告狀不是自投羅網嗎?”也不是沒人告,嚴家不就告了嗎?結果怎麼樣?還不是家破人亡了?
阿九和寧非對視了一下,寧非道:“真是多謝你了,不然我們不知道情況得罪了人還不自知呢。”
這個白家,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囂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