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萊恩首先察覺到了聲音,然後纔是其他的東西,數以百計的聲音,呼喚着他的名字。
這些聲音交織成一片,彷彿是從遙遠的時空中傳來,穿越了無數的歲月和塵埃,最終匯聚在他的耳畔。它們唱着輝煌的歌謠和長篇激昂的史詩,聲音如洪流般涌來,細膩而充滿感情,每一個音符似乎都在訴說着一段塵封的往事。
這些歌謠和史詩詳盡地描述着奧萊恩那輝煌且壯麗的過去,每一個細節都栩栩如生,彷彿就在眼前重現。他看見自己曾站在戰場的中央,揮舞着閃爍着光芒的庫諾斯之矛,帶領着無數忠誠的戰士,英勇地衝鋒陷陣。他看見自己曾在盛大的宴會上,舉杯與來自四面八方的阿斯萊貴族共飲,歡聲笑語充斥在時代橡樹下。
奧萊恩感受着那些過往的榮耀和輝煌,每一個瞬間都重新燃起了他內心深處那份被遺忘的激情與自豪。這些聲音帶着無盡的懷念與敬仰,將他拉回到那些曾輝煌無比的時代,喚醒他內心深處那早已沉寂的記憶。
奧萊恩在黑暗中微笑。
當崇拜的音節撫摸着無形的肢體時,奧萊恩感覺它們開始凝實和生長。那些音節就像有了生命力一樣,穿透虛無,賦與他新的形態,寬闊的肌肉在他的胸膛和背部蔓延,力量如洪流般涌入他的身體,每一寸肌膚都被喚醒。
他愉悅地嘆息着,感受着這種重新獲得的力量,肌腱像常春藤一樣環繞着他的身體,逐漸變得堅韌有力,他的脊椎伸展生長,發出如老樹皮般的嘎吱聲,那聲音在他耳中卻顯得無比和諧悅耳。
他的頭皮感受到一種爆裂的力量,緊接着,堅硬的、射狀的角從皮膚下滑出,逐漸形成寬闊、糾纏的鹿角。這些鹿角如同古老的樹根般在他的頭頂螺旋生長,賦予他一種原始且威嚴的氣質。鹿角象徵着他與自然的深刻連接,他就是這片森林,這片土地的國王!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似乎是幾個世紀,他沉浸在這新生感官的愉悅中,這種感官是如此的沉醉,讓他不可自拔。他伸展和屈伸着他的四肢,感受着每一個關節、每一塊肌肉的存在。他的新生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力量和狂野。
對於奧萊恩來說,這不僅是身體的重塑,更是靈魂的重生。
奧萊恩突然記起了另一個名字:賽菲安。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穿透了他的意識,帶來了一絲久違的記憶和難以名狀的羞愧。奧萊恩的快樂在這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疑惑和憤怒,這個名字暗示着他的軟弱,暗示着他可能並不適合統治。
隨着面容逐漸定格,奧萊恩張開嘴,發出一聲帶有挑戰的咆哮。這聲音如同雷鳴般在森林中迴盪,震撼了周圍的一切。樹木在這怒吼中顫抖,樹皮不斷的崩裂,彷彿大自然在迴應他的憤怒。合唱羣在這突如其來的咆哮下猶豫了一下,音樂戛然而止,但他的怒吼卻愈加激烈。
“我會向你們展示力量!我會證明我!我會證明你們的選擇是對的!我!就是國王!意志的主宰!所有存在都要臣服在我的腳下!”
奧萊恩吼叫着,聲音中充滿了無盡的怒火和決心,他憤怒地抗議着,對着那些未知的控告者們宣戰。他剛剛形成的身體因憤怒而顫抖,每一塊新生的肌肉都在這憤怒中緊繃,每一根神經都如火焰般燃燒。他的眼中閃爍着野獸般的光芒,彰顯出他不屈的意志和對力量的渴望。
在這個時刻,奧萊恩不再是那個被歌頌的國王,而是一個充滿怒火與力量的戰士,準備向任何敢於質疑他的人展示他的真正力量。他的怒吼不僅僅是對外界的迴應,更是對他內心深處那股軟弱的強烈反抗,他要證明自己,向世界展示他那無可匹敵的力量和不可動搖的統治地位。
“我會教你們跪下來!臣服!”
