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成修仙小說的情景,窮奇就是一個邪惡的宗派弟子,而我們就是手無寸鐵的平民。
或者我們是弱雞,而窮奇就是那條趁着天黑溜進了雞窩的狐狸。
當我回過神來,心中的憤怒消退些許,只留下不知爲何的平靜。
何靜在碉堡裡面繼續大喊:“穩住,不要主動進攻,等待它來攻擊你們!”
窮奇朝着長槍手衝來,但只是虛晃一下,它在即將撞上槍尖的前一刻突然急剎車,然後向旁邊跳開,藉助翅膀,再前撲接一百八十度轉向,就面對長槍隊的後背了。
其中一個長槍手反應迅速,在窮奇側跳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轉身,此時他正好直面窮奇。
窮奇奮力一撲,而這個獵人迎上去一刺,長槍被窮奇扭頭躲開的同時咬住,牙齒壓死,窮奇從半空中落下。
怪物的重量通過長槍傳到獵人手上,我聽到“啊”的一聲,發現那獵人的左手耷拉下來,整個人半跪下去。
這可絕不是肚子痛了想上廁所,我懷疑他左臂脫臼了。
一個人一隻手舉着一個長條重物,原本利用了重物本身的慣性向前送出,但是突然之間受到一個垂直向下的無法抗衡的力,在他肌肉完全繃緊的情況下,是有可能受傷的。
窮奇可不給人喘口氣的機會,超前一個小撲,轉身就是一尾巴甩在這半跪獵人的身上,直接將他抽飛出去,摔在地上哀嚎。
我看清楚了,盔甲的一側完全凹進去,不知道里面的人體怎麼樣,那個位置是肋下。
這個形變讓那一圈盔甲比正常狀態窄了差不多一半,那裡面可能就是盔甲直接砍進去胸腔裡面,可能還割碎了他的肺臟甚至心臟。
“孽畜!”
戰友的接連倒下讓剩下的三個長槍手憤怒不已。
他們更憤怒的則是攻擊不奏效,射手剛纔趁機攻擊了,但是黑獄魔窮奇的毛髮尖刺簡直堪比鋼鐵,箭矢和弩彈打上去沒什麼作用,掉了一地。
何靜:“弓手上爆破瓶,弩手換碎甲彈!”
在之前同何靜的交談中,我多少了解了一下公會制式裝備,這個爆破瓶是內裝了炸藥與延時引信的瓶子,掛在弓箭上能夠在命中後爆炸殺傷怪物。
碎甲彈則是具有粘性和形變能力的東西,有點像塑膠炸藥,不過是通過弩彈發射並且延時引爆的。
這兩種彈藥用於對付外殼堅固的怪物非常有效,能夠削弱怪物的外殼材質強度,令其暴露內在弱點。
我們現在就是得把這刺蝟身上的刺給它拔了,讓它禿嚕,然後纔好殺傷它。
這是我們的計劃,但是變化遠遠在計劃之前。
憤怒之後就是恐懼,人在極度憤怒之後,理智重新佔據上風,恐懼便會如同潮水般洶涌而來。
恐懼的本質是大腦在警告人,此處危險,儘快逃離。
人越是抗拒恐懼,大腦就會認爲身體沒有意識到警告的程度,便進一步提升恐懼的等級,以潛意識、表意識結合的方式,加強警告。
只有最爲理智而且信念堅定不移的人,纔會一方面完全明白自己的處境危險,而另一方面爲了貫徹自己的信念而不按照本能進行行動。
這種人能夠比普通人多堅持一會兒,如果他們的事蹟被人們所知道,就會有一個稱呼,“英雄”或者“勇士”。
人類的讚歌,就是勇氣的讚歌。
何靜沒辦法下達龍槍或者牀弩攻擊的命令,因爲窮奇會躲開,這兩個設備一定需要將怪物完全壓制,令其動彈不得的時候,才能進行有效殺傷。
而現在,近戰快死完了,而他們死了,所有射手都逃不掉,一抓一個準。
現在開始逃跑也不行,這窮奇明顯就是要來團滅整個隊伍的。
黃遠峰現在還沒有恢復過來,何靜是個射手,在場的只有兩個人還能作爲近戰預備隊,就我和小牛。
我朝着小牛低聲喊着:“小牛,這樣下去大家都要死,我們得上去幫忙!”
小牛:“哥,我聽你的!”
他腮幫子上的肉都在可見地發抖,但是說話倒是非常利索。
老實人,不害怕。
我向何靜確認:“何隊,我和小牛頂上補位,怎麼樣?!”
