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纔的情景已經讓孟長橋瀕臨崩潰,而現在所見讓他更是險些破音:“謝春兒…真是你、是你在掌管夜鶯…!”
“當然是我。如何,我培養的孩子不錯吧?”母上在夜鶯槍口的掩護下肆無忌憚地走上前蹲下身來,與孟長橋只有兩步之隔,“這樣的成果,也不愧對你們當時給我的‘首席教授’名頭了。”
孟長橋說不出話來。他們在最不恰當的地方重逢,這個女人還和記憶裡一樣美麗。但這就是問題所在,那年他還是個新兵蛋子的時候,謝春兒便已經是這般媚態,可時過境遷,他都已經成了老油條,這個女人竟然還保持着一副青春年華!
“既然是老朋友來了,那我可得好好應對啊。”母上轉着眼環顧一圈,嗔怪道,“真是的,現在上門做客的人這麼不懂禮貌麼,把主人的家都弄得又髒又亂了,這樣可不好招待呢。”
孟長橋瞳仁驟縮:“你、你要幹什麼?”
“誒呀,真是沒禮貌,舊友上門,都不帶點禮物的?”母上輕輕地笑,將一根手指點在他嘴脣上,“噓,不用說話,我不介意的。作爲主人我應該先有點表示,那麼就讓你看看我最終的成果吧。”
“什…?!”
一股惡寒從心底泛起,孟長橋下意識舉目望去,就見母上啪地打了個響指,霎時間莊嚴肅穆的懺悔室景象像是泡沫那樣迸碎了,殘餘的光點還在閃爍,但二人眼前的景象已然變成了一個冰冷的金屬房間。臺下長椅是橫放的培養倉,十字架是運轉的信號發射塔,而那祭祀臺,卻是隆隆作響、閃着紅光的分割機。
虛擬現實投影技術。
“怎麼樣,很熟悉吧?都是本屬於上個時代的東西,我也正是運用這些,孕育出了我自己的東西。”母上親暱地拉着身邊夜鶯的手,“我可愛的孩子已經長大,真抱歉,當初給我下的那些定論,似乎都被推翻了呢。”
“爲…什麼…”孟長橋無力而無謂地問道。
“爲什麼?”母上似乎很驚訝他這麼問似的,“你們把我投入∞計劃中,最後將我和那個計劃一起扔進垃圾桶,我只是想保全我的心血我的孩子而已,這不是自然而然的事麼?”
孟長橋渾身戰慄,這女人說的話那麼楚楚可憐,語氣卻冷靜的過分。就在最後的話音落下後,母上歪歪頭狀似思索,隨即母狼般殘忍的笑意在她臉上綻開。
“對啊…是你們,拋棄了我啊。”她用指甲點着孟長橋的心口,“現在夜鶯飛回來了,我回來找你們了,這是多令人感動的重逢啊。來吧,告訴我,那個人——白狼現在在哪?”
孟長橋喉嚨噎住了,慘白着臉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不知道?”母上的手停住了,正正地盯了他的眼睛半晌,忽然輕嘆了一聲,“看起來你沒有說謊呢。好吧,缺人的重逢…不要也罷,總有一天,我會自己去找到他。”
她慢慢站起身來,向後看去:“這個答案可並不能滿足我啊,既然如此,還得向你收點別的禮物。嗯,看起來,現在倒確實是有。”
孟長橋猛地打了個寒戰,方纔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母上身上,竟然沒注意到夜鶯在這期間已經沿着房間走了一圈,提着幾人屍體的後領,將他們向中央拖去,地上留下長長的血跡。
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奮力伸出手想要掙扎起身,可母上用溫柔而巨力的手法壓住了他:“不要急呀,讓我慢慢地和你講。生物的進化法則,實際上很簡單,弱肉強食、適者生存的本質一直都沒有變。人吃世間的萬物,自然而然地就覺得自己已經凌駕法則之上,可偏偏忘了,自己也是食物鏈的一環呢。”
“不——”孟長橋大喊。