奧萊恩的咆哮如雷霆般在森林中迴盪,他的憤怒不斷升級。樹木崩裂的聲音與另一種聲音融合在一起。起初,他以爲是他自己的轟鳴聲,但很快他意識到那是獵犬的聲音,數十隻獵犬加入了這場狂野的喧譁。這是一種兇猛、飢餓的聲音,讓他的心跳驟然加快。
“奧萊恩。”
耳邊傳來一道聲音,這聲音柔和而有力,猶如輕風拂過,又如同深海的低吟,設法淹沒了他在黑暗中發出的喧譁。他轉過頭去,當他看到那雙眼睛時,他的咆哮停頓了下來,然後完全停止了。那是一雙溫柔的眼睛,深邃且充滿力量,能夠洞悉一切。眼神中帶着無盡的智慧和古老的威嚴,讓他感到自己的憤怒如同潮水般退去。
奧萊恩身旁的形狀是燦爛的,一位美麗的精靈少女,她的每一步都帶來生機勃勃的變化,所經過之處,花草樹木紛紛綻放,萬物復甦。神聖光環如春風般溫柔,振興了所有她經過的生物,使整個森林都煥發出新的活力。
她展現出一種莊嚴且宏偉的形態,身高几乎是普通精靈的兩倍,龐大的身軀如同巨大的守護者。背後的巨大翅膀如同巨大飛蛾般閃爍着微光,翅膀每一次輕輕扇動,都帶來一陣神秘的氣流。觸角從她的頭上冒出,宛如精靈與自然之間的天線,感知着森林中的每一絲變化。她身披閃爍的綠色鱗片,這些鱗片在光線下如同寶石般閃耀,反射出神秘的光芒。
“愛莎。”
奧萊恩畏縮了一下,閉上了眼睛,被光芒所致盲。他低聲咆哮道,聲音中充滿了敬畏與痛苦,他無法直視那樣的光芒,那是超越凡人理解的純粹能量與神聖力量的結合。
“森林就是我們,我們就是森林,你無需證明什麼。”
一道輕柔的聲音再次出現在奧萊恩的耳畔,聲音中帶着無限的智慧和寧靜。如同來自大地深處,帶着亙古不變的真理,讓他的內心漸漸平靜下來。他感受到一種深深的歸屬感,彷彿自己與森林的一切緊密相連,無需通過力量和憤怒來證明自己。
“艾瑞爾。”
奧萊恩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睛,面對那燦爛的光芒。即使短暫地與目光相遇,也足以使他的思緒回到過去,艾瑞爾,他的女王。在一瞬間,他看到了他們共度的漫長世紀,他看到了一個源自於純真青春的激情。他們的愛情使他們陶醉,以至於他們踏上了一個彼此都不明白會意味着什麼的冒險。當他握住艾瑞爾那熟悉、溫潤的手時,他記得了王冠的真正分量。
艾瑞爾的不朽與森林緊密相連,如果他不能保護艾瑞爾,如果他沒有能力強制執行艾瑞爾的統治,艾瑞爾就會死去。
當奧萊恩感受到心跳開始加速時,他的憤怒再次回來了。當他張開嘴要咆哮時,艾瑞爾用一個柔軟、纏綿的吻讓他安靜下來。那吻溫暖且充滿力量,將他從憤怒的邊緣拉了回來,他的怒火在艾瑞爾的溫柔中消散,變成了一種深深的平靜和堅定。
有那麼一瞬間,奧萊恩掙扎着,被愛的慾望和對獵犬的呼喚之間的慾望撕裂,然後他抱住了艾瑞爾,沉溺在一種新的狂喜之中。艾瑞爾的氣息、觸摸,如同春天的暖風,撫慰着他內心的傷痕。他感受到他們之間深深的聯繫,那種超越時間和空間的愛意,讓他感到無比的充實和幸福。
奧萊恩忘記了黑暗和艾瑞爾之外的一切,但最終,當他們的激情褪去時,他意識到外面的聲音已經回來了,並且倍增了。現在,數百人齊聲高唱,他們的聲音像春天一樣狂野。那些聲音充滿了生命的力量和無限的希望,大自然在他們的歌聲中重生。
他知道在黑暗之外是什麼在等待着,他新生的血肉因期待而顫抖。他又老又新,猶如一個哇哇啼哭的小狗和一個滿面皺紋的老嫗。他已經活了數千年,而他即將第一次出生,這種感覺既陌生又熟悉,既讓他感到恐懼又充滿期待。他深吸一口氣,感受到空氣中瀰漫的生命氣息,他知道,新的挑戰在等待着他。
在艾瑞爾的注視下,奧萊恩感到自己從未如此有力量,他的心中燃起了新的決心。隨着合唱聲升騰至高潮,他察覺到艾瑞爾握住了他的手,引領他前行。
