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忠看得也是一愣,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自打娃娃魚苗被接回來以後,關注養殖中心的人就多了起來,門口每天最少也有三四百號人,有人是想通過大屏幕,看一看這魚苗到底咋回事,好養不好養。
也有那純粹無聊的閒漢,就想看個熱鬧——北崇是從來不缺閒人的。
不管怎麼說,這兩天圍在養殖中心的人,是越來越多,任何時候,都保持在五六百人這個規模,中心的人也不攔着大家圍觀,就是強調一點,不得喧譁。
若是聲音太大,吵着娃娃魚,那問題就嚴重了。
朝田質監局的人已經走了,交了五萬的賠償,娃娃魚也沒有再死,昨天首都來人跟養殖中心交割了,一千四百尾魚苗。
可是陳太忠真沒想到,今天發魚苗,會引發這麼大的陣仗,在他的印象裡,娃娃魚一共放出去一千一百尾左右,養殖戶大約也就是兩百出頭。
大部分報了名的養殖戶,都是普通人家,沒有受到串聯的影響,資金不怎麼雄厚,就是在五尾上下,不少人只報了兩三尾,但是能超過五尾的也不多,基本上就是個平均值。
但是總共兩百多戶,現在居然有幾千人圍觀,這也真是罕見了——由此可見,這個項目,還是有不少人在關注的。
接下來,就是各種儀式了,由於娃娃魚害怕驚嚇,區裡特地在養殖中心斜對面搭了一個臺子,在那裡念名字和號牌,唸到的人,去中心領魚苗。
這就是最熱鬧的時候,第一個人名。自然由歐省長來念,“20020001號,三輪鎮李松枝,八個苗兒……嗯,八尾娃娃魚苗,現在開始領取。”
一個壯碩的中年女人大喊一聲,招呼着四五個人走進了養殖中心,從大屏幕上,大家看到了。幾個漢子在那裡指點一下,工作人員就撈出幾條特別活潑的魚苗來。
號牌要排序,終究還是有些用的,先下手爲強,可以優先選苗。
“後來的人。是不是就沒什麼好魚苗了?”歐陽貴低聲問一句。
“不會的,他們不滿意,可以等下一批魚苗來選,”李強笑着回答,“不過這個娃娃魚,個體差異很大,養殖技術不成熟……魚苗早選晚選的。差別不大。”
要不說娃娃魚的養殖,真的是大問題,沒有到了規模化養殖的地步,個體發育的差異是很明顯的。有些比較蠻橫又能吃的,就要搶同伴的食物。
這個現象太常見了,別說養娃娃魚,養雞養豬都存在這個問題。而能搶食的這些佼佼者,通常會發育得比較好。
歐陽貴搞農林水的。一聽也就知道這意思了,明白自己是多心了,他甚至見過,一些比較弱小的雞,跟在別的雞後面吃食,但是一旦成長起來,就壓迫前面欺負自己的雞——大自然的規律,優勝劣汰。
那壯碩女人,不久之後就出來了,拎着一個大塑料桶,上了一輛農用車,然後呼啦啦地,一下走了百十號人,有些人是坐着農用車走的,有的人是騎摩托——合着這都是一起來的。
原來是這樣,歐陽貴有點明白了,外面圍着的人,除了好奇者之外,還有不少人,是帶了親友團來的,一旦領了魚苗,大家就護送着離開,一來是能滿足好奇心,二來也是一種保護,畢竟一個魚苗值不少錢呢。
娃娃魚苗在北崇並不算很少見,但是尾巴上有標牌的才值錢,沒有身份的黑戶不值錢。
就在他感慨的時候,又有人進去撈魚苗了,外面圍觀的羣衆大呼過癮,有些人更是表示,明年一定要養幾條娃娃魚。
“這個也錄下來,”歐省長笑着發話,“羣衆有這個呼聲,我們要聽到。”
一上午的時間,養殖戶領了三百多條魚苗走,加上下午的話,應該能突破七百條,真的是熱鬧非凡的景象。
尤其是那些領了魚苗走的人,臉上都是充滿了期盼,似乎一點都不懷疑,這可能是個錯誤的投資,這種信任的感覺……在時下社會,真的很少見到。
歐陽貴就很想攔住兩個人問一問,你們憑啥就敢這麼投資,但是再想一想,他又放棄了這種衝動——一定是有理由的吧?
