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戎狄沒有出乎胡將軍所料。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就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靈州城牆上守城的人,除了胡將軍的部下之外。
還有很多城內主動參與到抗擊戎狄這件事情中來的城內居民。
甚至在抗擊戎狄的時候,這些人比靈州守軍更賣力。
因爲城內就是他們的家人。
城破之日,他們這些青壯年也許能跟上撤離的步伐。
但是城內的老弱婦孺肯定跟不上。
而跟不上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條。
可那些老弱婦孺也是他們的妻子兒女,生身父母啊。
他們又怎麼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些人變成一具具毫無生氣的屍體呢?
所以他們其實是沒有退路的。
要麼豁出去自己這條命,跟着胡將軍抗擊戎狄。
要麼在城內,陪着父母妻兒一起坐以待斃。
幫胡將軍,有可能被戎狄殺死在城牆上。
但是也有那麼一絲絲可能,等到援軍,活着回家。
若是什麼都不做,那纔是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戎狄攻城就像是在泥沼中行走,每一步都走得無比困難。
可是戎狄大軍一擁而上,即使向後退,也是不能了。
現在雙方都憑着一股勁兒在戰鬥。
靈州軍民是保家衛國。
戎狄則是退無可退,只能對準前方刺去。
幻想着攻破靈州之後,十日不封刀的爽快日子。
戎狄的人馬到底太多了。
三五個人一起圍攻一個靈州軍民。
被圍的人雖然拼盡全力,將手中的長槍刺進了戎狄人的胸口。
但是另外幾個戎狄人的大刀也砍在了他的後背。
他狂噴一口鮮血,還想再度舉起長槍向敵人刺去。
可是長槍剛剛舉到一半,他就沒有了力氣。
戎狄人趁此機會,一刀砍在了他的手上。
“哐當——”
長槍落地,他整個人倒在地上。
他還沒有死,但是離死也不遠了。
圍攻他的戎狄人,覺得他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可能。
轉身離開,幫助旁邊的戎狄同伴,繼續圍殺另一個靈州守軍。
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那個人。
不願意閉上自己的眼睛。
他看着戰場上交錯的人影,眼神哀慟。
他想大吼一聲:“靈州不會輸!”
但是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彌留之際,他不僅回想起城內的妻子。
他與妻子在成婚之前,沒有見過面。
屬於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成婚之前,他也曾經猜測過妻子的樣貌性格。
邊境女子性格多彪悍。
成婚之後,對丈夫呼來喝去的女子也不是沒有。
當時還有人調侃他,小心娶個母老虎,夫綱不振。
雖然他當時嘴硬,懟了回去。
但是心中也有幾分忐忑。
不過成婚之後,他發現他之前的煩惱都是多餘的。
他妻子很好,孝順父母,關愛幼妹。
平時溫溫柔柔的,卻將整個家打理得井井有條。
前天他回家的時候,他娘着急忙慌地跟他說他妻子暈倒了。
他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去請醫生。
結果醫生給妻子紮了一針,妻子就醒了。
還告訴他妻子懷孕了。
他是既高興又忐忑。
心裡恨不得將妻子抱起來轉上好幾圈。
實際上伸出手都不知道該碰妻子哪裡。
他記得,當時他還被父親調侃是高興傻了。
他當然高興。
高興的是他就要當父親了。
爲了這個,他高興得一晚上都沒睡着。
忐忑的是他沒有當過父親,不知道該怎麼對待這個小生命。
也不知道妻子會生男孩還是女孩。
要是生男孩,他就先帶着孩子鍛鍊身體,再送他去讀書。
把他培養成一個文武雙全的人。
要是生女孩,他就把她嬌養起來,給她攢最多的嫁妝。
還要給她挑個好夫婿,不能讓人欺負她。
想到這裡,倒在地上的他口中鮮血不斷。
眼角還流出一行清淚。
沒想到不過三天,他就要奔赴黃泉了。
“盼兒,我還沒跟你說過,我愛你,很愛很愛。
可是我再也見不到你了。也不能知道我們的孩子是男是女。”
這個念頭閃過的同時,戰場上四處飛濺的鮮血,濺在了他的眼睛裡。
他看到的最後一幕。
就是一片鮮紅,相互廝殺不休的戰場。
隨即他的眼神黯淡下去,整個人再也沒有任何生機。
他身邊的人成片成片地倒下。
有城內妻子牽掛的丈夫。
有城內孩子思念的父親。
有城內老人擔憂的兒子。
......
但是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交戰的雙方很快就殺紅了眼。
尤其是靈州守軍。
看着前不久還在和自己談笑風生的同伴紛紛倒下。
他們的心中被憤怒填滿。
只想把目光所及之處,所有的戎狄人全部幹掉。
即使戎狄人以人數優勢奪下了城牆。
可是靈州守軍並沒有放棄。
將戎狄人拖進城內展開巷戰。
巷戰的場景更加慘烈。
越靠近城門的牆壁就越紅。
最靠近城門的牆壁幾乎被鮮血澆透。
殷紅的血色從牆上落下,跟空氣中的氧氣發生反應。
變成暗紅色。
可是鮮血剛被氧化成暗紅色,新的鮮血就灑在了它的上面。
重新將牆壁變成嫣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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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州守軍再英勇,也只有6000人。
加上城內主動參戰的人,也不超過1萬人。
而戎狄卻有整整3萬人。
一波又一波地往靈州城裡衝。
城內已經響起了婦孺的尖叫聲。
這些尖叫聲就像是一把把利刃。
直接插進了靈州守軍的心裡。
可是他們被戎狄人拖在戰場上。
根本無力去救城內的婦孺。
就連胡宇廉胡將軍也被十多個戎狄人圍在巷子裡。
靈州城大勢已去,靠他們是守不住了。
胡將軍心中焦急。
求援的人怎麼還不來。
他也曾在戰王手底下當過兵。
以他對戰王的瞭解,戰王是不會不管邊境百姓的死活的。
不管邊境官員之間有何種小心思。
都不會放棄邊境百姓的性命。
胡宇廉嘆口氣。
唉,這也許就是命吧。
靈州城破,他胡宇廉又有什麼臉面苟且偷生呢?
他從衣服上撕下一條布。
將手中的刀緊緊綁在手上。
以防待會兒在打鬥中,被戎狄人挑落兵器。
靈州城破又如何?
吾與靈州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