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樺從她眼裡看見了自己滿眼笑意的臉,這讓他稍微怔了怔。實話說,連自己都沒想到自己能有這樣的表情。
就像江一弦所言,從前他的無聊是出了名的,沉默屬性走哪哪冷場,堪稱移動的製冷機,也就白狼的那裡火熱的神經病氣息能抵消點。但剛纔的一刻,只是看着兩個小傢伙毫無芥蒂地嬉戲打鬧,奇怪的感覺就油然而生。不知道如何形容,只是心裡熱乎乎的。
不過以前的自己又怎麼會想到有這樣的一天呢——曾經可望而不可及的虛影就笑眯眯地站在旁邊,面前流着他們血的兩個小傢伙親密地你來我往。周圍很安寧,在意的人都近在眼前,一切變得五顏六色,原來真有這麼一天他這種人也會發自內心地覺得這世界很美。
這麼說起來他還真是個沒什麼野心的傢伙。那些名號、那些光環只是徒有其表的粉飾,追逐所謂的力量也只是爲了被人所需,而真正想要的只是類似這樣的時間再長一些…一輩子也可以吧?
打住,清醒點,這想法太危險了。
“沒事,挺好的,有這麼一張臉總得好好物盡其用。”安年好像並沒發覺他糾結成一團的心思,以鑑賞家的眼光左看看右看看,攤了攤手,“你要能多像這樣笑笑,得有多少無知少女被你勾走啊。”
“沒那回事吧。”
“你怎麼知道?”安年瞪眼,“萬一有呢?這種事你都不試試就下定論,太草率了吧!”
“那要怎麼試?”江樺被她這邏輯嗆得有點無語。
“這…這個嘛…”安年看樣子反倒是少有的被他這話給反向噎着了,轉開眼想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這個涉及到人類多樣性…不對,是物種多樣性!孔雀開屏蜜蜂跳舞,誰都有專門的那一出,我又沒都見過,叫我怎麼說啊!”
江樺看着她這幅樣子同樣有些不解,不過也沒多追究,只是重又看向了那邊的兩個孩子,然後忽然發覺到了違和感的由來——連他都覺得這姐妹關係建立得突兀,江一弦也就算了,向來羞澀的江一竹又怎麼會這麼快接受的?
“你之前是不是和她說了什麼?”他回頭朝安年道。
“啊呀,既然是一起逛街,那當然就要說點女人間的事情啦。”安年眯起眼睛,伸出手指在他面前做出一副“不可說”的微妙手勢,“共同的小秘密——你懂吧?”
雖然江一竹並不算是所謂的“女人”,但還是不明覺厲。
“對,就是這個表情,所謂女孩子的浪漫嘛…”安年揚起了語調,一副膨脹過頭樣,“那當然就要聊點槍組、自動射擊、狙擊和散彈的用法,還有突擊步槍裝配啦。”
江樺:“……”
說到這話題他還真沒太多發言權。雖然日常任務不可能不摸槍,但那玩意對他來說充其量也就是個輔助,大部分時間都是用來起威懾作用,實戰中最多也就是吸引對方注意力,跟普通獵人比當然還是壓倒性,但跟較之他的刀法只不過是過家家水平。
“哈哈…開玩笑開玩笑,你還真信啊!”安年一看他那樣就忍不住一陣大笑,“那種東西肯定不該我來教嘛!事實就跟你想的一樣,我只不過是跟她聊了點家裡的事情而已。”
“家裡?”
“嗯,作爲媽媽,怎麼都得多瞭解一下呀。”安年手撐在背後,“小竹把以前的事情都告訴我啦,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會自己養小孩那麼久啊!聽她對你的評價那麼高,我都覺得你這個爸爸稱職得出乎意料呢!”
出乎意料是怎麼個說法…這句誇獎怎麼聽着這麼損呢?
“啊呀,我這說的可是認真的!”安年像他肚子裡的蛔蟲似的,“她都說了,是因爲爸爸纔能有這樣全新的生活,還說現在非常非常幸福…這樣聽來她也真是個好孩子啊,能得到這些是理所應當的吧。”
她說這些的時候無意識地就把語氣放得很輕很柔,眼裡流淌着獨屬於母性的溫柔。放在過去實在很難想象她這樣“大人”的表情,但現在真正出現在她臉上卻一點都不違和。
“她跟我講了很多心裡話。我也很感謝她,真的能把我當媽媽對待。”安年託着臉,滿眼笑意地看着那邊貼在一起的兩個小傢伙,“她說了,從前她對小弦的心情,有點害怕但是也有點嚮往,一度想要成爲小弦那個樣子,以她爲目標呢。她都這麼說了,那作爲妹妹崇拜姐姐不就更名正言順了麼?”
江樺聽到這默默向旁邊掃了一眼,江一弦正像是哈巴狗一樣繞着江一竹轉來轉去,如果有尾巴的話此時一定會搖成五檔風扇…這理想湮滅的方式還真有點特別。
不過想想也是,當初他們幾個毛頭小子不是也暗自崇拜過那個男人麼?以前感覺很遠,真零距離接觸了才發現他平日裡一點不掩蓋的吊兒郎當,生活過得極其隨意,甚至還會在他們辛辛苦苦學廚自力更生的時候借監督之名過來搶吃的…再遙遠的人一起過日子久了也就脫掉了光環,進而變成另外一種關係了。
所謂的家人麼?
“總的來說,這一個上午絕對是回本啦,好久沒這麼舒坦了。”安年將手抱在腦後伸展了一下肩膀,“真沒想到小竹看起來是那樣,玩起來可也不比小弦差呢。”
江樺這才注意到她手上的袋子,裡面大盒小盒摞成了一座寶塔,不得不感慨女人在購物方面的戰鬥力。
“不全是衣服啦,我們還去了點別的地方。”安年解釋道。
“怎麼去的?”
“買衣服的時候被人送了優惠卡咯。”安年晃着手上的一張小紙片,“總共就那麼幾家店可以打折,就隨便挑了一家進去,結果是個什麼電動廳,玩了一會遊戲不小心破了他們記錄送了禮品,包括一張隔壁奶茶的體驗卷,不喝白不喝,爲了搭配又去給小竹買了點吃的,順便就又看見化妝品店也進去看了一眼嘛…”
世界上最不定的事情不是薛定諤的貓,而是女人的購物思維。直男說去買件衣服,那基本就是去買件衣服。妹子就不一樣了,她們說要買個包,最後很可能提着一筐子鞋、項鍊乃至牛馬不相及的奶茶麪點回來…包倒還真不一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