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城以西七百公里,三公城不夜街。
作爲衆多商道的關鍵中轉點,三公城有着其獨到的流動文化,以這條街道爲最。來往在這裡的人們或西裝革履或衣冠禽獸,但腳步聲都帶着踢踏舞般的節奏感。五湖四海的生意人以這裡爲聚會的大本營,每到晚間城中萬人空巷,人們觥籌交錯直至天明。
今天的不夜街依舊街如其名,街道被窗影燈光點亮,嬉笑聲混雜着酒杯碰撞聲填滿沿道的建築物。沿着街道走到盡頭是頗有西式風格的大堂。這是一傢俱樂部,主題是拍賣,每個週末都會有不少有錢有閒的玩家專程奔赴這裡,期望淘到一些能給臉上添光的寶貝。
“藍紫色橢圓切割坦桑石,重量13.97ct,兩萬四一次,兩萬四兩次,兩萬四三次…成交!”
拍賣槌在桌子上輕輕一叩,宣告着又一個寶物名花有主。人們的視線自然而然地向中央舉牌的客人掃過一眼,在這個間隙中拍賣師已經上前捧起展陳在絨布上的寶石拍品,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入精美的木盒中推下,另外一位工作人員推着推車上臺,將車正正地置於射燈下,托盤上的晶石在特殊的光線下閃爍迷人的色彩。
“梨形豔彩橙黃鑽石,0.72ct,GIA認證,起拍價一千,無保留價,請舉牌…”
“36.02ct閃鋅礦,三千五一次,三千五兩次…”
“611ct完整紫水晶…”
十幾塊顏色形態各異的珍品在落槌聲中上臺下臺,就像十幾個模特小姐扭腰亮相。這一次拍賣會的主題是礦石,從完整度相當的純品坦桑石到保存了完整古生物骨骼的化石琥珀都有涉及,都是未作首飾加工的原生材料。價格沒有太過驚人,但也別想在普通的市面上見到。
不過,比起古董名車名錶,原生礦石並不是主流的收集對象,因此這一場比起其餘場次也稍顯冷清一些。這類拍賣會都是對外公開的非黑市,並不存在大多情節中描寫的各個勢力大牛磨刀霍霍暗潮洶涌,但給一般的中高端人士玩玩還是足夠了。
“這是最後一件正式拍品。那麼接下來,是自由拍賣環節。”拍賣師衝着臺下揮了揮手。
臺下響起窸窸窣窣的紛雜音。如拍賣師所說,這是全場最後一個環節,無起拍價的自由拍賣。在個環節亮相的東西往往都是由於各種原因沒有權威認證的小玩意。在小說裡這一般是主角撿漏的機會,但實際上卻大多是次品,只是像販賣彩票一般給人試驗自己眼光的娛樂項目。
拍賣師走上前揭開蓋布,就聽全場發出小聲的吸氣聲。托盤上只是一塊看不出質地的綠色晶體,比綠寶石混濁又不似瑪瑙光滑,也沒有加工,放在那好像普通的工業廢料。讓在場客人驚歎的地方只是因爲這件寶石居然是直接用橡膠的真空袋密封裝着的,比起其它絨布託舉的寶石,就像乞丐走到了一羣公主之間。
“如各位所見,這件拍品發現自和我們有合作關係的礦場,從挖出來到來到這裡只有三天左右的時間。”拍賣師掃視全場:“它沒有認證證書、甚至沒有名字,因爲目前還沒有發現和它有相似性質的礦物。採用這種包裝的原因只有一個——這種物質一經接觸空氣就開始迅速汽化,據說剛出土時它的體積是現在的七到八倍…別的不說,從獨特性上來講或許能做個不錯的冷門收藏。那麼,競拍現在開始。”
臺下的客人們面面相覷,這東西如果放在學術研究講座上也許會有不一般的價值,但既然來到這裡大家就可以以寶石的規則去評判它。從這個層面上來看這東西簡直一無是處,外觀並無特點不說,即使作展示也不可能保持密封狀態拿給觀看者。
“沒人麼?”拍賣師看着臺下的寂靜有些尷尬,“自由競拍的目的就在於探索未知,而且商品沒有起拍價,出一塊或許也有機會,誰能保證古時石中玉的傳說不會發生在這裡呢?”
觀衆席響起稀疏的笑聲,隨即一人舉牌:“好,我擡10倍,10塊!”
“我加到11!”馬上就有人跟進這場玩笑。
“12!”
“我多加一倍,20!”
“21…”
一時間場上充滿歡樂的氣氛,剛纔還在劍拔弩張地競價的客人們嬉笑着看向彼此,價格的浮動從1塊到10塊之間遊走。拍賣師看着這幅光景,倒也算緩解了尷尬,高舉起競拍槌:“那麼,這件商品最後的價格是…”
“一萬。”突然一個聲音闖入會場。
觀衆席的嘈雜被這個聲音壓滅了,連帶着拍賣師也露出了些許訝異,看向那個高舉起來的標牌,上面寫着白色的41號。一萬塊在這裡算不上大額的出價,但這位客人擡升的幅度是幾百倍。
“一萬五!”短暫的停頓後有人跟進了。這是生意人的直覺,有人出價便意味着有人明白這件東西的價值,他們不願意賭運氣,但願意相信同行的能力。
“三萬。”41號聲音再度出價,直接擡升一倍。
沒人再去注意臺上的商品,所有人都扭着脖子看向標牌的方向。白色的數字證明這位買家的信譽值是最低級,往往是初來拍賣場的新手的等級,因此座位也在最後方,很難看清他的臉,唯有從聲音中能分辨出這人年紀不大,在一羣老油條裡算是菜鳥級。
“三萬一。”旁人猶豫着舉牌,在分辨出那個聲音的內涵後他們有些不確定。但不等他們權衡好,41號就又一次舉牌:“四萬!”
一時間場上進入回合制,除了41號以外的所有人出價都是試探,但每當有人出價41號就一定跟進,且每次都是毫不猶豫的大幅度擡升。這種暴露買者意圖的行爲很明顯不是一個拍賣老手會有的,連拍賣師都睜大了眼,這才反應過來這個坐在最後的年輕人在這件拍品之前從未出價。
“十萬!”41號又一次出聲,價格擡升了量級。
客人們屏住了呼吸,在寶石場上這是一個不算常見的數字,放在平時這值得起以克拉爲單位的裸鑽或是壓軸的大寶石。能坐在這裡的人大多不會把十萬元太當回事,但這十萬元花在一個不明意味的垃圾上還得掂量掂量。
“十…十萬一次,十萬兩次,十萬三次…”拍賣師有些遲疑地舉槌,“成交,自由拍品歸41號買家所有,本場拍賣結束。”
前排的人們一個接一個地站了起來,卻沒什麼人去收拾東西,而是不約而同地將目光轉向那個大膽的參與者。但後者在達到目的後便第一時間離了場,似乎並未意識到自己剛纔的行爲有多出格,只是大步朝着後臺交易室走去。拍賣師守在門邊,身邊的拍品已經裝好在盒子裡。
“那麼…先說一句恭喜,接下來請您劃卡,我們會也在同時退回您的押金。”拍賣師滿臉疑惑地放下手中的註冊表,“然後…可否冒昧問一下,您是第一次來這裡麼?任天行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