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似的問題?”江樺擡頭,“夜鶯也有過過度消耗?連謝春兒也沒考慮到這一點?”
“正相反,就是因爲她預感到了這種情況並且做了詳盡的計劃,夜鶯才能走到今天。”安年死盯着那張報紙,“我看了,外面的供能主要來源於電力、熱力一類,在平時,這些能源也足夠維持夜鶯的日常運轉。但在幾個重要的發展期,比如機械座標研發的時候,消耗的資源會是平常的數倍。短缺問題發生了很多次,也是夜鶯發展的最大阻礙。所以每次獲得突破性進展的時候夜鶯都會露面,並不只是爲了測試新武器,也是要重新搜刮可利用的資源,由此進入下一個發展期。”
“是這樣麼…”江樺沉吟着。他對安年的說法並不會多懷疑,但想想之前幾次夜鶯的主動出擊——青海大樓、朱雀事件再加上漆黑之日,怎麼想對方都是將全部的精力用在了布兵上,這三個地點似乎也都沒法和能源掛上鉤。
那麼,這所謂的蒐集是在什麼時候完成的?連近距離交戰的他們都沒能察覺?
“現在我所說的資源,並不是常言所指的普通資源,似乎是上時代特有的供能物質。”安年大概是看出了他疑惑所在,遂接着道,“那種特殊的方法產能率相當高,夜鶯的大發展都離不開它。若不是裂變性低,基本沒有破壞力,取代核武的東西估計早就該出現了。”
這話着實讓江樺也捏了把汗:“具體一點呢?比如製造的過程?”
“我要是知道,還用得着在這裡翻報紙?”安年翻了個白眼,“說到底,我也沒法確定那種東西是謝春兒的獨創、還是上時代的遺留。出院以後我就一直在注意外面機器的運作,但是沒有任何地方有和那相似的物質。那是謝春兒始終保守的秘密,也是夜鶯得以維持的核心,即使是對我也不會輕易展示。” WWW. ttκΛ n. ¢O
邏輯兜了個圈又走進了死衚衕,江樺也只能嘆了口氣,拐回了話題:“所以說,你覺得這裡提到的能源限令,可能就是上時代科技獲得突破的預兆?”
“感覺上是類似…”安年似乎是覺到了自己的想當然,翻着報紙表情有些難堪,“但如果真有那樣的研究,應該會有相關宣傳纔對,但後面的報紙就都沒有提到過這些事情了。”
江樺向後翻了幾頁,事實證明了他確實沒有看漏。之後幾年的報紙依舊沒有什麼醒目的信息,非要說的話就是因爲能源短缺導致地區之間、國家之間的爭鬥變多,反映在報紙上就是頻率極高的暴力事件和徵兵令密度的驟增。
人類的戰爭從未停止,而沒有原獸的時代矛頭便指向自身。或者說,正是滅亡之災到來纔有了所謂的種族意識,作爲現今的獵人看來也真有點諷刺。
“在這之後幾年就是原獸戰爭的爆發了。”安年翻到了頭,有點泄氣地將報紙重新摞成一摞,“奇了怪了,一點線索都沒有,難不成所謂的上個時代是那女人在做夢麼?”
江樺心裡一動。他進那間精神病院的時候就感慨過搞科研的人走到最後腦子都得出毛病,半山堅守的是他那虛無縹緲的帝國,那謝春兒是否也是同樣的情況呢?
說到底那個女人同樣是個不世出的鬼才啊,無人知其所想亦無人達其境界,作爲人生意義的科研領域都視其爲怪物,獨立運轉着關乎攜帶者未來的∞計劃又親手毀滅…就像是無根的惡鬼,正常的世界不容她,於是她自己便爲自己臆造出一個可供容身的時代和夢想麼?
不過這想法到這裡也就打住了,他可沒什麼多餘的同情去分給那種人。更何況,和半山的瘋言瘋語不同,無論是邊境內的各種殘骸、還是呂鶴樑秋這種舊人的話都印證了那個時代的真實存在,那絕不是屬於謝春兒一人的夢境。
既然是真實,總該有真實的東西留下才對。但他們已經在這裡呆了幾個小時,翻閱的資料橫跨幾十年,卻到現在都毫無頭緒,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
“被隱藏了啊…”安年輕聲道,“就像是∞計劃那樣,某些技術同樣只被少數人所知曉,在普及之前就被毀滅…”
她說到這裡便打住,自己也發現了自己的邏輯漏洞——如果說∞計劃不被人知曉是因爲其內容的不人道、特殊時期特殊對待的話,那麼其它的技術又有什麼隱瞞的理由呢?或者說,被誰所隱瞞?
安年輕輕地揉着額頭,這幾個消失內她始終在努力地動用腦中碎片的記憶來進行思考,這實在是很耗神的一個工作——或者說今天他們的工作從最開始就無聊透頂,只不過失憶二人組都專心撲在回憶和整理上,居然都沒覺到枯燥。
但專心歸專心,事已至此經驗豐富的二人都已經明白媒體方面的線索也已經走到了頭。一眼看去日頭已經偏西,兩個人都坐得有些身子發僵,於是也都不約而同地站起身來將報紙歸位,臉上卻仍保持着一致的沉思神情。
“如果真的有什麼隱藏起來的技術的話,你認爲會是什麼?”江樺將資料櫃鎖上,冷不丁道。
安年託着臉:“很難說,如果真的存在那樣一個高度發達的文明的話,它的意義就絕不僅僅在於單純的幾種技術而已,即使是夜鶯復興的也只是它的碎片。但要說消耗的話,夜鶯的幾次重要突破其實你們也都已經見到了,不過只是人形原獸的製造、人工智能的發展和…”
她自顧自說到這裡時突然擡起了頭,動作定在半空中。在另一邊,江樺同樣收起了那幾張報紙,低聲補充道:“剩下的一個,是原獸的操縱吧。”
“沒錯,那種地方一定還有線索。”安年站起了身:“夜鶯在最盛狀態的時候,就是那種能力的載體,操作的地方是…”
……
幾十分鐘後,天子城城區邊緣。
幾百個日夜過去,在這裡發生過的震撼也逐漸地被人遺忘,只有黃色的警戒線依舊記憶着當初的恐怖。線帶從通車的主路外延展,包圍了路邊上千平米的面積,中央是呈爆裂狀的斷裂樓體,成堆的瓦礫上留着變形的十字架和分成兩半的天使塑像。
座標(24,53),夜鶯總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