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常務副市長可是一個眼裡摻不得半點沙的人,他不是連性命都不要,也去管寬縣的事嗎?他不是爲了一個臺商老闆的兒子,也跑去管二河市的事嗎?後來,還把石市長也殺落馬了,聽說,連地級市的趙書記也被他整得夠嗆!
他要知道這個事,還不要你副書記好看?
木書記還是猶豫了很久,他想,自己打電話李向東彙報這事,會不會太唐突?李向東又不是分管林縣的,平時聯繫又少,這麼不着邊的事找他,他就是綠林好漢也不定會拔刀相助吧?
他又想,這事應該也算與他分管的工作相關吧?他不是分管招商引資嗎?與老闆簽訂合同不也屬招商引資的範疇嗎?上一次,他到林縣來,還談了與老闆簽訂合同不要太急功近利。他木書記反映的不就是這個問題嗎?
想通了這點,他覺得自己打電話向李向東彙報,也是一種工作關係了。
然而,他突然意識到,如果,李向東出面制止這個簽約儀式,不就把自己暴露了?不就讓副書記知道是你向李向東通風報信了?畢竟,副書記是你官場上的恩人啊!
最後,他安慰自己,你這不是針對副書記,只是針對林業局長,他太小看你,把你當傻瓜了。再者說,這事也不只是你知道,林業局長也知道,怎麼就不會是他通風報信呢?副書記應該比他木書記還清楚林業局長有多滑頭,他通風報信也一點不奇怪吧?
李向東問:“這事有多少人知道?”
木書記說:“知道的人應該不多。”
李向東說:“你就不怕他會知道你把這事告訴我?”
木書記笑了笑,說:“我也不是唯一的知情者。”
李向東說:“據我所知,他一直都很器重你。”
木書記說:“在原則面前,在大是大非面前,我還是分得清楚的。”
李向東便說:“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妥善處理這事。”
他說,你就當什麼事也沒發生,該怎麼幹,還繼續幹什麼,先把儀式現場搞起來。明天我趕回去,下午去你們林縣。你先不要出面,我找常務副縣長,叫他帶我去看那現場。吃晚飯的時候,你再陪吧!
他說,你應該知道我的意思吧?就當我偶爾遇到這事,向你瞭解,才知道了真實情況。
木書記沒想到李向東會那麼細心,會考慮到保護他這個線人。當時,他就想,看不出來,李常務市長還挺會爲別人着想,他木書記這麼一個與他沒多少交往的人,他都想得那麼周到。
相比之下,他不禁感嘆成千,想難怪寬縣的劉書記,二河市的老董書記,成天說他的好話,自己還以爲他們話不由衷,只是打打官腔。
楊曉麗問:“你明天就回去嗎?”
李向東說:“不回去似乎不行了。”
楊曉麗說:“副書記的事你也管?”
李向東笑了笑,問:“你不希望我管?”
楊曉麗說:“這事木書記不應該找你。他應該向大書記彙報。一個縣委書記有情況,向大書記彙報是再正常不過的,向你一個常務副市長彙報,而且,是副書記的事,就很不合情理了。”
李向東心裡“咚”地跳了一下,楊曉麗說得太有道理了。他不得不懷疑木書記的用意何在?他還不能完全相信木書記,一個平時幾乎沒有聯繫的人,你怎麼能輕信他呢?何況,這個人又是副書記貼心人。
他不否認,不是所有貼心的人都會無時無刻維護主子,也有一些良心被狗吃了的人會背信棄義,也有因爲失去了主子的相信,而不得不另謀出路的。
然而,他還是不得有所提防。
誰敢說這不是一個圈套,不會是他們合謀的一個圈套?你李向東把人家的事情都看清看透了,人家就不會想辦法對付你?人家就不會設一個圈套讓你踩下去?如果,根本就沒有與老闆簽約一事,你李向東把事情彙報上去了,副書記或許會反戈一擊?你李向東可是夠瘋狗的了,見誰不咬,再多咬一個副書記,誰也不會不相信。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副書記有必要這麼做嗎?他樹你李向東爲敵,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吧?
李向東似乎有點明白了,這應該只是木書記的個人行爲。副書記要他搞那個簽約儀式,要他承擔一切責任,於是,他又把責任轉到你李向東這來了。如果,你不管,你就要承擔領導責任,如果,你管了,他沒事了,你李向東卻成了得罪人的紅臉包青天。
他說,這木書記,也太小看我李向東了。
他說,這木書記,平時看着老老實實的一個人,原來一點不老實,肚子裡的花腸腸比誰還多。
這時候,楊曉麗坐在沙發上喝茶,剛纔被表妹折騰得有點累了,出了一身汗,口也渴了,回來就湊在茶几邊和李向東一起喝茶。她本還想跟李向東埋怨表妹幾句,見李向東一臉深思的樣子,就不想打擾他了。
李向東說:“我得讓他知道我的厲害,不然,我把這事擺平了,他還以爲我被他耍弄了。”
楊曉麗說:“你這是不是太好鬥了?”
她說,我發現,你現在變了許多,處理事情,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沒有了一種穩重,處處都在給自己樹敵,人家不理你,還沒什麼,如果惹了你,卻像踩痛你尾巴了,你一定要還擊,還非要致人於死地不可。
她說,以前,你辦事總小心翼翼,總太多考慮別人會有什麼誤會,這麼四平八穩的也不好,但現在這樣更不好。
李向東“哈哈”笑,說:“你分析得非常深刻,我也曾有過這種感覺,所以,我想出國轉一圈,讓自己能冷靜冷靜,讓自己離開一下這是非之地。但臨行前,還要我碰上這種事。”
楊曉麗說:“你就不能向大書記彙報?讓大書記去處理?大書記處理也更順吧?人家怎麼說也是副書記啊!是不是把石市長作掉了,把趙書記拉下去了,更不把一個副書記放眼裡了?”
李向東說:“沒有,沒有。別人不理解我,你還不理解我?”
他說,表面看,好像石市長、趙書記落下今天這結果,都與我有關,其實,我有多大能耐?他們自己沒有事,我有再大的能耐也不能把他們怎麼樣?
他說,比如副書記的事,他不就浮誇一點,這是什麼大問題?我再怎麼鬧騰也不能把他怎麼樣?就算跟幾個老闆簽約了,讓政府受損失了,頂多也就負個領導責任,頂多也就撈個處分。這次,我要改變策略,拉他一把,讓他迷途知返。現在,該是想辦法籠絡人心的時候了。
他說,我到了青山市,總是沖沖殺殺,總想做出點事證明自己,但許多事,又那麼巧,總讓我所向披靡,瞭解我的人,還知道我這人的本質並不好鬥,然而,一些不瞭解的人對我便有一種畏懼感,總像躲瘟神似地躲着我。
楊曉麗問:“那個木書記呢?你還給他點顏色看看?”
李向東說:“一樣,也一樣。”
他說,現在他很無奈。副書記給他出了這麼個難題,他不想幹,又像是不能不幹,所以,就找到我了。我要趁這個機會,讓他知道,我李向東纔是他需要依靠的人。
楊曉麗說:“這還有點像你李向東了,像以前的李向東。”
她說,你如果,再衝衝殺殺,我都覺得你陌生了。
李向東笑笑說:“沒那麼嚴重吧?”
楊曉麗說:“嚴重得很!”
兩人便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