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就上?”白路問話。
揚鈴說:“不是第一集,準備製作的這集你也不用上,是做一集給電視臺看,不用完整一集,大概有十幾二十分鐘像那麼回事就行,主要看效果,你的名字會出現在節目策劃裡,給節目增加點兒分量。”
白路想想問道:“真要做這個節目?別人的明星秀裡面有大腕明星,咱這裡就一個丁丁還湊合,馮寶貝都不一定有多少人認識,可行麼?”
“做什麼明星秀啊?那多沒挑戰,咱是製造明星,讓所有參加節目的人都變成明星。”
白路笑了下:“一羣美女滿街亂跑,能有人看?”
“總要嘗試一下,萬一有人喜歡看呢?”揚鈴說:“要不你接個節目做。”
白路說:“我就算了,先折騰這個,上不上節目聽你的。”
“那成了。”揚鈴掛電話。
這就是又解決一個問題,同時,影視城這裡繼續拍攝。
隔天,小德幾個孩子的戲終於開拍。他們的戲是額外加的,原劇本沒有。
故事裡,白路是低智商人士,張美辰】∟不死心,想讓孩子學些什麼技藝,等自己不在了,孩子可以自立。
這個時候,鄭燕子還沒到他家調琴,還不認識白路,張美辰通過圈裡人的介紹到處找老師,找的是能夠教殘疾孩子的那種有耐心的老師,想看看孩子是不是有藝術才能,能不能像自己一樣靠這個吃飯。
第一家是個吉他老師,一入門就是小德用腳練吉他,彈的很好。張美辰看的有點激動,白路多看一會兒,因此給了小德長達半分鐘的表演鏡頭。
在拍攝時。李森拍了三遍,每遍兩到三分鐘不等,都是長鏡頭,還不能出錯,很累小德。
影片情節繼續走,張美辰見到吉他老師。吉他老師試着跟白路交流幾句,發覺智商很有問題,委婉的說不能教,建議朝別的方面發展發展。
於是就發展吧,第二個是舞蹈老師,這位老師有個聾啞學生。張美辰琢磨着,連聽不到聲音的孩子都能跟她學習舞蹈,自己的孩子只是智商稍低,應該可以。
在這個老師家裡。給了趙靈兒一個長鏡頭,不論以後剪輯成什麼樣,鏡頭素材同樣是拍三遍,每遍兩到三分鐘。
接下來找聲樂老師,奎尼上場,不過他的待遇跟小德和趙靈兒明顯不同,拍個正臉、再有個側臉,完事。不需要表演節目。
第四個老師是鋼琴老師,小糖上場。小糖不會彈琴。鏡頭裡只是坐在鋼琴前面,由鋼琴老師跟張美辰說話,掃了幾個鏡頭,拍攝結束。
等影片成型後,這四個人的戲會剪輯到一處,第一個鏡頭多說幾句話。起介紹劇情的作用;第二個鏡頭減少臺詞,補充劇情;第三、第四個鏡頭完全是帶過,不要說兩個充當背景板的孩子,連兩個老師都是帶過。
等從鋼琴老師家出來,發覺孩子對鋼琴的興趣很大。張美辰咬了咬牙,買了個二手鋼琴,由此引出調琴師盲女鄭燕子。這個地方跟原劇本稍有不同,卻是更恰當的引出劇情。
在拍這些劇情的時候,白路是場中主角,每一個鏡頭都要出現,在這個過程中,他心裡忽然想起嚴大年。
在決定給小糖、小德、趙靈兒加戲的時候,還不知道嚴大年是誰。後來嚴大年想從他那裡走後門,讓家裡一個低智商孩子能被他照顧着學些什麼東西……
而現在,白路演的就是嚴大年的那個親戚,那個低智商孩子。
在演這些鏡頭的時候,他在想要不要這麼巧,編劇想出這樣一個故事,沒多久就讓我在真實世界裡遇到真人真事?難怪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今天的戲拍的很成功,孩子們第一次上鏡,表現還不錯。
到了晚上,結束今天的拍攝任務,收拾好東西,李森找白路說話:“要不要改結局?”
《美好世界》的結局是,除去女主張美辰,另三個主角全部死掉。
這個結局,在第一次看劇本的時候會覺得震撼,也會覺得有點兒慘,實在太出乎意料。影片的基調是快樂,雖然劇裡的張美辰在努力養家養兒子,雖然鄭燕子什麼都看不到,雖然白路是個傻子,雖然王某墩總是遍體鱗傷的迎接下一次失敗,這四個角色,任一個的基調其實都是悲。可這些悲都在努力表現着快樂。
劇本里那些艱難、不幸是背景,影片裡多的是歡樂,從一開始就有,直到影片即將結束。
包括新加入劇情,張美辰帶傻子兒子到處找老師的辛苦經歷,在拍攝時也是以快樂爲目的。比如小德用腳彈琴那段,在吉他老師看過白路的表現、跟張美辰說話時,白路會脫去鞋子,也用腳彈吉他,結果是摔在地上,換來笑聲。
四個各有不幸的人,在影片裡努力給觀衆帶來歡樂。
只是結局很慘。
可這是早已定好的事情,白路不明白李森爲什麼提起改結局的話題,問道:“爲什麼?”