起初,奧萊恩和艾瑞爾是在天空中行走。
奧萊恩低頭看到自己的蹄,輕輕地踏過宇宙,彗星和星球在他們後面折迭,當他在天上跟隨艾瑞爾起舞時,星辰的光芒在他們周圍閃爍,爲他們的舞步歡呼。然後他感覺到蹄下有了地面,一層軟軟的,散發着刺鼻氣味的腐葉地毯,被他的重量壓得污泥淋淋,這熟悉的大地氣息讓他感到一種奇異的安慰。
隨着走動的開始,奧萊恩看到光透過虛空中的一個洞口涌入,一個巨大的門戶,讓清晨的陽光洗滌他,用溫暖和光線沐浴他的身體。這種感覺是完全新的,他感到滿足地嘆了口氣,轉過頭來看着身邊的愛人。隨着黑暗消失,他看到他的女王展現出一種不可思議的美麗,一個溫暖的,有血有肉的軀體和閃爍的虛無。
艾瑞爾一絲不掛,但她的頭髮以一種令人困惑的金銀色網紗環繞着她,使人無法看出她的真實形態。那頭髮如同流動的星河,環繞在她周圍,保護她的神聖。
奧萊恩注意到從艾瑞爾的肩胛上升起的兩個高大的形狀,他意識到那是一對飛揚的黃褐色天蛾翅膀。翅膀微微顫動,散發着神秘的光輝,與艾瑞爾的形象完美融合。艾瑞爾感受他的注視後,給了他一個害羞的微笑,然後對着他們前方的拱門點了點頭。
奧萊恩順着艾瑞爾的目光朝前看,看到人影穿過強光,被拱門框住。他感到一陣急切,匆匆地向前走去。艾瑞爾輕輕地笑了笑,握着他的手,當他們跌跌撞撞地走出光明時,感覺就像是從夢境中甦醒過來,進入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音樂停止了,寂靜降臨了,但很快,艾瑞爾的笑聲打破了寧靜。那笑聲清脆而溫暖,彷彿春天的泉水在流淌,帶着無限的希望和喜悅。
奧萊恩眨了眨眼,被一輪深紅的日出弄得眼花繚亂,他困惑地哼了一聲,擡起手擋在臉前,試圖遮擋那刺眼的光芒。當他的眼睛逐漸適應了光芒時,視野變得清晰起來。
他看到他站在一個寬闊的草坪上,位於一個環形空地的中心,四周是巨大的時代橡樹。黎明的光線透過樹枝間的縫隙灑在草坪上,溫暖的光線如流水般涌入,灑滿了站在草坪上的數百名貴族身上。森林中的高貴者散佈在空地周圍,站在一排排散發着香氣的柴火旁。火焰無人照管,但這些火焰在高貴者們仰望召喚出的存在時,靜靜地燃燒着。
奧萊恩明白了艾瑞爾的笑聲。
這些阿斯萊貴族們是恐懼的,每一張臉都因恐懼而變得蒼白,毫無血色。他們身穿最美麗的春裝,檸檬色的長袍和像新生的樹葉那樣飄搖的裙子。他們的長髮編着風鈴草,輕柔地搖曳在微風中,他們頭戴木製的冠冕,這些冠冕在日出時閃爍着光芒,彷彿在迎接黎明的到來。
儘管阿斯萊貴族們盛裝打扮,穿戴整齊,但他們的神情卻顯示出內心的恐懼和不安,他們看起來就像是被獵犬逼迫到角落的顫抖不已的害蟲,毫無逃脫之路。
奧萊恩開始笑了,他很高興自己的聲音是一種深沉且有力的咆哮,這讓阿斯萊們更加畏縮。一些阿斯萊甚至跪倒在地,而其他的阿斯萊避開了他的目光,他的笑聲如同森林中的雷鳴,震撼着每一個在場的阿斯萊。
當他的身體因爲活着的愉悅而顫抖時,他低頭看着自己,當他看到自己的變化時,他忘記了作爲賽菲安時被撕裂的記憶。他的身體彷彿是從森林裡最高大、最古老的橡樹雕刻而成。他的身軀寬闊而有力,以巨大的、有褶皺的蹄結束。他的胸部覆蓋着厚實的、棱角分明的肌肉,整個身體都被漂亮的地衣綠色所覆蓋。當他轉過頭時,他看到他和艾瑞爾從一棵比其他橡樹都要高出許多的橡樹中走出來,這棵樹的形狀很難定義,似乎從他的目光中消失了,好像橡樹並不完全喜歡物質界。他知道他在看什麼,突然間他感受到了新生命所帶來的榮耀和力量,他放開了艾瑞爾的手,舉起拳頭對着漸漸消逝的冬光咆哮。
