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道:“既然他露了行跡,這一次不行,下一次總能抓住他的狐狸尾巴的。”
寧非仍是憤憤,“上一回他說那樣的話,我就覺得他沒安好心,果然不是個好東西。聖上,您說他跟宋清歡那幫人有沒有牽扯?不然爲何偏這個時候他有異動。”
阿九也忍不住鄭重起來,你別說,還真有這種可能。阿九沉吟了一會,果斷道:“加派人手,把他看死了,最好能送個人到他身邊,即使到不了他身邊,進他院子也行。”
“好,這事我來安排。”寧非點頭,看了阿九的臉上一下,她眼底的青色讓寧非十分心疼,“聖上,您昨夜沒有睡好,您多休息一會吧。”
阿九差點被口水嗆到,沒好氣地瞪了寧非一眼,這個不要臉的還好意思說,她沒睡好怪誰?還不是他需索無度纏得她沒時間睡覺?現在又來賣好,顯得他多關心她似的。謝謝哦,不需要!
寧非理虧,訕訕地摸着鼻子。
阿九又道:“徐令寬的事,你可有跟你爹提過?”
寧非搖頭,“沒有,他可是我爹心目中的好兒子,我要是跑去跟他說徐令寬包藏禍心,他能信嗎?估計得覺得我沒有容人之量,連兄弟都要下手殘害。”寧非的臉上浮上譏誚,“我纔不跟他說呢,我就等着哪天徐令寬暴露了,他的臉被打得才響呢。”
阿九的嘴角抽了一下,攤上這樣操蛋的兒子,徐其昌也不容易啊!
宋嬤嬤又遞了進宮的牌子,宮裡很快給了答覆,她摸着袖中的小瓷瓶,鬆了一口氣。都是她那不爭氣的侄兒,被人拿了把柄,不然她也不會受人脅迫幫着給太后進藥。
拜見了太后娘娘後,宋嬤嬤見太后並沒露出異樣,就十分關心地問起她的頭疾。太后娘娘的眼睛飛快地閃了一下,面上笑容不減,“好了,用過你送來的藥就不疼了,容音啊,你是個好的,都出去了喊惦記着哀家。”
宋嬤嬤的心又放下了一些,心道:那人果然沒有說謊,這藥她也是用過的,並沒有什麼不妥,不然就是刀架脖子她也不敢給太后娘娘進藥呀!看來那人的確是想借着太后的口碑爲藥打開銷路。
這就好,只要不是謀害太后娘娘,她心中的愧疚感就輕一些。
宋嬤嬤笑道:“只要太后娘娘您鳳體安康,奴婢就別無所求了。對了,奴婢估摸着您的藥也該用完了,又去庵裡求了一瓶。”
“你有心了。”太后娘娘示意身邊的宮人接過瓷瓶,“聽說你那侄兒媳婦又新添了孩子,知道你家裡忙,哀家就不留你了,以後得了空就常來宮裡陪哀家說說話。”又吩咐宮人道:“去哀家庫房撿些尺頭,再找副小孩子用的手鐲長命鎖,給宋嬤嬤帶回家去。”
宋嬤嬤感激的謝恩告退,她一走,太后娘娘臉上的笑容就淡了,她目光復雜地看着手中的小瓷瓶,道:“給聖上送去吧!”再是知道宋嬤嬤是無心之舉,她也無法做到心無芥蒂。
阿九拿了藥,順手就給了江太醫,一個時辰後他就過來複命了,“聖上,這一回的藥跟上一回的藥是一樣的,只是藥效增強了,就如您說的,這瓶藥只要再用上一顆就會令人上癮了。”剛纔他給畫眉餵了半顆神仙丸,不到兩刻鐘,那畫眉就撲棱棱死了。藥效之霸道讓他毛骨悚然啊!