李森回話:“你不覺得劇裡的張美辰太慘了麼?”
這是一個從來沒有人想過的問題,包括白路包括那羣編劇。可若是站在張美辰的角度體會一下那種人生……
白路忽然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看着李森不說話。
李森繼續說:“我總要讀本子,總要想故事,總要捋情節,看過越多遍,就越覺得對劇中的張美辰不公平。”
劇中的張美辰是個人老珠黃的過氣老明星,爲了養家,去美容去整形,努力保持一張青春臉孔。不論新聞怎麼報道,不論別人怎麼非議,她都要當沒聽見。還要努力應酬,尋找下一次賺錢機會。
可說到底,她曾經是一個大明星,曾經有保鏢,曾經有團隊,曾經風光過,曾經很有自己的驕傲。
人活一輩子,誰不想一直驕傲下去?張美辰想,可是不能,投入全部心血養兒子,養一個傻兒子。可養着養着,總算苦盡甘來,要去美國拍大片了,事業煥發第二春;兒子能學進去鋼琴了,給了點希望;她也是準備接受曾經的保鏢的愛情了……
忽然間,愛她的人死了,她愛的兒子也死了,甚至給孩子教琴的盲人老師也死了,留下一個年過半百的她,只有她一個。
生命是在開玩笑麼?
李森說:“我現在覺得這個本子太沉了,沉的我都有些不舒服,你想想張美辰會怎麼樣?”
白路問:“張美辰怎樣?”
李森說:“除了拍攝的時候,已經很久沒看到她笑了。”
白路想了下這幾天的情況,包括他剛回來,張美辰恭喜他獲得奧斯卡提名,也只是平靜說下,臉上的笑容是擠出來的。
問李森:“她不是掉在劇中人物裡,出不來了吧?”
李森說有可能,說美國有大明星拍戲,每一次拍戲都是全情投入,把自己當成劇中人物,按照劇中人物的性格去生活,結果拍攝結束後很長一段時間緩不過來,嚴重的還要去看心理醫生。
白路聽的嚇一跳:“她這麼敬業?”
李森說:“美辰姐是挺敬業的,真的,整個劇組,她最敬業。”
白路思考下說道:“改不改結局的不着急,我先打個電話。”
走去沒人的地方打給王某墩:“二叔,問件事。”
王某墩說:“你要是再指使我做壞事,我弄死你。”
“什麼跟什麼?我是問美辰姐的事。”
“美辰怎麼了?”王某墩問回來。
白路想了下直接問道:“你們現在還那什麼麼?”
“你有病?什麼都問麼?”王某墩罵道。
“不是。”白路說:“李森說很久沒看到美辰姐笑了,是這樣麼?”
王某墩沉默片刻:“是,最近是不怎麼笑;我有種錯覺,她演那個戲,好象在演她自己的生活,每次導演喊結束了,她還在裡面出不來。”
停了下又說:“我們倆是有段時間沒那什麼了,她說不想,沒心情,我還以爲有新歡了,可天天跟我在一起,不是二十四小時也差不多,不上網不看手機的,就算認識個新歡也得有聯繫吧?”
“然後呢?”白路問。
王某墩說:“你聽故事呢,還然後?”
“美辰姐還有什麼表現?”白路解釋說:“我怕她沉在劇中人物的情緒裡出不來,容易出事。”
王某墩說:“不至於吧,其實這樣挺好,她現在依賴性特強,天天抱着我睡覺,還問我,不會離開她吧?問了好幾次,我想,這就是愛情。”
聽到這裡,白路輕吹聲口哨,剛想說話,就聽到電話那頭,王某墩跟張美辰解釋:“跟路子說話,他要請咱倆吃飯。”再對電話這頭說:“是吧,路子?”
白路說是,又說:“你問下美辰姐想吃什麼?我做。”
王某墩就問張美辰:“路子說他下廚,你喜歡吃什麼?”
張美辰的回話是:“不吃了,早點休息,明天還有戲。”
王某墩哦了一聲,對電話這邊的白路說:“聽見了吧?”
白路說聽見了,王某墩就說:“那掛了。”按掉電話。
白路拿着電話想上一會兒,回去跟李森說:“好象挺嚴重,不能出不來吧?”
“什麼出不來?”李森問:“你是說美辰姐沉在角色中出不來?”
“是啊,要不要找個心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