奧萊恩的笑聲充滿了力量和自信,彷彿是整個森林的呼喚,宣告着他的歸來,他的新生命之力使他感到無所畏懼。隨着他的咆哮在森林中迴盪,柴火搖曳跳躍,一股猛烈的微風突然襲來,使幾個阿斯萊搖搖晃晃地跪倒在地。咆哮聲音越來越響,他意識到他不希望聲音停止,他要用一個無盡的嚎叫讓世界跪倒。當森林充滿了他的噪音時,他感到自己的心跳着一種無名的、美妙的憤怒。
“春天的第一朵花……啊……報春花,春天在哪裡啊,春天在哪裡……”騎在大隻佬背上的達克烏斯看着路旁的花感嘆道,隨着他的發癲,大隻佬停了下來,焦躁不安的同時,鼻孔開始猛嗅周圍的空氣。正當他想問大隻佬發生了什麼的時候,他聽到了一股由遠至近的噪音,他皺眉罵道,“什麼逼動靜,誰在吊嗓子嗎?”
“奧萊恩重生了。”跟在達克烏斯身旁的麗弗小心翼翼地說道。
“這聲音是他發出來的?他的嗓子該治治了,我認識這方面的專家,到時候我會推薦給他。”
面對達克烏斯無厘頭的話語,麗弗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微微搖了搖頭。
——
“聽着。”
腦海中傳來一道道聲音,聲音不過是輕聲細語,但卻穿透了奧萊恩的咆哮,使他停下了聲音。他認出了那溫柔的音調後停止了自己的叫聲,轉過頭去看到艾瑞爾仍在微笑着看着他。
“他們在歡迎我們。”
奧萊恩點了點頭後,又看向還在那裡舞蹈的阿斯萊,他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個阿斯萊的名字,屬於賽菲安的記憶涌進了他的腦海,他看到賽菲安臉上的血痕。他覺得這個阿斯萊是一個他不喜歡的人,某種藝術家,那誇張、花哨的動作已經開始讓他感到惱火了。
“我們懇求你們,我們最神聖的庫諾斯和愛莎,你們看見我們的忠誠,你們看見我們靈魂中的渴望,你們看見我們歡迎的喜悅,你們看見我們禮物中的祝福。我們懇求你們,無論是凡人還是神聖的,你們要認爲我們是值得的……”
韋蒂爾的舞蹈儀式還在進行着,他的手中握着綻放的鮮花和燃燒的香爐,將自己的心聲和祝福奉獻給庫諾斯和愛莎,他的舞步像是狂風般肆意飛揚,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虔誠和神聖的力量,又蘊含着對大自然的敬畏和對生命的熱愛。他的歌聲嘹亮且激昂,響徹雲霄,充滿了生命的活力和動感,傳達着對神明的尊崇,希望得到神聖的庇佑。
優雅且狂野的動作在奧萊恩看來是可笑、浮誇的,他現在很確定,眼前浮誇的表演者正是曾經拒絕他加入戰舞者鄰幫的韋蒂爾。他的思緒又回到最初的時候,那時沒有這些繁瑣的儀式,沒有令人作嘔的、頭髮凌亂的戰舞者,一切都是那麼的簡單。
“我們是怎麼到這兒的?”奧萊恩突然轉頭問道,他的臉上帶着一種困惑的表情。
“你總是這麼說。”艾瑞爾輕聲笑了笑。
奧萊恩皺了皺眉,看着其他的貴族,除了那些戰舞者,許多阿斯萊已經退到了空地的遠端,但更多的被他的嚎叫聲嚇倒,癱倒在地上。在他的注視下,那些倒在地上的阿斯萊戰戰兢兢地站起來,慢慢地朝着國王靠攏。他意識到許多面孔對他來說是熟悉的,從過去、現在回望着他,來自無數歲月的忠誠臣民,在他無盡統治下忠誠的臣民。
奧萊恩看到一個年老的織法者,儘管眼睛已經被歲月所矇蔽,但織法者是少數沒有離開火堆的人之一,他意識到那是因爲織法者的視力已經消失了。
『夜梟』卓雅,奧萊恩感到震驚,因爲他想起來了,在他的記憶中,卓雅曾經是個清澈明亮的美人。他朝着卓雅走去,清晨的光線穿過他,好像他是一幅畫布上的形象,而不是一個由血肉和骨頭組成的實體。關於卓雅,他有一種模糊且不切實際的感覺?愛慕?眷戀?他看着眼前的卓雅,是那麼的消受,那麼的憔悴,模糊的悲傷強迫他將目光轉向別處,他想起來了,這股熟悉且陌生的記憶來自過去,而不是現在。