阿九雖有心理準備,但仍然十分憤怒,一旦神仙丸流入大燕,那後果是無法想象的。曾經大清的八旗子弟是何等的彪悍驍勇,最後卻全毀在這個東西上了。
這些狼子野心的,朕發誓一定要把他們趕盡殺絕。
宋嬤嬤出了宮門,身後就墜了三個人。她回到家裡,換了衣裳先去看了正在坐月子的侄兒媳婦,抱了抱新生的侄孫子,把太后娘娘的賞賜套在他胖胖的小胳膊上。
然後回屋又換了身衣裳又出了門,一路七拐八拐進了一條衚衕。墜在她身後的三人,一人也跟在後面往裡走,一人轉去了後頭,還有一人直接上了牆頭。
巷子裡有一家藥鋪,牌匾上書胡家藥鋪,宋嬤嬤徑直走了進去,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她便拎着藥包出來了。
尾隨之人又一路目送着宋嬤嬤回到家中,等了許久也沒見她再出門。三人摸不着頭腦,留下兩人在此盯梢,一人進宮回稟。
“她是換過衣裳纔出門去的胡家藥鋪?”阿九凝眉思索着。
暗衛回道:“回聖上,是的。是以屬下覺得這家藥鋪可疑。可當時屬下就在他們身後,宋嬤嬤只說抓下奶的藥材,並沒有其他交談。藥材的名屬下記下了,在別的醫館打聽過了,的確都是下奶的。”
阿九揮手讓暗衛下去,自個在殿內慢慢踱起來,心中暗自思索着。宋嬤嬤回到家裡換了兩次衣裳,這十分不合理。雖說出門是要換衣裳,她完全可以直接換了出門衣裳去看侄兒媳婦,何必多換一次呢?又不是在宮裡,哪那麼多講究?
其二,宋嬤嬤出門是去抓下奶的藥材的,可在她家附近就有一家藥鋪一家醫館,她爲何要捨近求遠去胡家藥鋪呢?胡家藥鋪的價格並不比別處便宜,她圖什麼呢?
其三,就更加明顯了。宋嬤嬤侄兒媳婦的奶水很好,並不存在需要下奶的問題,她抓藥是爲了什麼呢?
胡家藥鋪肯定有問題。
阿九讓人去查胡家藥鋪,進展並不樂觀。胡家藥鋪開了二十多年了,在那一片的口碑還不錯。東家叫胡良忠,年近五十了,爲人很和氣。哦,對了,胡良忠和宮裡的胡太醫是兄弟,只是關係有些遠,快出了五服了。
藥鋪掌櫃的姓陳,比胡良忠小上一些,家住離胡家藥鋪隔了兩條巷子遠的地方,也是一大家子老小。藥鋪裡還有兩個抓藥的學徒,都還沒有出師。一個是東家胡良忠本家的族人,一個是他妻子那邊的親戚。
就在阿九一籌莫展的時候,談林帶來了好消息,“聖上,臣查到,是一家賣奇貨的鋪子,叫奇珍閣,裡頭專賣一些海上運來的緊俏貨,在京中頗爲有名,許多權貴都愛光顧,瞧一瞧又來了什麼稀罕物件。”
“臣查到奇珍閣裡就有神仙膏,不過他們也稱逍遙膏。不知道他們有多少量,但價格奇高,這麼大點一匣子要賣十兩黃金。一般人還真買不起。”談林比劃的盒子只比胭脂盒子稍大一些,不可否認在聽到價格的時候他大大鬆了一口氣,價格高好呀,那就代表着一般的百姓窮官買不起,即便流出去,範圍也不會大。
“臣特意找人套了夥計的話,神仙膏售賣的時間並不長,統共還不到兩個月,因爲價格高,賣出去的並不多,只有六盒,他們掌櫃的正發愁呢,準備跟上頭請示要不要把價格降低一些。不過買家臣並沒有打聽出來,他們有規矩,不會泄露買家的任何信息。”談林有些遺憾的道。
“六盒,那也不算少了。”阿九嘴上說道,“不到兩個月——”她心中一凜,不就是她去太廟爲太后祈福的那段時日嗎?
談林也想到了此節,君臣對視一眼,談林主動道:“聖上,奇珍閣的東家是個江南人,背後的靠山是‘悔’太子。”
阿九聞言很是詫異,“‘悔’太子不是不在了嗎?財帛動人心,難道就沒有人眼紅嗎?”
談林道:“前太子妃不是還在嗎?”
