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也在揣測李向東,想他到底在想什麼?想他爲什麼躲避他的眼光。他在的記憶裡,凡是躲避他眼光的人,都會有一種心虛的反饋,比如,眉頭會不易被人察覺地顫抖,嘴角會輕輕地抽搐,又或者是做一個掩飾自己的動作。然而,李向東卻與別人不一樣,他沒有半點心虛,沒有懼怕他的感覺,倒像是一個誠實的小孩子跟別人玩眼光對視的遊戲時,玩不過人家,不得不承認失敗了。
這時候,李向東嘴角掛起一抹笑。
他說:“這就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怎麼就有這麼充足的理由呢?即使是有人投訴理由也不會那麼充足啊!”
老高說:“如果只是投訴,還不至於會這樣。你就沒想到投訴後,又得到了證實嗎?”
李向東說:“這就更讓我奇怪了。竟然就能夠得到證實。”
老高說:“你真的就感覺到自己一點問題也沒有?”
李向東說:“問題不能說沒有。每個人不可能沒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是,足於到這小樓屋的問題應該是沒有的。”
老高說:“你對自己總是那麼自信!”
李向東說:“是的,我是很自信的。”
老高又一次凝視着他說:“我對自己也很自信!”
這一次,李向東沒和他比對視。他說:“你能不能說一說你自信的理由,或者說,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老高笑了,避開了他的話題說:“還不到時候,如果,到了要你解釋的時候,就不是這種形式了。”
李向東問:“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形式?”
老高說:“那可能就是一種交鋒,一種面對面的交鋒。”
李向東明白了,說:“那就是說,已經基本定罪了,一種對罪犯的形式了。”
老高說:“你認爲不是這樣嗎?”
現在,他絕不能跟他說得太具體,這是一種策略,不能讓他知道他到底犯什麼事了,只有讓他在雲裡霧裡,纔有可能讓他去想得更多,想他都做了那些對不起黨,對不起人民羣衆的事情,越想得多,就會越感到心虛,心理防線就會越脆弱。
如果太早地讓他知道了你所掌握的情況,他就會避重就輕,只向你坦白你已經知道的情況,而刻意去隱瞞你不知道的東西。
他要給他施加壓力,要讓他感覺到他們已掌握了許多情況,且是一個個鐵證如山的事實。
老高說:“機會早就給你了,不是要你向我解釋,而是要你主動地向我一一說清楚。從帶你到這小樓屋來,你就應該想到這一點。”
他說,一點問題也沒有的人,是不會帶到這小樓屋來的。
他說,只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不會帶到這小樓屋來的。
他說,我只能給你一個範圍,你犯的事和這些年下臺的領導幹部犯的錯如出一轍,都是經濟問題,具體什麼事就由你來說了。給你一個機會,組織上一直都在給你機會,希望你能正視自己的錯誤,主動向組織坦白,並爭取立功的表現。
李向東笑了,說:“你認爲,還不止我一個,還會有其他人?希望我爭取立功,把那些有牽連的人都說出來?”
老高不沒正面回答,說:“這只是你的理解。”
他只能這麼說,是否涉及到其他人,他還不敢保證,當然,就不能給他明確的答覆。
李向東說:“我感覺到,你在跟我捉迷藏。你說我犯了事,又不告訴我犯了什麼事,你要我爭取立功,又不告訴我怎麼立功,總讓我犯猜測。”
他問,你就不能爽快一點嗎?
他說,這就是你一貫的工作作風嗎?你讓我感覺到,你是一個陰謀詭計的人。說真的,我想,被你帶到這小樓屋來的人,可能不敢得罪你,不敢對你說一句氣重的話,但是,我告訴你,我不怕。我覺得,你這是在浪費自己。故弄玄虛地浪費時間。
他說,你以爲,我心裡還存有某種僥倖,不想主動坦白,但是,我可能告訴你,也是最後一次告訴你,我根本沒有什麼需要坦白的。如果,每一個黨員,每一個黨的領導幹部都能像我一樣,那麼,你們這個部門,你們這些人都要轉行,都要去幹別的事。
李向東站起來了,說:“我不想再跟你在這耗時間了。”
他看也不看老高,就往外走。
老高說:“你站住!”
李向東站住了,回過頭來看着老高,嘴角上掛着一抹譏諷的笑,說:“你沒資格命令我。你這種人沒資格命令我。你在浪費你自己的時間,浪費我的時間,浪費小李的時間,浪費樓下那些兵們的時間,說得更大一點,你是浪費黨的事業的時間,浪費廣大人民羣衆的時間。”
他走出去了。他知道,他走出去後將意味着什麼。他太囂張了。他都攥在老高手心了還這麼囂張,這樣會更加堅定老高要致他於死地。
這一刻,老高真的是這麼想的,他在心裡狠狠地想,你狂吧,你就狂吧,有一天,我會讓你痛哭流涕,跪在我面前要我給你機會,要我饒恕你!
冷靜下來後,老高又想,李向東爲什麼會這樣呢?他可是一直都在忍耐的,一直都把帶他到這小樓屋當成休假的,現在,他竟一反常態了。
老高想,他開始剋制不住自己了,開始煩燥了,開始動搖了。他想,原來,他並不像他表現的那樣自信,他的自信果然是裝出來。他想,這次談話已經刺激到他了。
他問自己,到底是哪一個地方,哪一句話刺激到他了呢?他叫小李把談話記錄拿過來,很認真地看了一遍,終於明白了,他告訴他,要他主動坦白,要他爭取立功,他給了他一個範圍,告訴他,他犯的事和這些年下臺的領導幹部犯的錯如出一轍,都是經濟問題。
這一點刺激了他!
爲什麼和他一起得到利益的人逍遙法外,他李向東卻被隔離在這小樓屋裡受折磨?一個養尊之優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這種折磨。這裡的寂靜、無助、與外界的隔閡。
老高想,他抓住了李向東的弱點,他要抓住這個致弱點,至他於死地。
他笑上露出了笑容,幾天的艱辛終於得到了回報。
他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其實,這幾天,老高的日子並不好過,他的計劃在實施中屢屢告敗。他曾以爲,能從辦辦證大樓的過程中,能找到李向東犯罪的事實,能挖出一大串有關聯的人。然而,他一點證據出找不到。
他與小劉談過。小劉是一個看一眼就能看得清澈的年青人。他說,他們搞辦證大樓可能會有不完善的地方,但是,決不會有經濟問題,因爲,他們根本就沒有涉及到錢。
他與張建明談過。張建明瞭解的事情並不多。他說,他剛接手這項工作,準確地說,有沒真正接手這項工作,有許多事還要向小劉請求。於是,老高問,他怎麼就不讓小劉一直負責這項工作呢?爲什麼就改由你來負責呢?張建明搖頭,說,不知道,說當時,李向東打電話給他徵求他的意見時,他也覺得很突然。有一種天上掉下陷餅的感覺。
老高當然不相信,問:“天上真會掉下陷餅嗎?你平時的關係應該不錯吧?”
張建明就跟他講古兜鎮的事,說李向東如何化解了他與書記伍的矛盾。
老高說:“所以,你很感激他,給過他一些酬謝!”
張建明馬上否定,說,他不是這樣的人,他從來沒提過任何要求。他說,他倒是爲了幫助他們地三大基地建設做了許多工作,向有關部門單位弄了支持的經費錢。老高很高興,有一種意外收穫的感覺。!~!