在空地的另一邊,奧萊恩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面孔,一個強壯的戰士,胸前寬廣紅裸,厚重的青銅項鍊盤繞在戰士的肱二頭肌上。項鍊被巧妙地製成了鷹翼的形狀,從戰士的手臂上向上掃過,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戰士臉上的儀式性刺青:深且環繞着戰士眼睛的圓形凹槽,增添了戰士兇猛的外表。
“阿拉洛斯!”奧萊恩咆哮道,他想起了去年在戰場上戰鬥的記憶。
等阿拉洛斯低頭致意後,奧萊恩再次轉移了,在不遠處還有一個熟悉的面孔,他想起來了,艾索洛倫最老的戰士,『鉤刃』塞昂蘭。塞昂蘭穿着淡黃色袍子,袍子的邊緣用複雜的銅線勾勒着,臉上帶着一種奇怪的表情。當其他人要麼驚恐地盯着地面,要麼焦慮地盯着他時,塞昂蘭卻用一種複雜目光看着他。
奧萊恩向前走了一步,引起了幾位阿斯萊貴族的喘息和匆忙後退。他打算召喚塞昂蘭來到他的身邊,但又有一個熟悉的面孔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意識到那是亞托米斯後露出了笑容。最近他對那個長着角的騎士如此害怕,似乎很荒謬?
亞托米斯與他的主人對視,眼神中充滿了敬畏和自豪。
“戴斯呢?”奧萊恩再次掃視空地上的阿斯萊貴族,他發現少了一些他所熟悉的存在。
“戴斯領主正在爲未來的國王鍛造一把可以影響整個世界武器!”一位帶着眼罩,面容枯槁身體隨時會被風吹倒的瓦爾祭司站了出來,大聲說道。他的聲音在空地上回蕩,彷彿是一道雷鳴,震撼了所有在場的精靈。
瓦爾祭司的話語引來了全場精靈的震驚,一陣低語迅速在人羣中蔓延,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疑惑。有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有些則緊張地交換着目光,就像在尋找某種確認一樣。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整個森林就是我意志的化身!我不需要什麼武器!”奧萊恩的臉上迅速浮現出憤怒的表情,他的眼睛燃燒着怒火,他的身體因爲憤怒而顫抖,他邁開步子,大步走向瓦爾祭司,聲音如同雷霆般轟鳴。
瓦爾祭司面對奧萊恩的憤怒毫不畏懼,他沒有退縮,也沒有跪倒,面罩後面的盲眼堅定地迎上了奧萊恩的目光。
“森林的命運掌握在我的手中,而不是某個鍛造物,我不需要什麼命運的武器來決定未來!我會繼續守護這片森林,無論未來有什麼挑戰,我都會迎頭而上!”奧萊恩被瓦爾祭司的表現激怒了,他緊握着拳頭,眼神如刀鋒般銳利。
然而,瓦爾祭司面對奧萊恩的威勢依舊保持着原有的姿勢,他只是負責傳話的。而且他從奧萊恩的話語中察覺到了什麼,奧萊恩似乎沒有意識到他說的是未來的國王,而不是現在的國王。
“你會變得更強大的,到了仲夏,到了偉大的相會時刻,你將成爲更強的存在。你將返回此地,並開始偉大、永恆的狩獵,那時候,連森林都無法阻擋你。”艾瑞爾的話語再次浮現在奧萊恩的腦海中,
奧萊恩被艾瑞爾的話語安撫了,他閉上眼睛,發出一聲長長的、低沉的滿足嘆息,想象着前方的榮耀。
正當凱瑞蓮聚精會神吃瓜的時候,一隻貓頭鷹無聲地落在了她的身旁,片刻後,她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扭過頭向貓頭鷹看去,她的眼睛在看到貓頭鷹的一瞬間瞪大了,臉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當她看向貓頭鷹的時候,貓頭鷹的眼睛也在直視她,這讓她感到意外,作爲一名守望者,她居然沒有捕捉到貓頭鷹的存在,更讓她震驚的是貓頭鷹居然發現了隱匿在陰影中的她。