“打斷主人講話的人,可是很不合規矩的哦。”母上按住他的肩膀,彷彿是溫順的妻子在爲丈夫整理衣裝般,慢慢地卸掉他身上的武裝皮帶和彈藥裝備,“人體適應原獸細胞的過程,也是人體本身‘進化’的過程。原獸,也不過是追求進化的最大效率,直接吃掉進化程度最高的生物加快自己的進化過程罷了。”
“人類用幾百萬年的時間征服了自然,當然也有辦法征服這些,一如既往地,‘吃’掉他們作爲自己的力量來源,攜帶者因此完成進一步的進化。不過,讓我們來猜猜,這些進化程度再度提高的血統,如果作爲食糧,能夠提供多大的動力?那可真是…令人期待啊。”
令人頭皮發麻的骨骼破碎聲傳來。夜鶯應着母上的話,乖巧地將幾人的屍體扔入了中央的分割機,就像是白紙被插入碎紙機裡,複合材料的刀刃瞬間就把他們的身體切成了肉末,每一滴血都被小心地榨出來,分割機紅光大亮,順着接連其上的導管,緩緩地流入兩邊的培養倉之中。
“不、不、不要——”
孟長橋目眥盡裂,他猛地跳起身來,但母上在這之前已經拿上了他的手槍,衝他腿上開了一記,他再次不穩跌倒在地。
“真不錯,真不錯啊灰狼。這裡已經髒了,不可久留,我的孩子們都已經迫不及待地奔向前線,我今天才有些擔心實驗完成得太晚,會趕不上他們呢。謝謝你啊,送來了我最需要的材料。我會記着你這份心意,找回曾經的時代的。”
“謝春兒!!”孟長橋聲嘶力竭。
母上把手槍隨手往外一扔,再度打了個響指,看似嚴絲合縫的地板割裂翻騰,培養倉、切割機和室內的一切設備都彷彿深入泥潭,在交錯的建築塊中慢慢“下沉”。不出幾秒,房間中竟已變得空無一物,只剩下冰冷的鐵鏽味和隱約的血腥。
母上最後看向面無人色的孟長橋,竟是朝他彎腰優雅地行了一禮。接着她轉過身去,邁着從容不迫的步伐向一片黑暗中走去,背對夜鶯一揮手:“好了,話都說完了。小夜鶯,送我們的客人上路吧。記得讓他死得痛苦一點,這可是我送他的…重逢的禮物啊。”
“等等,等等,你——”
孟長橋一個震顫,猛地站起身來想要去攔母上,但夜鶯的動作比他快得多,在他站起身的同時,那隻白皙的手就已經掐住了他的脖子,將他狠狠地撞向了堅硬的水泥牆!
他後腦砸在牆上,頓時眼前發黑,整個大腦都在暈眩。夜鶯的力道比他想的大了太多,掐的他根本喘不上氣來。她握着這樣一個肌肉發達的成年男性,輕鬆地左甩右打,孟長橋的身子不斷被撞在牆上和地上,就像一個破爛的麻布袋那樣,連掙扎的氣勁都沒有一絲。
他感覺到關節傳來劇痛,夜鶯拉住他的手臂像擰毛巾似的使力,也就是那麼一瞬間的功夫,脆骨摩擦的微響爆開,他在用着原獸細胞的條件下,整條手臂都被拉得脫臼。孟長橋出聲慘呼,但沒等他喊完,夜鶯又是伸手在他腿上一拉,劇痛再臨,腿部的骨頭同樣咯嘣折斷。
孟長橋在黑暗的視野中拼力擡頭上望,母上的身影已經消失,只剩下那個披着美麗容顏的女魔正在拆解他的身體。劇痛從四肢百骸間傳來,他的喊叫都變得低微了。夜鶯是一個身材纖瘦的女性,但做着這些的時候簡直就像是在撕扯着一個洋娃娃那樣簡單從容。
母上留下了“痛苦死亡”的命令,於是她沒有多想地遵從了,要將這個敵人一點點地拆開來,卸掉他的四肢,聽着他的慘叫呻吟,然後…
槍鳴忽然撞入麻木的耳中,一聲接着一聲幾乎沒有空隙。孟長橋餘光間瞥到了刺目的火光閃耀,有子彈破空的颯颯聲擦肩而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大力忽然放鬆了,面前的白色惡魔忽地跳開。
在她身後是長長的樓梯間,捧着MG4輕機槍的身影站在那裡,血色瞳仁刺破夜幕。皮質手套已經戴上,殺手線的線頭反射着夜幕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