阿九更加詫異了,“是奇珍閣的東家太厚道,還是前太子妃太有手段?別繞彎子,你直接告訴我結果吧。”
談林徐徐搖頭,“‘悔’太子去後,奇珍閣的四成乾股依然按季送到前太子妃的手中,不過既不是奇珍閣的東家太厚道,也不是前太子妃太有手段,而是各方勢力暗自較量的結果。奇珍閣的乾股自然是一塊肥肉,誰都想咬上一口,可誰都不敢妄動,再加上太上皇並沒有遷怒前太子妃,所以就形成了這種詭異的情形,前太子妃不過是撿了個大便宜。”
稍稍停頓一下他又道:“奇珍閣也清白不到哪裡去,聖上,抓不抓?”依他說鋪子查了,封了,把人抓了,就不信審不出點線索來。
阿九卻不太同意,到現在爲止大魚沒露出來一個,抓幾個小蝦米有什麼意思?反而還打草驚蛇了。於是阿九道:“再等等!”
可很快阿九就改變了主意,因爲暗衛傳過來消息,稱沒抓到與宋清歡接頭的那人,那人臉覆面具,武功奇高,尤其是輕功,他們三個人還是把人跟追丟了。
既然已經打草驚蛇了,那還等什麼?抓人吧!不僅奇珍閣的人要抓,宋清歡也不能再留了。
朝臣都還沒反應過來,抓捕行動已經結束,一羣人圍着奇珍閣指指點點,還有那時常光顧的紈絝仗着家中身居高位的父兄想問個究竟,被領頭的那個錦衣衛冷冷的眼神一掃,頓時噤如寒蟬了。
是的,這次查封奇珍閣出動的是人人懼怕的錦衣衛。此外,還滿京城搜查外來人口,若是沒有五個京城本地人作保,還說不出個子醜寅卯,那很抱歉,詔獄裡請吧。這可是錦衣衛的詔獄,進去容易,想出來那可就難嘍。
一時間京城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朝臣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是怎麼了?瞧這陣勢肯定是出了大事,可江南的事不都完了嗎?大牢裡只剩幾個頑固分子,其他的要麼殺了,要麼流放了。難道那幾個頑固分子又交代了什麼要人命的事情?都圍着內閣相詢呢。
這才的抓捕行動是阿九和談林,以及錦衣衛聯手做的,是以樑首輔也不清楚具體怎麼回事,只隱約知道好似和外頭給太后娘娘進的藥有關係。
阿九見狀,立刻召開大朝會,“諸位愛卿認識這個東西嗎?”阿九拿着神仙膏晃了晃,“此曰神仙膏,乃是從一種叫罌粟的植物中提煉出來的。這是從奇珍閣查出來的,此物我大燕沒有,某些狼子野心之人就是利用這一點,欲以此物害我大燕的子民。”
環視了一下,阿九把東西讓地上一扔,“可惜要讓他們失望了,朕正巧知道這個東西。罌粟的果實本是一種藥材,能止痛麻醉,可是這個所謂的神仙膏卻是個害人的東西,能讓人上癮,身體每況愈下,最後骨瘦如柴死去。一旦沾染上此物,你便是有金山銀山也不夠揮霍的。諸位愛卿想一想,一旦此物在大燕流通,我大燕多少百姓會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我大燕的軍隊可還能再上戰場?以此物控制我大燕的百姓,背後策劃此事的人何其歹毒,這簡直就是絕戶計!”
朝臣忍不住打了個冷戰,眼底均是深深的駭然。是誰?是誰如此歹毒勾結外敵殘害同胞?不聲不響就下了這樣一盤大棋,細思恐極啊!
阿九又道:“哦,還有一事,諸位愛卿都疑惑朕爲何把在庵堂修行的三皇子妃宋氏給抓了。呵呵,前些日子有人給太后娘娘進上了一味藥,名曰神仙丸。大家聽着是不是很熟悉?沒錯的,和神仙膏是一樣的藥效。朕追查之下,發現這神仙丸來自宋氏之手。朕聽說宋氏在京中女眷中頗有名氣,治好了好幾位誥命夫人的頑疾。哼,不過是個待罪之人,還真當自己是菩薩轉世了?”阿九冷笑着,瞧見好幾個大臣的臉色都變了。
能不變嗎?他們家中的女眷可都用過宋氏的藥。聽聖上的意思,宋氏的藥能讓人上癮,能控制人,他們能不擔憂嗎?
“也許你們中已經有人用過此物了,覺得朕誇大其詞危言聳聽。是,朕承認這神仙膏跟五石散一樣,都能令人飄飄欲仙極爲舒服,可之後呢?你們可願意爲了舒服付出生命的代價?”阿九一字一頓地道,“即日起,朕頒下旨意,凡我大燕子民,任何人不得買賣和吸食神仙膏,違者,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