這就是哥們的人格魅力!陳太忠卻是一點都不覺得奇怪,上午的時候,陳正奎也從陽州趕來了——當然,他並不稀罕這個,但是養殖中心變得越發地火爆了。
“在北崇幹了一輩子,近十幾年,就沒有看到過這麼熱鬧的場面,”臨近中午的時候,林桓輕聲感慨一句,“太忠,你功德無量啊。”
“什麼功德,就是用心了,”陳太忠不以爲意地笑一笑,接着又輕喟一聲,“羣衆的信任來之不易,一定要珍惜啊。”
這話擱在十幾年前說,估計要有人罵,老百姓怎麼可能不信任政府呢?但是就這十幾年裡,政府的公信力急劇下降,是不爭的事實。
就在這種大背景下,對於傳說中不能家養的娃娃魚,老百姓居然敢爭先恐後地養殖,別人看到的是熱鬧場景,陳區長看到的則是,這是羣衆對區政府的高度信任。
這種信任,讓年輕的區長感覺亞歷山大,他掃視一眼四周,衝不遠處的鄧伯鬆招一招手。
鄧局長剪着雙手,正在看李書記跟於海河交談,吃旁人提醒,才知道陳區長在一邊示意,連忙走過來,笑着發問,“區長有什麼指示?”
“你和老胡兩人商量一下,出個方案,爲養殖戶的工作人員,要有獎懲制度,”陳太忠輕聲指示,“責任區劃分,交叉責任區,領導負責制……該怎麼上就怎麼上,一定要保證散養的存活率,要是死亡率超過百分之十,哼。”
“我們已經做好了打攻堅戰的準備,”鄧局長神情凝重地點點頭,他知道,百分之十是陳區長給自己和胡局長劃的線兒,“小夥子們要辛苦一點了。”
“有罰就有獎,不能讓小夥子們白辛苦,只要做好了,想要什麼儘管提,”陳太忠點點頭,“獎金數額可以大一點……關鍵是不能打擊了老百姓的養殖積極性,老鄧你看到了嗎?這是難能可貴的信任,我們要對得起羣衆這份沉甸甸的信任。”
“說得不錯,”歐陽貴揹着雙手,從旁邊走過來,他笑眯眯地點點頭,“信任這個東西,是花多少錢都買不到的……我本來還想提醒你一句,看來小陳你已經想到了。”
“只是有感而發,”陳區長笑着回答一句,這有自我誇獎的嫌疑,不過他不認爲這個回答過分,事實上他想說的是:也就是哥們兒有這個人格魅力。
換個人來,敢不敢這麼搞都很難說,大家信不信……切,可能信嗎?
一行人的午飯,就是在濁水解決的,蔣雙樑和趙印盒使出了渾身解數,招呼各位領導,大廚甚至是從陽州請來的。
中午簡單地休息一下,下午歐省長一行又來到了捲菸廠,這個塗陽的捲菸分廠,一直都是北崇人的自娛自樂——市裡也是低調對待,副省長這麼一視察,纔算是有了真正的身份。
歐陽貴不會提什麼菸草收購的事兒,他對捲菸生產的過程很感興趣,先進了廠房,參觀一下流水線,聽着旁邊人的介紹,還有人專門遞上調製好的菸絲,供他揉搓把玩。
他甚至拿朝田捲菸廠的數據,來跟北崇捲菸廠相比,聽說這裡的日產量,能達到兩百萬支,也就是四十個大箱,禁不住點點頭,“很厲害的加工能力……再發展的話,廠房小了吧?”
“我們又在準備徵地,”捲菸廠的負責人回答,“目前銷售渠道和菸葉收購渠道還在發展中,擴建最遲也要明年才考慮。”
這個菸葉收購的話題,是繞不過去的,但是歐省長就是不接話,只是笑着點點頭,“階段性發展是有必要的,穩紮穩打是好的,前瞻性也要有……”
考察完生產線,他又去辦公樓前跟大家合影,這個是捲菸廠強烈要求的,有個副省長的合影,能防一些宵小。
臨走的時候,廠裡自然是要奉上特供香菸若干——不是白送不白送的問題,歐省長肯收下,那都是給捲菸廠面子了。
視察完捲菸廠,歐陽貴也沒急着離開前屯,而是又選了兩家大棚來考察,歐省長同種植戶親切地交談,並鼓勵他們不能就此滿足,在掌握了新技術之後,還要精益求精,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反正就是領導視察那一套,歐省長在前屯待到五點半,車隊才折返北崇。
晚上接待領導們的時候,陳太忠的手機響了起來,他一看是馬小雅的電話,就直接拒絕了,不成想接近八點的時候,她又打了過來,他只能再壓了。
晚宴之後,又是茶話會,陳區長是九點纔回了小院,想起馬主播的電話,他撥個電話回去,“小雅,剛纔忙呢,什麼事兒?”
“也沒什麼事,我是才聽說,害單超的兇手,已經抓到了……前兩天就抓到了,只不過消息一直封鎖着,”馬小雅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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