何靜:“你倆新手……好,你倆上,這會兒不死,等會兒也得死!我告訴你要點。”
何靜簡單介紹了情況,和我推測的大差不差,我前面想的是正確的,窮奇真的就是要近戰拖住讓射手作爲主力輸出。
處理的招式就是迅龍和雷狼龍的混合。
前面那種空中扇動翅膀突然變招的是黑獄魔的獨特招式派生,需要隨機應變。
我是初見這種怪物,心中只有一個來自於前世遊戲裡面的概念,而且還不準確,並且這怪還會臨時變招,就和鏖魔角龍一樣會在衝向獵人的最後一刻突然停下,後退並再次前衝這種假動作。
多想無益,我和小牛一左一右跑向場中。
窮奇扭頭注意到了我們的加入,並且第一時間選擇了朝我撲過來。
我就不明白了,爲什麼我明顯比小牛瘦弱,看起來並不肥美,吃起來也沒有味道的情況下,它要選我。
選我就選我。
二話不說,我直接出刀,要縱斬砍窮奇的腦袋。
一刀劈下去,窮奇在撲向我的半空中振翅側閃躲開,我一刀劈在地上,而它正好落地於我的左側。
我餘光其實沒有瞟到窮奇,但是既然它從我視野裡面消失了,大概率是像之前對付長槍手那樣在空中閃避到側面去了。
沒有絲毫猶豫,我朝前地滾翻,幾乎滾出去的同時就聽到“啪”的一聲,像是一根鞭子用力抽在了地面上。
由於往前翻滾的時候用力過猛,結果我多翻滾了一圈而且還撞到了頭,一時間竟然有些暈乎。
不過我和小牛總算是安全到達了三位長槍手的面前,和他們組成了五人的陣型。
何靜高聲說道:“不要主動攻擊,讓窮奇攻擊你們,找機會反擊就行。沒有把握的,純防守也可!”
窮奇重新慢慢地開始圍着我們兜圈子,虎視眈眈的,不知道挑中了誰作爲下一個目標。
三個長槍手再次組成人字陣,開始調整方向,保持槍頭始終對準窮奇的所在。
窮奇再次朝前撲來,而出乎意料的,一個身影幾乎同時撲向了它。
曾小牛突然暴起發難,拖着大劍迎面衝上去,打算來個拖刀縱斬砍碎這隻畜生的腦袋瓜。
窮奇空中變招的話,小牛的劍剛好可以砍中它甩出來的尾巴,也許可以給它剁下來說不定。
但出乎意料的,窮奇竟然沒有變招,而是直接在空中加速,朝前猛地一撞,竟然用左肩主動撞在小牛已經劈出去的大劍上。
小牛被這股力直接向後擊退,退後的速度甚至大於他衝出去的速度,我看見他胸口的鎧甲都凹進去一塊。
凹進去了,但是沒有之前看到的那個長槍手那樣凹陷得那麼厲害,應該是結構沒有完全崩潰。
不行,小牛可能會死,而他死了我也會在不久以後死去,這裡沒人能活着出去。
窮奇也許會吃飽,但絕對不會放過殘殺人類的機會,這是我看出來的,它不餓,但是不妨礙它獵殺儲備糧。
腦子裡一片空白,在這一瞬間,鬼使神差的,我端着刀就往前跑去。
迎着飛過來的小牛,錯開他的身體,我衝向緊隨其後的窮奇。
窮奇的右爪已經高高舉起,它就要將就這個二次加速的空中猛衝將小牛撕碎,誰攔誰死。
我來攔截,所以它必殺我。
我的手動了,不,是我的刀動了,而我的手被它拽着動了起來。
這速度之快,力道之大,我甚至感覺自己的肌肉被拉傷。
“呯”的一聲,就像是二十樓的高度掉下一塊工字鋼摔在了水泥公路上,也像是一把十噸重的撞錘砸在了一大塊燒紅的鐵塊上。
而窮奇撲面而來所掀起的風幾乎扯掉我身上穿的衣服。
這清脆而又厚重的聲音,我太熟悉了。
我手裡太刀拽着我轉了一圈,以踏步氣刃斬的方式,刀鋒對爪尖,直接削去窮奇右爪兩個指頭,將它從半空劈落下來。
窮奇像是撞在了一堵堅固的石壁之上,在空中“吼嗚”一聲摔下,五體投地趴着。
而我手裡的刀並沒有停下,它繼續揮動起來,不放過這個大好機會。
向左水平的一刀橫砍,剛好砍中窮奇的鼻子,給它臉上豁開一條紫黑色的刀痕,黑色的汁液四處飛濺,是它的分泌物還是血液,我並不清楚。
何靜此時大聲喊道:“好反!小飛快追刀!全隊攻擊窮奇!!!”
我聽到這句話,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而身體已經繼續動了,向前一刀縱斬砍在窮奇的天靈蓋上。
刀刃深深嵌入了窮奇頭皮,它痛苦地扭頭,刀便順勢砍在了地面上,而窮奇也四肢乏力,就要暴起絕殺近在眼前的我。
但是我沒有退下,下意識地轉身將背後暴露給它,左腳後撤,將刀扛在肩上,雙手一轉讓刀刃朝上。
然後,左手如同拔河一樣向前拽,右手如同打羽毛球一樣用力往前推,站成弓步的下肢兩側同時發力向後蹬出。
一刀劈出,正好讓刀自後而前地砍出,直接劈中窮奇伸過來的頭,從下把它的下顎給砍碎了。
刀光劃過,我看到面前是正對着的獵人們,他們有人在拉弓,有人在扣動弩機,還有人在用工具錘砸向牀弩的扳機。
還有已經拎着一把大錘衝向我的黃遠峰隊長。
反擊開始了,但是我感覺全身的肌肉都被扯碎了一樣,無力地向前撲倒,同時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