“不要緊張。”貓頭鷹的嘴中沒有發出梟叫,而是說出了艾爾薩林語,接着它在凱瑞蓮的目光注視下變幻了起來。貓頭鷹的羽毛彷彿融化般退去,露出了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精靈,他的長袍在晨曦的光芒下閃爍,彷彿散發着微弱的光輝,袍子上繡着荷斯的徽記,象徵着智慧與知識。
精靈的臉上露出友好的表情,溫柔的眼神中透着智慧與寧靜。他的頭髮銀白,如同月光下的銀絲般順滑,垂落在肩膀上。他的長臉精緻,高貴的五官彷彿雕刻出來的藝術品,每一個細節都完美無瑕,雙眼深邃且明亮,宛如兩顆星辰,在注視着凱瑞蓮時,流露出無盡的慈愛與理解。
“自我介紹下,我叫薩里爾。我知道你是誰,來自灰白之廳的凱瑞蓮。”薩里爾微笑着說道,聲音如同輕柔的風拂過樹葉,帶着一絲溫暖與安慰。
“你不是阿斯萊!”凱瑞蓮盯着薩里爾,眉頭微微皺起,困惑與警惕交織在一起。
“是的,我不是阿斯萊。我是阿蘇爾?艾尼爾?當然,這對我來說不重要。”薩里爾微笑着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調皮的光芒。他站在那裡,身形挺拔,長袍隨風輕輕飄動,他的一舉一動都透露出優雅與從容,給凱瑞蓮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等等……”凱瑞蓮依然保持着警惕,但她很快意識到了什麼,不久前,她看到的幻象不斷的在她的腦海中閃現。她在薩里爾的身上彷彿看到了荷斯的影子?就像那位戴斯領主有着瓦爾的影子一樣。關於戴斯的傳說一直在阿斯萊流傳着,阿斯萊們說戴斯與奧萊恩和艾瑞爾一樣都是神靈的化身,還有流水宮那位神秘的存在。
“事情發生了變化,這是我來這裡的原因,當然,現在還有些時間,所以,我來這裡坐坐,抱歉,打擾到你了。”薩里爾的話語中充滿了誠意與堅定,接着他坐了下來,指着位於他和凱瑞蓮之間的野果露出了詢問的神色。
凱瑞蓮沒有問一些相對冒昧的問題,而是壓下心中的疑問後點了點頭。
薩里爾微微一笑,動作優雅地拿起一顆艾維林果,他的舉止間透露出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手指修長而靈巧,動作從容不迫。他輕輕地擦拭着果皮,然後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就像品味着一件精美的藝術品一樣。
他的目光不時地掃過周圍的環境,神情安詳而專注。當他吃完一顆野果時,他輕輕放下果核,目光轉向不遠處的空地,看着最外圍的阿蘇爾使團,他的眼神變得深邃且沉思,似乎在思索着什麼重要的事情,就像在做某種重要的決定一樣。
“來了,他來了。”
不久後,薩里爾擡起頭,看向遠方低聲說道。他的目光變得堅定且專注,彷彿在注視着某個即將到來的命運時刻,而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凱瑞蓮順着薩里爾的目光望去,但她什麼都沒有看到,只看到一成不變的森林,正當疑惑的她想問些什麼的時候,薩里爾站起身,整個人散發出一種威嚴與力量的氣息。
“準備好,凱瑞蓮,我們即將面對命運的轉折點,森林,乃至世界的未來在此一舉。”薩里爾的聲音低沉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